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感應到了濃郁的妖族氣息，還是老玄龜這個名字刺激到了小烏龜，一路上安靜的烏龜殼，這時候竟然顫動了兩下。

    這小家伙，慫是慫了點，倒是很激靈，米宛笑著敲了一下龜殼，問道：“那我現在方便去找他嗎？”

    “當然，我們萬物集團，就沒有米大師您去不了的地方?！比〔殴吠鹊?。

    雖然知道這狐妖肯定是奉承自己的，但是米宛聽了依然很開心，她笑瞇瞇的往里走去，然后在全俊才的帶領下，來到了樊辰所在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樊辰和鯊魚妖兩只妖，樊辰眉頭緊鎖似乎在煩惱什么，而鯊魚妖卻慵懶的坐在沙發上，摘著一串葡萄正吃的愜意。見米宛進來，手里還抱著小烏龜，鯊魚妖一個瞬移來到米宛面前，接過了小烏龜。

    “小龜龜，可算找著你了，你這幾天跑哪里去了？”鯊魚妖對著龜殼腦袋的地方擔心的問道。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烏龜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一個腦袋來，等看清楚眼前的妖真的是鯊魚妖之后，頓時激動的眼睛都亮了。她瞬間變回人身，緊緊的扒在鯊魚妖身上：“姨姨?！?/br>
    “乖，有沒有人欺負你??？告訴姨姨，姨姨弄死他們?！滨忯~妖兇悍道。

    “你弄一個試試~~~”米宛瞇著眼睛冷哼了一聲，這鯊魚妖久居深海，很少來到陸地，就沖她干過把帶有病毒的魚往近海趕的事情，米宛就不能縱容她胡來。而且鯊魚可是rou食動物，她要是變出個原形來吞個把人，捉妖師協會都不一定能找到證據。

    鯊魚妖看了米宛一眼，她知道米宛實力強大，現在又是陸地，真要打起來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對方還有個實力遠超過自己的妖族男朋友。

    “姨姨，我沒事?！毙觚斅掏痰幕氐?。

    “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不是讓你好好待著，等我睡醒嗎？”鯊魚妖問道。

    “我有好好待著，可是姨姨睡到一半的時候打了一個噴嚏，我就被吹去好遠了，然后怎么游都游不回去?！毙觚敱硎咀约汉芪?，她游的好辛苦，才游到岸上的。

    “……”鯊魚妖尬笑兩聲，無言以對。

    “黑紗，你等著回來受死吧?！边@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在房間內響起。

    “曾曾曾爺爺?！毙觚斞劬σ涣?，扭頭看向了不遠處桌案上的海螺。

    米宛這時候也注意到了樊辰手邊的海螺，想著狐妖剛才的話，以及剛才進門時樊辰的表情，米宛猜測，樊辰這次和老玄龜的溝通可能不太順利。

    “小龜龜，到了岸上怎么不和曾曾曾爺爺聯系??？”龜老頭問道。

    “我的傳音海螺，送給一個很香很香的叔叔了?！滨忯~妖把小烏龜抱了過去，讓小烏龜抱著傳音海螺和老玄龜聊天。

    樊辰也沒有打擾他們祖孫的聊天，而是走到米宛面前，問道：“你哥沒事吧?！?/br>
    幼兒園里有妖族的幼崽，所以那邊的情況，樊辰已經掌握了，只是問米炎的情況。

    “還在隔離，不過他沒事?！泵淄鹫f道。

    “那就好?！狈近c點頭。

    “你和老玄龜聊的不順利嗎？”米宛直接問道。

    樊辰也沒打算瞞著米宛，見她看出來了，當下苦笑著點頭。

    全俊才一直注意著兩人聊天的內容，見米宛終于問到了關于病毒的事情，于是立刻接過了話頭，說道：“米大師，關于這次病毒的事情，我能發表一下意見嗎？”

