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到了那兒把她扶進去坐好,他又轉身就走人了。 她目送他開車絕塵而去,挑著眉問段艾倫,“他干什么去?” 段艾倫像是幸災樂禍,又像是有些痛快,“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么生氣了,今天有人要倒大霉了?!?/br> “……他很生氣?” “他臉都臭成那樣了還不生氣嗎?”二蠢詫異地反問。 她摸了摸鼻子,有點心虛地轉過臉,“他的臉不是一直都這么臭么,誰分得清啊?!?/br> 雖然她覺得他今天這臭臉有一大半都和她脫不了干系,但她又不想承認。 “昨天晚上晴姐其實想打電話去罵節目組的,但是被念哥硬生生攔下了,你猜念哥說什么?念哥說,有人比她的火更大,會把她的氣一起出了的,”段艾倫賊兮兮地笑了兩聲,又說,“小q啊,他真的對你很好,我敢說,我認識他這些年,他雖然一直都挺橫,但從來沒為別人這么動過肝火,更別提這么盡心盡力地保護過哪個人,連半個都沒有?!?/br> 二蠢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吐露出了什么樣的內情,也絲毫沒往深處去想,但她聽在耳朵里,心里的情緒卻越來越洶涌,只能故意用開玩笑般的“誰叫我們父女情深”打發了過去。 ** 醫務室的醫生仔細幫桃心看了腳踝,說是因為敷藥敷得及時,扭傷程度也不算很嚴重,再配點藥膏這兩天涂一涂,多休息休息很快就會好了。 但是第二輪競賽就在下周,她并沒有那么奢侈的時間可以“多休息休息”,于是她雖然口頭答應了醫生這兩天盡量少動,但心里還是在思考著等會的訓練該怎么樣繼續才能不影響團隊。 等到了訓練教室,納寶她們全都一股腦地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她腳踝怎么樣。 “你們怎么知道的?”她有些詫異,畢竟她昨晚根本就沒有回寢室,也沒告訴過別人這件事。 “蘇晏今天早上在食堂跟我們說的,說你昨晚在訓練教室練習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傷了腳,”活力四射的小太陽搶先發言,“然后緊接著,張鶴和譚昕就被叫走了,而且張鶴一被叫住的時候就開始哭了?!?/br> 她環顧了一圈才發現教室里算上她只有八個人,那兩個姑娘的確不知所蹤。 “我真沒見過這么惡劣的人,”毛毛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的手臂。 “是啊,她們真的太過分了,桃心你昨晚一定很害怕吧,”之西打抱不平地揮了揮拳頭,“你應該叫我們陪你一起去的,我們這么多人她們就不敢這樣了?!?/br> “現在還不確定是誰做的,”桃心伸手拍拍之西的腦袋。 “已經確定了啊,”芬達搖了搖手指,“今天早上聽工作人員說,芮總直接讓人調訓練樓的監控出來了,在你之前最后一個出教學樓的是誰,一看便知?!?/br> “而且,”夏朵補充道,“聽說芮總還對著節目組和總制片大發了脾氣,把他們都給嚇壞了?!?/br> “節目組最開始還說要討論一下對這兩名練習生進行什么樣的處罰,但是芮總說不用討論了,做出這種事的練習生,應當直接從比賽中除名?!?/br> …… 幾個姑娘一談到這件事的處理方式就覺得大快人心,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得不亦樂乎,桃心將她們的話漸漸拼湊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腦中滿滿充斥著被她們提到的最多的那個名字。 果然他今天早上送完她去醫務室,就是趕著去處理這件事。 的確,被人這么擺了一道她也很生氣,她又不是那種會任人欺負的軟柿子,但是她不愿意用同樣的臟手段打回去,所以起先對肇事者的身份保持了沉默,總想著節目組肯定會查清楚、給傷她的這些人一個公正的處罰。 但是沒想到,有人卻先為她出頭了。 這個人,非但和她非親非故,眼比天高、金貴得一匹,甚至還處于一個很微妙、本來完全不應該出聲的位置。 但這個人為了她,不惜自己親身下場去剛,只是為了親自確保傷她之人落得一個應得的下場。 他腦中早已想好要為她做這些,卻對著她只字未提。 