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而出的瞬間，殷榮瀾也知道是何等的愚蠢，現下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便微微側過臉保持緘默。

    陳盞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伸手拉他起來：“你不適合說謊?！?/br>
    殷榮瀾笑容里略帶無奈……準確點說，是他不適合對眼前這個人說謊。

    做同心結聽上去有些奇怪，想了想后才開口：“其實我想把它們編進你送我的護身符里?！?/br>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想到那個丑到恐怖的娃娃，陳盞這個一向不怕鬼神的居然從心底里有些發怵。

    下一刻，又聽他道——

    “人物的性格多種多樣?！?/br>
    這是在重復著白日里的話。

    雖然沒看到那些提議換主角的書評，但在殷榮瀾的再三強調下，陳盞約莫能感覺到蹊蹺。

    “溫柔是你，小太陽是你，陰郁黑暗是你，”他轉換態度，像是一個吟游詩人，緩緩拉長語調：“所以你究竟是什么？”

    【系統插話：我就是我，不一樣的煙火?！?/br>
    陳盞閉了閉眼，下定決心遲早要把它送走。

    殷榮瀾很想說那些讀者想要的樣子自己都有，表現出來的狀態卻是薄唇緊抿，銳利的視線這次不閃不避和陳盞對上。

    隱約猜出些什么，陳盞不再為難：“上車吧?！?/br>
    車子發動的同時殷榮瀾打開電臺，橫亙在雙方間的沉默似乎散去一些。

    陳盞側目一直望著窗外：“你最近好像沒之前忙?！?/br>
    殷榮瀾把電臺聲音調?。骸斑€能再清閑小半個月?！?/br>
    陳盞若有所思：“和林池昂差不多?！?/br>
    不知從何時起，殷榮瀾對這個名字漸漸有了些抵觸。

    陳盞沒察覺出來，繼續道：“最近我去林家，碰見他的次數要比之前多?！?/br>
    殷榮瀾淡淡道：“少接觸為妙?！?/br>
    陳盞有些驚訝：“之前不是還勸我和他交好？”稍頃不等對方回答，自顧自喃喃：“哦，忘了你現在是善變的?！?/br>
    “……”

    知道繼續這個話題于自己不利，殷榮瀾問起他最近都有什么安排。

    “拍宣傳片，還要參加一個紅人夜活動?！?/br>
    感覺這人對社交平臺了解程度一般，陳盞多解釋了一句：“就是聚集一些熱度高的明星或者網紅?！?/br>
    殷榮瀾點點頭，表示有些了解。

    之后幾天兩人聯系次數相較以往要少一些，主要是宣傳片拍的沒預想中順利，酒莊主人的兒子又是一個精益求精的性子。等陳盞得以騰出時間喘口氣時，第二天晚上又要參加紅人夜的活動。

    同視頻里加了濾鏡和燈光的拍攝效果不同，真實的現場帶給人的感受只有冷。

    陳盞象征性地在攝像機前停留幾秒，便匆匆朝里走去。

    人很多，掃了一圈，沒有熟悉的身影。

    就在這時，他的肩膀被人從后面拍了一下，陳盞回過身，對上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眉梢一揚：“你也來了？”

    裴殷秋的穿著要比在酒會見到時正式的多：“托福?！?/br>
    陳盞略一遲疑：“和我有關？”

    裴殷秋笑道：“網友把我誤當成殷霸，一連上了幾次熱搜?！?/br>
    為人低調，專注話劇演技又好，不少人還真的因此就粉上了。

    陳盞本來要調侃兩句，突然看向某個方向。

    裴殷秋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沒瞧出個所以然，問：“怎么了？”

    陳盞輕皺眉頭：“感覺有人在盯著我?！?/br>
    裴殷秋忍俊不禁：“太紅了被過多關注，很正常?！?/br>
    陳盞附和著笑笑，卻沒承認這個觀點。原身得罪過的人不少，上次的劫匪案件已經在提醒他，萬事小心為妙。

    椅子和椅子間的距離很狹窄，兩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各自坐下。

    陳盞沉浸在各種香水交織的海洋里，幾乎讓他有些喘不上氣。呼吸頻率盡可能漸緩，順帶在周圍打量，相鄰座位的人不是在互相交談，就是低頭看手機。

    直至場上燈光變了，主持人上臺，這些人才不約而地坐直身體，目視前方。

    陳盞完全屏蔽了主持人的說話，愈發感覺到有惡意在周身縈繞。

    活動已經開始，再左顧右盼不太合適，陳盞索性定了定心神，開始在腦海中和系統交流。

    “之前劫匪對我遷怒的莫名其妙，是不是有你的功勞在其中？”