    有些話，他能說，但是如果自家大人說了，卻可能會傷害他和米宛大師才建立起來的感情。

    米宛好奇的看了一眼狐妖，點了點頭。

    “單純從妖族的出發點來說，我不贊成讓老玄龜幫忙凈化病毒?！比〔艛蒯斀罔F的說道。

    米宛沒想到全俊才會如此說，而且態度異常的堅決，頓時眉頭一皺。

    “我知道米大師您聽了可能不大高興，但是能不能聽我說完理由?！币膊坏让淄鸱磻?，全俊才繼續說道，“這病毒的來源，雖然外界還在調查，但是我們都心知肚明。這次的病原體，就是大海中那些被污染的魚類進化而來的。人類污染海洋，海魚被感染，接著漁民打撈海魚，接觸之后變異出新的病毒。這整個過程，妖族都沒有插過手，是人類污染了環境，自然演化出來的病毒，沒錯吧？”

    “沒錯?！彪m然不想承認，但全俊才說的就是事實。

    “所以，這場病毒的爆發，實際上是人類自食惡果，是大自然給人類的一次警告，沒錯吧?！?/br>
    “沒錯?！币贿B兩個沒錯，米宛的臉色已經有些發白了，她此刻已經明白全俊才想要表達什么了。

    “妖族的使命是守護大自然，自然不能違背大自然的意愿，哪怕是妖王，也不能?！比〔耪\懇道，“所以這一次，恐怕不能答應米大師您的請求了，請您理解?！?/br>
    米宛下意識的去看樊辰，樊辰對上米宛的目光，眼里閃過一抹歉疚，但他還是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米宛：“宛宛，讓老玄龜凈化病毒的事情，我不能答應你?！?/br>
    樊辰看到了米宛眼中的震驚和失望，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說完之后米宛還會不會和他在一起，但是作為妖王，這些話他必須說：“老玄龜的力量在上次凈化東海的時候就已經用的差不多了，所以哪怕他想要幫人類凈化病毒，也不可能一次性凈化干凈。而且，這一次的病毒爆發，是大自然對人類的警告，是人類長期以來污染環境自己造成的惡果，只有經歷過這樣的蛻變，人類才能明白愛護自然環境的重要性，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br>
    “所以三十年前，那次病毒爆發，你一直袖手旁觀？”米宛下意識的問道。

    樊辰張了張嘴，沒有說話，這等于是默認了。

    不知道為什么，就算心里清楚樊辰沒有做什么的理由，但米宛還是有些失望。

    “米大師，三十年前那場病毒爆發的時候，也是大人找到病原體交給捉妖師協會的。而且這件事情，從頭到尾和我們妖族都沒有關系，這病毒也不是我們妖族弄出去的，我們妖族根本就沒有義務幫忙?！比〔乓姴坏米约掖笕吮徽`會，急忙解釋道。

    “那按你這個說法，那你們妖族中了妖毒，和我有什么關系，那以后我是不是也可以不救？”米宛有些被狐妖迫不及待，撇清關系的話激怒了。

    一瞬間，人，妖，截然不同的立場，鮮明的對立著。

    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吧，在他們確認關系不足一個月，一共才約過兩次會的情況下。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他們的心中都浮現出一個悲傷的念頭：難道要分手了嗎？

    “你那個寵物醫院我這兩天也了解了一下?！滨忯~妖忽然說話道，“你給妖族治病的時候收了不少錢吧，我們也可以這樣。龜老頭的力量雖然不能凈化干凈病毒，但是治療一兩個人類還是沒問題的。你可以帶著要治療的人，帶上錢，我們也可以治。怎么樣，公平嗎？”

    鯊魚妖這話，把米宛堵的一句也說不出來了。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人類是理虧的，因為是人類污染了環境，是人類自己制造出了這種病毒，妖族確實沒有義務幫助他們。更何況只有經歷過這次的事情，人類才能吸取教訓，懂得保護環境。但是這個教訓，代價太大了。

    米宛也不想這么迫切和自私，但是病毒幾何級的增長，已經出現死亡的病歷，微博還在不斷更新的感染數字，讓她前所未有的緊張。捉妖師的使命是守護人類，若是沒有辦法救他們也就算了，但是她現在明明知道治療的辦法，卻要讓她當做不知道，她做不到……