而且最重要的是,昨天也是他將她從那個占據她記憶深處很久、她從不愿意回想起來的小黑屋子里解救出來的。 這么多年,除了她的親jiejie桃晴,從沒有一個人將她保護到如此。 第18章 破土 ** 有些東西,一旦再繼續深想下去,恐怕一發都不可收拾。 桃心心里什么感覺都堵到了一塊兒,整個人都有點煩躁,但只能強行將所有的思緒都暫時推到了腦后,面上沒有讓組里的姑娘看出來分毫,示意大家繼續開始新一天的訓練。 她們組現在少了兩個人,只有八個人表演,情況自然變得更加復雜和艱難了。 因為腳的問題,她早上還是乖乖地沒做什么劇烈動作,只是比較簡單的跟著大家一起走走位和唱歌。 到了午休的時間,蘇晏過來叫她去一趟節目組的辦公室,她清楚應該是官方要給她一個明確的交待,什么都沒問就跟著去了。 到了那兒,她一進屋就看到張鶴和譚昕兩個人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張鶴的眼圈通紅、到現在還在掉眼淚,而譚昕的面色則是無比蒼白。 屋子里除了她們,還有她從沒見過的節目負責人團隊、總制片……以及芮疏予。 他坐在另一頭的沙發上,翹著腿在玩手機,聽到開門聲抬頭朝她看了過來。 撞進他眸子里的那一刻,她忽然沒由來的覺得鼻子有點兒發酸。 怎么會這樣?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什么都沒做、隔著這些陌生人看著她,她就有一種在被他保護著的感覺。 正因為這樣,她一點都沒覺得畏懼這些人,她覺得自己的底氣很足。 “桃心,”節目組的總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面貌精干的中年女人,對方揚手招呼她坐下來,面帶歉意地對她說,“今天凌晨發生的事情,我代表整個節目組向你道歉,對你造成了困擾和傷害,這是我們的管理失職?!?/br> 女人說話游刃有余,對著她做了一番冠冕堂皇的道歉,隨后拋出了重點,“為了你方便,從今天開始到第二次競賽公演前,你可以暫時住在導師別墅區,醫務室的醫生也會每天早上和晚上都分別過來探訪你一次,確保你的腳傷完全康復?!?/br> 她聽完女人的話,狀似不經意地瞥了芮疏予一眼,他神色平靜,她便知道這是他和對方早已談好的條件。 “至于肇事的兩名練習生,”女人說話間朝沙發那邊看了一眼,“節目組會取消她們的參賽資格,直接遣送回她們的經紀公司,但為了她們今后的發展,對外只會宣稱她們是出于私人原因自愿退賽?!?/br> 這的確是他為她爭取來的,非常大快人心的結果。 “你可以接受這個處理結果嗎?”女人又問。 她這時垂了垂眸,忽然冷不丁地說,“在監控里,張鶴應該試圖阻止過譚昕吧?” 此話一出,屋里的人都愣住了,沙發上的張鶴和譚昕也都朝她望了過來。 總負責人和旁邊的人對視一眼,“看她們的肢體狀態,的確是這樣?!?/br> “我在教室里的時候曾經聽到張鶴在外面反復請求譚昕不要這么做,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她也是被強行拖上的,”桃心沒有看任何人,自顧自地說著,“既然如此,她的處罰不應當和譚昕一樣?!?/br> 芮疏予在不遠處看著她,這時幾不可見地挑了下眉頭。 “我不知道不一樣是什么樣,但她至少不應該落得被直接退賽的下場,”她說完這句話,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朝他們點了下頭,“具體的我也不便參與討論,就先走了,謝謝你們?!?/br> 桃心說完便罔顧所有人此時各異的眼神,慢慢地從房間里拖著步子走出去了。 而她剛出了房間,身后的門就又被打開了,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托住了她的胳膊和肩膀。 她回頭看了一眼,再次撞入了那雙熟悉的眼眸。 “剛逞完英雄就溜,還是你厲害,”芮疏予要笑不笑地說。 她也忍不住偏頭笑了一下,“我都這樣了還英雄,狗熊吧?” 兩人的嘴角都不約而同地噙著抹笑、步履慢慢地并肩往外走,似乎從昨天晚上開始的奇怪氣氛也隨之漸漸消散了。 “對不起啊,”到了門口,她迎著外面的光偏頭朝他看,“都是你幫我爭取來的,我到最后還心軟了一下,拆了你的臺?!?