    系統嘰里呱啦說了一堆，憤怒的情緒不似作偽。

    陳盞淡定道：“那就是你上頭的搞的鬼?！?/br>
    【系統：不要污蔑，污蔑是……】

    陳盞打斷它：“我少有交易，又窺知了你們想讓宿主對系統形成強烈依賴性……一個不受控制的存在，是我也想要抹殺?！?/br>
    說到這里輕笑了一聲，還吸引了旁邊的人注意，用莫名其妙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陳盞繼續道：“馬場回來的路上遇見搶劫犯，去劇組拍戲有人想要下藥，被綁架過林池昂的綁匪報復……承認吧，你所謂的公平不過是粉飾太平……”

    他斷斷續續說著，系統都快被說哭了。

    【求你，別再給我洗腦了?！?/br>
    陳盞陰謀論起來無人能及，他從各個角度闡述，連喝口水被嗆著都可以說成是蓄意安排。

    系統就是個職場傻白甜，經他一嚇覺得可能真有其事，擔心自己知道太多被上司滅口。

    陳盞這時才佯裝無意道：“知不知道為什么我的洗白值一直攢著？”

    【系統：靠人不如靠己？】

    陳盞：“兌換頁面中兩萬洗白值可以換一次投訴機會?！闭f著露出純潔小白花的笑容：“我要出事，死前也會投訴你?！?/br>
    【系統：……沒良心的！我算是跟錯人了！】

    罵罵咧咧一陣子，總算說了些有用的：

    【……有一點可以肯定，作為主要配角，你和男女主間的交集是抹不掉的?！?/br>
    陳盞低頭深思，不再逼問它。

    活動總共持續了兩個半小時，期間陳盞上臺領了個獎杯。因為連金邊都沒鍍，完全純銅打造，直到結束，他也沒再多看一眼。

    晚上更新時，文風難免受到思緒的影響。陳盞喝了口茶，決定先寫影后這篇——

    精疲力竭。

    得到一個人的心有時候比摘下星辰還難。

    女神心有所屬，對我的打擊著實太大。

    經過半個月的思考，終于想到了如何拯救失戀中的自己……沒錯，去找一個女神的替身。

    她們要有一樣的眼睛，一樣的眉毛。

    但可以有不一樣的嘴唇。

    厚一點也行，性感。

    在一家夜總會，我找到了這個存在。

    要說臉，只有七分相似，但那種神韻，像極了女神。

    她說她叫葵葵。

    我們一起逛街，喝茶，卻避免了一切肢體上的接觸。

    女神是高高在上，所以我要讓她也做出冷若冰霜的姿態。

    一個給錢，一個表演，兩全其美。

    平衡打破在一個深夜。

    假的畢竟代替不了真的，我因為過度思念，不知不覺來到女神家附近。

    在那里，我看見了葵葵，她站在女神的樓底下，仰著頭，露出詭異的笑容。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葵葵。

    陳盞更新完去沖了個澡，晾頭發時才慢悠悠刷起書評。

    【郁南：葵葵是林池昂雇來專門戲弄陳盞的？】

    【hugui:作者說再也沒見過葵葵，會不會葵葵殺了影后冒名頂替??！】

    【月落烏啼：樓上的別胡說，文章里提到只有七分像?！?/br>
    【幽靈小白：保不準卸妝了就有九分?！?/br>
    【鄰meimei：大晚上別嚇人好么！】

    網友的聯想能力總能突破陳盞給他們設想的上限。

    因為還有一篇男神朋友要更新，便沒更多關注書評區。

    作為陳盞的讀者之一，林池昂自然也看了更新。

    彼時姜穎正對著梳妝鏡往臉上輕輕涂抹面霜，透過鏡子望著躺在床上的英俊男人：“在看什么？”

    “新聞?！绷殖匕喊咽謾C放在一邊。

    姜穎起了玩心，露出一個有些可怕的笑容，壓低聲音道：“陳盞寫得那篇文章，你都看到了對不對？”

    林池昂敷衍地點點頭。

    姜穎轉過身，慢慢摸著自己的臉：“你說，這張臉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池昂：“別鬧?！?/br>
    說著默默把兩只腳都縮回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