    問了，是對妖族自私，不問，是對人類自私，她該怎么辦？

    “我可以把病原體找出來，這樣，人類的專家應該會快一些研究出來疫苗?！狈揭姴坏妹淄痣y過，出聲說道，“人類的醫療水平現在已經很先進了，如果能確定病原體，研究疫苗的速度應該會快很多?！?/br>
    “有沒有辦法，既可以讓人類受到教訓，又不死人？”米宛期盼的問道，“可以讓他們在醫院住院一段時間，他們生了一場病，應該也算是受到教訓了。然后等專家公布了病原體的由來，人類應該會覺醒環保意識的。畢竟，這是傳染病，里面其實有很多人是愛護環境的，他們只是被傳染了而已。如果連這些人都出事了，他們不是很無辜嗎？”

    如果只是破壞環境的人咎由自取，米宛也就不插手了，但這是傳染病，不分好壞，接觸既會傳染。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滨忯~妖冷冷的說道。

    “你別說話?！焙闪缩忯~妖一眼，雖然他很贊成鯊魚妖的觀點，但是現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不合適。

    “我又沒說錯，米大師，你這是在道德綁架嗎？”鯊魚妖和妖王不熟，和米宛也不熟，說起話來完全沒有顧忌，她直接質問道，“你們人類自己釀造的惡果，憑什么要求我們妖族來拯救，就因為我們能救？我們為什么要救，憑什么要救？就因為妖王喜歡你？”

    米宛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臉上火辣辣的疼，是啊，自己憑什么這么要求樊辰？就因為自己是他女朋友，所以就可以毫無理由的，不顧及對方身份的，要求樊辰用妖王的權限逼著老玄龜出來拯救全人類？

    回想當初，樊辰在知道自己可以治療妖毒之后，也只是引導，卻并沒有這樣逼迫過自己，是自己道德綁架了嗎？

    她想救人，有錯嗎？樊辰的拒絕她，有錯嗎？如果他們都沒有錯，那錯的是什么？錯的是立場嗎？

    “轟~~”的一聲，鯊魚妖被一根粗壯的藤蔓捆住，直接被扯出了窗外，轉眼消失不見，也不知道被帶去哪里了。

    米宛望向正緩緩收回手的樊辰，苦笑道：“其實她說的沒錯，我不該這么要求你的，對不起~~”

    “你可以的，你可以對我提任何要求?！狈教?，揉著女孩的發頂，柔聲道，“你剛才的建議很好，我會想辦法，降低病毒的危害，爭取拖到人類研究出來疫苗?！?/br>
    米宛眼睛一亮，驚喜的望向樊辰。

    全俊才卻是目光一變，驚疑不定的望向自家大人。

    “老玄龜的力量不是不夠嗎？”欣喜過后，米宛冷靜下來，望向小烏龜手里的海螺。

    “不用老玄龜出手，我想到了一個可以凈化病毒的方法，雖然不能徹底凈化，但是降低危害還是可以的?！狈秸f道，“就像你說的，不完全治愈，但是也不會致死，只要人類研究疫苗的速度夠快，就可以讓人類在受到教訓的同時保住他們的性命?！?/br>
    “那我這就去找魏老頭，讓他催促捉妖師協會那邊?！弊窖龓焻f會和國家高層有聯系，這種事情有協會出面通知，效果會好很多。

    “好，等找到病原體，我讓全俊才聯系捉妖師協會?！狈近c頭。

    雖然不能徹底凈化病毒，但是只要不死人，其他的都不是什么大問題。

    米宛放心的離開，全俊才這才出聲問樊辰：“大人，您不會是想……”

    其實妖族都有凈化環境的能力，只不過玄龜一族的天賦力量是守護和凈化，它們的力量最為純凈，所以才能直接凈化病毒，而其他妖族，卻只有削弱病毒。妖王答應米大師會降低病毒的危害，難道是想讓整個妖族的妖去世界各地，進行凈化？