/br> 桃晴常對她說,在這個圈子里,因果輪回的事很常見,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她今天才會幫張鶴再爭取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 他挑了下眉頭,“要是我說我是故意留了這個臺給你拆的,你信嗎?” 她被梗了一下,愣愣地看著他。 “按照我一貫的做法,我是不會給你機會拆的,”他淡淡地說,“但我知道你心里自有桿秤,這個時候手下留情,就當是為以后的路積德了?!?/br> 桃心聽罷動了動唇,“爹,你變了?!?/br> 他的臉垮了一秒,抬起手在她的頭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她用手抵著鼻子,低低笑了起來。 芮疏予看著她笑得彎起來的眼睛,眼睫動了動。 辦公大樓現下雖然四周無人,但也不確定會不會有人隨時冒出來,他隱忍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將一只手輕放在了她的頭頂,然后自己的下巴也緊跟著壓了上去。 “別再給我惹事了,”他低沉的嗓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擔心一個人很煩?!?/br> 他們離得實在太近了,她的目光所及之處就是他的喉結,他身上的氣息已經將她滿滿地包裹了起來。 桃心覺得自己的抬杠系統已經直接崩壞了。 她的心跳徹底亂了節奏,從昨晚開始郁結的酸脹感似乎終于到了零界點,多得全部溢了出來,一剎那就遍布了她的全身。 她突然意識到,她的心里有什么東西從這一刻起,已經徹底破土而出了。 因為從未有過,所以她之前并不明白這是什么,也潛意識里覺得不應該去弄明白。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那將最終長成參天大樹,她再也無法視若無睹。 ** 下午的集訓開始了一段時間后,張鶴進了教室。 張鶴的臉色比中午她看到時要稍微好一些,但還是很憔悴,而其他姑娘看到她,一時神色都有點抵觸,全都站得離她遠遠的。 桃心思索了兩秒,朝張鶴走了過去。 張鶴看到她,臉立刻就漲紅了,還下意識地朝后退了半步,低著頭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 “之前發生了什么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我既不想細究也不想放在心上,”她站定后便颯颯開口道,“但你現在既然還是我組里的人,我就會一視同仁?!?/br> 聽到這話,張鶴渾身一震,抬頭望著她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眼淚和感激,顫著唇想要說句什么。 她卻擺了擺手示意張鶴什么都不用說了,轉頭對其他姑娘道,“現在我們組最終是9個人,我會和聲樂以及編舞老師商量看看怎么調整我們的表演,你們記住,最后上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九個人,你們需要互相配合,哪個人都不能掉隊?!?/br> 組里的姑娘雖然對張鶴略有不滿,但因為她這樣說便也聽了進去,面子上沒再讓張鶴太難堪。 而在她們排練了約摸一個小時后,有個人大搖大擺地晃了進來。 桃心一開始專心在改樂譜還沒發現,是直到聽見小太陽她們幾個壓低的驚呼聲,才回頭望過去。 只見這位好幾天沒出現在訓練教學樓的總導師手里拿著杯酸奶,直接大馬金刀地在教室里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現在一看到他,整個人就有點兒不對,心里明明很開心,但又必須要裝得一點都不的模樣。 畢竟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狀態從來都是能懟一句就不好好說話,能不被他抓住就興高采烈,她要是突然間轉變態度,不僅是他,連其他人也會覺得奇怪的。 “芮老師,”她這時在原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朝他走過去,“您老親自來視察???” 他懶洋洋地說,“你們表演一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