第58節
侯夫人心氣正不順,一聽到他這樣說,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說什么?” “你還沒發瘋發夠?如果不是你把我回來的事鬧得人盡皆知,陛下也不可能會拿走我的世子之位。一個侯爵只傳了兩代,現在整個京城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你不想著怎么挽回這些損失,卻還要使這些小性子,你對得起我嗎?”閔蘅一邊說一邊讓丫頭把屋子里的金玉瓷器通通都收起來,“娘喜歡摔,就換便宜的給她隨便摔。至于這些,通通送到我房里去?!?/br> 丫鬟一臉猶豫,閔蘅卻兇狠地瞪著她道:“怎么,我都使喚不動你了?就算我沒了世子之位,以后這家也還是我當家做主?!?/br> 丫頭忙唯唯諾諾應了,侯夫人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大膽,氣得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她房間里的東西已經被搬得差不多了。 看著架子上的東西,外面又傳來丫頭的竊竊私語聲:“……原來的毓小侯爺可比這個好多了。這個一回來還沒幾天,府里就變故不斷。毓小侯爺什么時候對夫人這么兇狠過,從來都是恭恭敬敬的?!?/br> “夫人也太糊涂了,什么人對她她都不知道。小的時候,世子就變著法得從她這里要了好多東西過去,現在倒好,招呼都不打,還逼著黃mama要庫房的鑰匙?!?/br> 那個混賬東西! 侯夫人聽到,就要起身,但很快她卻發現自己半邊身子動彈不得。 此時窗外的丫頭們還在說著閑話,“現在夫人已經中風了,就算是想管也管不了?!?/br> 第71章 中風? 侯夫人慌了,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半邊臉都是麻的,話能說,但是卻含糊不清,嘴角還有口水流出。 好不容易丫頭察覺到里面的動靜,進來幫她收拾干凈,侯夫人卻只能歪斜著眼睛,死死盯著丫鬟,希望她告訴自己這些都不是真的。 然而,事實不是丫鬟能夠決定的了的。 永安侯雖然不太想管妻子的事,但也不能眼見著妻子中風就不管不顧。他一邊讓人請太醫,一邊又遞信進宮。 一個時辰后,太醫院的太醫才姍姍來遲;至于他遞進宮的信,早就被人截下了?;屎笤凇梆B病”,在這期間,絕不會有任何影響她休養的消息送到她面前的。 三娘知道侯夫人中風之后,心里出了口惡氣,“以后肯定有她受的,不過這樣就便宜閔蘅了?!?/br> 傅杳卻是擦著劍道:“這還只是剛開始,作威作福了一輩子的侯夫人又怎么心甘情愿當個廢物。我們打個賭吧,你猜她會不會求到我面前來?!?/br> 三娘頓時恍然,這確實只是個開始。 侯夫人癱瘓在床,床前卻沒有孝子,到時候她的中風又再好了,那永安侯府可就要真正熱鬧起來了。 “到時候您收價得加倍?!睆膩矶寂c人為善的三娘道。 傅杳一笑,將劍收起時,一道虛幻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 距離上次出現,五皇子體內的執念終于再次現身。 傅杳看了看劍,看來還是得要這個才能把他勾出來。 “又見面了?!备佃每粗?。 男子卻是看著她手里的劍,緩慢道:“我的劍,為什么在你手里?!?/br> “別人送我的?!备佃玫?。 “不可能?!蹦凶友劬Χ⒅鴦?,“這柄劍只有兩位主人?!?/br> “是嗎?一個是你,那另外一個是誰?”傅杳問道。 她等了好一會兒,見男子不答,她接著問道:“另外一個,是你大兄?” 男子仍舊看著劍,但眼里卻泛起苦澀,“我背叛了大兄,他肯定生我氣了,所以連個認錯的機會都不愿意給我?!?/br> 說完這句,他人又消失在原地。 傅杳:“……” 這要不是鐘離的故人,她鐵定把這縷執念揪出來暴揍一頓,讓他不好好說話。 “觀主,”三娘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這就是鐘離公子的故人?這稱呼還真奇特。而且看他身上的盔甲,有點像是魏朝時的制式?!?/br> 她這段時間從山下槐樹林那里學到了不少東西,有些東西也算勉強知道一些。 “魏朝的話,當時的國姓就是鐘離?!比镎f到這,自己都愣了下。如果是鐘離的話,那鐘離公子豈不是很可能是皇室中人? 不過一想鐘離公子的墓,一般人也確實修不起。 三娘話都已經說到這了,傅杳想裝作不知道都難。 “他叫什么?”傅杳道。 當初三娘去墓里的時候,見到了記載鐘離生平的手札,雖然只看到一個名字,還沒見到后面的內容。 “姓鐘離,單名一個止?!?/br> 鐘離止。 知道名姓,知道出身,那他的身份稍微一查就能查到。 “走吧?!备佃脹]說什么,帶著三娘回了道觀。 道觀山下,里水書院的院舍和書館部分已經建成,其余的部分還在修建當中,但是已經有求學的學子住了進來。 從六安先生寫信邀請人來擔任先生到現在,已經有三位中年文士應邀而至,其中兩位的六安先生學生,都是士林有名的人物。 他們的到來,讓里水上空的文運又濃烈了不少,而里水書院周圍,已經隱隱有一層淡淡的紫氣朦朧。 當然,這抹紫氣外人的看不見的。不過每一個人進入其中的人,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書院內外的氛圍有所不同。 