    如果妖王真的頒布了這個命令，底下的妖族肯定會心中不服的。

    “放心，我不會強制讓妖族來做這件事情的?！狈剿坪醪碌搅巳〔旁谙胧裁?。

    “那您剛才答應米大師，是……”

    “樊辰，你不會是想自己來凈化吧?！边@時，老玄龜的聲音又從海螺里傳了出來，小烏龜見曾曾曾爺爺要和別人說話，乖巧的把小海螺拿到了樊辰身邊。

    “老玄龜，您這是什么意思？”全俊才不解的問道，就算他們家大人是妖王，也不可能凈化整個世界啊。

    “每年一次的春日祭祀，立春時的那陣風?！崩闲斕嵝训?。

    “祭祀不是只有立春的時候才可以嗎？現在都快夏天了，大人根本不可能借助自然的力量?！比〔耪f道。

    春日祭祀，是妖族的盛典，是妖王用自身妖力引動大自然的力量，對妖族進行的祝福。所以從根源上說，立春時的那場春風，是大自然對妖族的祝福，妖王在那場祭祀上雖然會損耗一點妖力，但是并不會太多。

    “看來，你并不知道樊辰真正的身份?！崩闲斣尞惖?。

    “什么意思？”全俊才疑惑的望向樊辰，難道大人還有自己不知道的身份？

    樊辰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說道：“這件事情，你們別管了，我來處理吧?！?/br>
    “談個戀愛而已，你這也是拼了老命了?！崩闲攪@息道，他知道樊辰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更改。

    樊辰低笑，說道：“我為妖族吹了千千萬萬年的春風，為宛宛，再吹一次也無妨?！?/br>
    “行吧，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我會盡快找到病原體，給你送來?！崩闲斦f道，“作為交換，好好照顧我家小烏龜?！?/br>
    “好?！狈揭豢诖饝聛?。

    “小龜龜，眼前這個妖，欠了曾曾曾爺爺好大一個人情，你以后想要什么都跟他說，不要客氣?！崩闲斀淮鷮O女。

    “嗯?！毙觚斨刂氐狞c頭，認定了眼前這個氣息強大的妖族長輩。

    樊辰笑著揉了揉小烏龜的腦袋，轉頭看見一臉疑惑的全俊才，開口道：“抱著小烏龜，跟我來吧?！?/br>
    樊辰，全俊才，小烏龜，三只妖從萬物集團上空飛離。鯊魚妖仰頭望著天空，有些好奇，但是身體正被一根粗大的藤蔓捆著，讓她動彈不得。

    妖王真是個小心眼，不就是說了一句她女朋友不好嗎？

    樊辰抱著小烏龜，帶著全俊才，來到了立春時他們祭祀的山頂。

    落地后，樊辰把小烏龜交給了全俊才。

    全俊才接過小烏龜，疑惑的問道：“大人，您真的要再來一場祭祀嗎？可是如今不是立春，您還能引動大自然的力量嗎？”

    “接下來看到的事情，不要外傳?！闭f完，樊辰施施然的往后走去，停在立春時祭壇所在的地方，接著運轉妖力，化出了龐大原形。

    全俊才跟在樊辰身邊三百多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樊辰的原形。那是一株高大無比巨木，每一年立春的時候他都能在祭壇的虛影中看到，每一次看到他都會驚嘆于大人本體的強大。但是直到現在，直到看到實體，看到那株青葉紫莖，玄華黃實，百仞無枝，上有九欘，下有九枸的圣木時，一個認知從他的靈魂深處浮現。

    那是每一個妖族的本能，那是每一個妖族都該認得的圣木，妖族的守護神木，溝通天地的建木。

    巨大的葉片，以山峰為柄，仿佛在天地間撐開了一把巨大的傘，而后葉片微動，一陣溫暖的春風從天地間吹來。

    這股風，全俊才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他一千三百二十一年的妖生，每一年都會吹拂到一次的春風。然而這一次，春風的意境不是賜福妖族，不是讓百花齊放，而是凈化。

    小烏龜也認得這個氣息，雖然春風吹不到海底，但是祝福的氣息，每年都會準時到達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