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她家里有現成的竹帽,只需將紗布縫在竹帽周圍就行。 兩刻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繡娘一邊縫的時候,一邊和張六娘聊起了閑話。 “……說起來,咱這縣城里戴帷帽的小姐都少。我上次見到,還是兩個月前,有位來登燕歸山的大家千金。嘖嘖,她那身衣服,遠遠看去就和云霞一樣,我從來都沒見過那么好的料子。只可惜,那位小姐下山的時候坐在轎子里,我沒能再見一次,不然我一定要看看她裙擺上繡的是什么花?!边@一直是她心頭的憾事,逢人就會拿出來說上一說。 聽她提起這個,張六娘似乎隱隱聽說過,據說是京城來的有錢人家的女兒回鄉訪親,路過這時,曾上過雁歸山看看。 但這事和她關系不大,也就只聽了幾耳朵,現在早忘記了。 “是嗎。那你可真走運,還遇到了貴人,像我們見都沒見過?!睆埩镏览C娘喜歡聽好話,吹捧了幾句道。 繡娘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 兩刻鐘后,繡娘幫她把帷帽縫好了,張六娘好說歹說,留下了三十枚大錢,就抱著包裹回了村。 縫制衣服并不難,不過這一套衣物卻是里里外外都得置辦上,那就不是一天的功夫能做好的了。 想到以后不用上山送吃的,張六娘心里又有些失落。 她是極度想同山上的道觀打好關系的,至少以后有事,還有個求人的地方。 天漸漸暗了下來,此時一早到山上做了一天活的何木匠也收到了供酒,大郎還特意說過,以后不必帶著香灰一起吞服,但是何妻還是偷偷捏了一撮用帕子包著,放到了胸前。 對此,大郎也很無奈。 晚上,何木匠夫妻兩個打算再做一個時辰再離開。 而就在他們準備把道觀的院子收拾好時,卻在道觀廢墟的墻角處發現了一個半人高的醬菜壇子。 出于好奇,夫妻兩人打開醬菜壇子一看,里面竟然整整齊齊地擺著一缸白銀。 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銀子的何木匠夫妻驚地叫出了聲,他們忙去告訴大郎,但是三娘此時出現,告訴他們,這銀子既然是他們挖到的,那就和他們有緣。大郎看到銀子,就知道這是觀主的諾言,也就在旁邊勸著讓他們收下。 但是何木匠夫妻哪里敢收,最后還是傅杳被他們吵得出來了,道:“你們覺得是在道觀里發現的,就屬于是道觀的?行,我知道了?!?/br> 何木匠夫妻見觀主收下了銀子,心里雖然有些遺憾,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他們把活干完后,晚上回到家,洗漱后正準備休息,何妻突然發現自家的床鋪有些高低不平。 她解開床板一看,床下泥土是開墾過的。再將那土扒開一看,熟悉的醬缸出現在他們的視線內。 何木匠小心翼翼的把蓋子打開,燭光下,白花花的碎銀差點讓他心跳停止…… …… 張六娘這邊的衣裳一共做了三天,其中還包括一雙鞋,一雙手套。 送去給傅杳換上后,三娘默默將那些換下來的衣裳,用匣子裝好了,放在了三清像前。 湊近了看,大郎這才知道,那衣裳上的紅色不是梅花,而是斑駁的血跡。 “這是……” 三娘頭也不抬,“別管,別問,別想?!?/br> “哦?!?/br> 不過三娘不說,但是心情頗為不錯的傅杳卻給他解答道:“如你所見,那都是血。兇手心狠手辣,一刀直插心口,流出的血都在這了?!?/br> “是您的?”大郎倒洗了一口涼氣,竟然有人敢對觀主動手。 “是一個倒霉鬼的。我,只是占了她這副身體而已?!备佃玫?,“不過還是有些遲了,天太熱,有些部件已經損壞,還得我慢慢去修補?!?/br> 大郎明白過來,“所以您才要我的舌頭?” “那不然?” “哦……謝謝您救了我爹,舌頭您要您就取吧,我不會喊疼的?!贝罄捎行┪窇值?。 “真的?割舌頭很痛的哦?!备佃脡旱土寺曇?,“在你還有意識的時候,有一把刀伸進了你的嘴里……” “您還是把我打暈吧?!贝罄啥伎炜蘖?。那個畫面,他想想都恐怖。 “所以,后悔嗎?”傅杳問。 大郎想了想,老實道:“可能在痛的時候,會后悔一下下吧?!?/br> “哈,”傅杳笑了下,“騙你的。不用動刀子,你的舌頭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作為慶祝,今晚上我才帶你們去見見世面?!?/br> “誒?”大郎有些沒太明白,“可是我還能說話啊?!?/br> “你是魂魄,魂魄說話需要用舌頭?”傅杳頗為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就你這樣子,以后還是死了考科舉這條心吧?!?/br> “是這樣嗎?”大郎高興起來,“我不用變啞巴了?!钡芸斓?,他又想到一件事,“既然魂魄說話不用舌頭,那為什么三娘jiejie她……”是個結巴。 “因為她天生就是?!备佃玫?。 大郎小心翼翼看了眼三娘,詢問道:“那……好不了嗎?” “為什么好不了?”