傅杳到書院時,正有學子在灑掃,見到她,有人上前阻攔道:“這里是書院,閑雜人等勿入,姑娘你找誰?” 還不等傅杳說話,里面已經有人匆匆走來,是六安先生的管家。他老遠就見到傅杳,見她被攔,忙走了過來結尾,“這位是傅姑娘,以后見到了不許攔?!彼墒侵肋@位脾氣不太好,免得這兩學生以后遭殃。 傅杳不理會管家是怎么想的,她朝著前面走去,一邊道:“聽說這次請來的三位先生里,一位精通史學,還打算自己編本史書?” 管家聽她這樣問,就知道她是找誰了,“您是來找史先生的?” 史先生是唯一一個不是老爺學生的人,因為家學淵源,對史學一直情有獨鐘。 不過讀書是一件非常耗銀子的事,這位史先生只會讀書,其他的一概不會?,F在已經一貧如洗,就剩下一屋子書了。 所以老爺一寫信四處邀請人,他的第一個帶著書前來投奔的人。 “帶我去找他?!备佃迷掚m然這么說,但她已經朝著那位先生的住處走去。 他們的身后,大門處洗掃的幾個學子面面相覷,最后撓了撓頭,“這可是半點都不像瞎子啊……” 大約走了一刻鐘左右,傅杳來到了一處曬滿了書的院子。 院子中間,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人正拿著筆在涂涂寫寫,忙得不亦樂乎。 管家要說開,傅杳卻伸手阻止了他。她自己這彎腰撿了本地上的書,翻過來一看,一本《春秋紀年》。再換一本,還是《春秋別冊》。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备佃玫?。 管家聽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還沉迷于書海中的史先生,立即不多事的退了下去。 傅杳拿了根棍子在地上翻著書,最后在院子里繞了一圈,找到一本《魏國冊》走到史先生旁邊坐了下來。 春光明媚下,她架著腿看著書,旁邊文士則似乎在寫什么,一邊修改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兩個人誰也不打擾誰,各自忙各自的。 等到史先生歇下來伸個懶腰時,猝不及防見旁邊坐了個黑衣女人,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你是誰?”這個女人也太詭異了些,一身黑不溜秋就算了,眼睛都蒙著還做出一副看書的樣子。 傅杳將最后一頁翻完,舉著書側過臉來問他,“這《魏國冊》似乎不是完整的?!?/br> “對,”一說到書,史先生就沒那么懼怕了,這是他最擅長的東西,“那本書還有下半冊,不過我沒找到。有什么問題,你可以問我?!?/br> “那你可知道鐘離止這個人?”傅杳問。 “鐘離止?”史先生在嘴里念叨了會兒這個名字,然后起身匆匆進了他的屋子。 翻箱倒柜了好一會兒,才又捧出一本書出來,一邊翻看一邊念叨:“大魏歷代皇帝沒有鐘離止這個名字,但是在皇子之中,確實有一位恪懷太子止。這位太子后來戰死于河西,有關他的記載并不多,史書上也就只有只言片語?!?/br> 傅杳將那本書接過來一看,相對于當朝皇帝的那句,有關于太子止的話確實只有短短的一句。 “昭光十六年,太子止戰死于河西,謚號恪懷?!?/br> 但是順著這句往下看,能窺見當初的往事一角。 太子止戰死后,同年皇帝駕崩,皇五子繼承大統,也就是后來的魏世宗皇帝。魏世宗是一個不錯的皇帝,但同時也是個手段狠辣的帝王,后世對于他的褒貶一直就沒統一過。 可這位到底還能通過史料記載去判斷是個什么樣的人,而本該繼承大統的太子止卻是一團迷霧。 將書合上,傅杳問史先生道:“當初魏世宗一共兄弟幾個?” 史先生想也不想就道:“魏世宗是恪懷太子的胞弟,至于其余的皇子歷史留名的沒幾個,只有一位皇八子被封為平王,一身都在西北征戰,最后二十六歲那年戰死在嘉峪關?!?/br> “這個平王叫什么?” “鐘離臨?!?/br> 傅杳點點頭,將書還給了他,“謝了。聽說你要編書,以后你編書所需要的花銷,書院都給你包了?!?/br> “當真?”史先生先是一喜,但很快又疑惑道:“你是誰?我好像沒見過你。 “你不覺得你現在問這個問題太晚了?”傅杳道,接著她又嗅了嗅,一臉嫌棄道:“你是多久沒洗澡,這酸菜味……財神都要被你熏走了?!?/br> 史先生嘿嘿一笑,“這不是忙嘛?!?/br> 傅杳才不管他這些,捂著鼻子道:“以后洗一次澡領一次錢,沒洗免談。錢找六安先生領?!?/br> “當真?”史先生生怕她反悔一樣,美滋滋的跑去洗澡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傅杳將那本書又翻看了一下,再次重新放了回去。 史書上的寥寥幾筆,概括的卻是一個人的一生。塵封的歷史之下,多的是不可窺見的謎題。 鐘離止是太子止嗎? 夜晚,傅杳來到皇宮。劍再次出竅,五殿下體內的執念果然再次出現。 “你叫什么?”傅杳問他。 男人搖頭,“我忘了?!?/br> “鐘離臨是你嗎?” 男人似乎陷入了回憶。接著,他又重新回到了嬰兒的軀殼內。 月色透過窗戶照在傅杳的身上,她將爬滿銹跡的劍身抽出,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鐘離”二字,聳了聳肩,“行吧,我承認我有點過分好奇了。你就當我漫漫人生太過無聊,想找點樂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