傅杳反問。 這話一出,旁邊的三娘不由抬起了頭。 她張了張嘴,好半晌道:“真的,能好?” “看我沒用?!备佃玫?,“心病,我可不會醫?!?/br> …… 天漸漸暗了下去,附近的山村早就陷入沉睡。只偶爾會有幾聲狗吠,但很快,一切又都歸于寧靜。 此時此刻,山間的小道上,兩個白衣人一前一后抬著坐轎,在崎嶇的山道上如履平地地走著。而在轎子的左右,一男一女兩個白衣人不前不后地跟在兩邊。 這一幕若是被人看見,必定要嚇得落荒而逃。 “觀主,好像一個人都沒?!贝罄尚奶摰?。這都半夜了,周圍空蕩蕩的,看的他好害怕。 坐轎上,傅杳全身都融在夜色中,“半個人我怕嚇到你?!?/br> “……” 好在他們一行人速度極快,很快城墻上掛著的燈籠就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當中。 此時城門已經關閉,不過他們幾個暢通無阻地從關閉的城門中穿過,那速度快的讓城墻上巡邏的護衛還以為自己剛剛眼花了一下。 夜半的縣城已經靜下來了,除了幾處煙花地,其他地方都是暗的。 也正因為如此,主街上一家還開亮著的酒樓,就顯得格外顯眼。 此時酒樓中,把桌凳都擦干凈了的伙計準備去關酒樓大門,再熄燈離開時,卻見不知何時,酒樓門口臺階上站著幾個穿白衣服的人,嚇得他差點滿腦子的困意立即飛了,“你們……” “吃飯?!?/br> “可是我們店要打烊了?!被镉嬕菜阋姸嘧R廣,這會兒雖然心虛的很,但還是沒有把人放進去。 他們酒樓生意好,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散。有時候也會遇到深夜來的客人,但是一般他們都能以后廚沒食材拒絕掉。 而且這幾位……他感覺有點不太像是人…… 門口的動靜吸引了掌柜的過來,可一般酒樓里的掌柜的不同,這位掌柜是個女子。 “怎么了?”她走過來一看,差點沒立即把門關上。不過她到底是克制住了,笑著抱歉道:“客官,我們后廚已經沒有新鮮菜了……” 拒絕之意甚濃。 但是傅杳是什么人,今夜她是特地為了美食而來,尚未盡興,又怎會敗興而歸。 “無礙,廚子是新鮮的就行?!?/br> 掌柜伙計:“?” 第7章 女掌柜見給出了理由,客人還是沒走,就知道這佛不好送了,于是讓開道請外面這幾位進來。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沒有趕客的道理。 在客人們進門的時候,她還特地瞧了瞧。 嗯,地上有影子,沒有踮腳尖,看來應該是人了。不過這一身黑黑白白的打扮,還真有些滲人。 “客人要喝什么茶,龍井還是老君眉?”掌柜的一邊說著,一邊朝伙計使了個眼神。 “就老君眉吧?!备佃玫?。 “好嘞,小的這就去泡?!被镉嬓念I神會,取了茶葉去了后廚房。他最主要還是看看大廚還在不在。 而掌柜的此時也抱歉道:“后廚菜蔬不多,可能沒法點菜,還請多多見諒?!?/br> “無妨,能做什么就吃什么,味道好就可?!?/br> 見客人這么好說話,掌柜的心也稍微落下了些。 她最擔心的就是遇到無理取鬧的客人,一言不合就動手,損壞了桌椅板凳都是小事,傷了人或者出了人命,她這酒樓估計都要遭殃。 不多會,伙計端著茶碗來了,放茶的時候,掌柜的對著他低語了幾句,伙計又立即退了下去。 掌柜的是個能言善道的,她一邊給傅杳他們三個倒著茶,一邊詢問他們打哪來。在傅杳隨口說了個地名之后,她竟然能接著那個地名,將當地的一些習俗,半點都不會讓氣氛陷入尷尬。 “掌柜的你還真見多識廣?!备佃觅澋?。 掌柜的一笑,道:“我開這酒樓開了很多年了,自己雖然沒去過什么地方,但多少也聽來往的客人說過?!?/br> “那掌柜的你最近有沒有聽到過什么新鮮事?”傅杳問。 “要說這新鮮事,那可就多了?!闭乒竦牡?,“遠的不說,就說上個月。我們這里有個人被人給謀了,人都死透了快下葬了,結果突然又活了。 有人傳言說是道觀里的道士救的,不過我覺得不可能會那么玄乎,應該是人本來就沒死,只是那個時候恰好活過來了而已。不然道士能有這個本事,那大家也別去看大夫了,直接去道觀上香就成?!?/br> “那如果有人就是有這個本事呢?”旁邊大郎到底年紀小,有些不服氣的反駁道,“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br> 掌柜的也不生氣,她笑道:“這我不否認肯定是有高人的,只是我們這窮鄉僻壤的,高人難得。不然我也愿意時常去上香,求求符什么的,讓他保佑我這酒樓萬事順遂?!?/br> 這時,旁邊一直默不作聲地三娘突然開口道:“你們店,有沒有人,來尋人?” “尋人?”掌柜的愣了下,道:“有是有,難道幾位客人也要尋人?” “你只要告訴我們,那些尋人的人是什么模樣以及他們在找什么人就行?!备佃枚似鸩璞K吹了口茶葉道。 “這可就多了?!闭乒竦倪@下差不多敢肯定,這幾位怕就是為了找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