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vip病房提供餐點,味道過得去。兩位要留下來陪沈小姐吃完飯么?還是一起出去,我開車送你們?!?/br> 不過。 他說話時單單看著沈音之,擺明只聽沈音之拿主意。 沈音之沒多做猶豫,害真就不客氣地拿了主意,不顧二狗子的瘋狂暗示,徑自道:“我不用他們陪,她們要回家吃飯?!?/br> 周笙:“那我開車送他們回去?” “不用不用,她們都是大人,她們自己會回家?!?/br> 蘇井里要炸毛:“可是—” “二狗子,下次見,我們下次再說?!?/br> 小傻子沒心沒肺甩著手,笑瞇瞇。 說過無論如何都支持她的姐妹林朝霧,更陰險的笑瞇瞇。 一下子冒到蘇井里的眼前,口中嘟囔著:“去,去,去,自己回家去?!眱芍皇謸]呀揮,就如同驅趕小雞崽子似的、哄阿貓阿狗似的,硬生生把他逼到門邊。 二狗子可太慫了。 這輩子恐女癥沒治好,連帶上輩子的份直接翻倍恐懼。在女人面前毫無反抗之力,只得滿臉憋屈,被硬生生趕出門去。 僅僅來得及留下一句鏗鏘有力的宣揚:“明天我還來??!” 緊接著尖叫:“離我遠點,林朝霧,別用你骯臟的手玷污我的眼睛和靈魂??!” 余音繚繞不散,沈音之又揉揉耳朵,欣慰感慨:“二狗子就是這么怕女人,碰到女人就會尖叫。還好你沒有那么怕粉色,看到不會尖叫?!?/br> “粉紅色這么可愛,你怕它太可惜了?!?/br> 小傻子搖頭晃腦,突發奇想的提議:“下次你還是用一下粉紅色的手機殼吧?我總覺得你可以治好那個??!” “……” 不,我不能。 周笙摸了摸喉嚨,開始認真考慮。 要怎樣尖叫,才能打消小祖宗這個恐怖的念頭。 * 他推來餐車,三菜一湯一人份,紅燒魚上滿掛蔥。 “讓他們去掉蔥,看來又忘了?!?/br> 語氣平鋪直述,周笙想也不想地抽出一絲筷子,耐心挑掉所有蔥。 沈音之盤腿坐著,看著,實在想不起她有沒有在周笙面前說過,她不喜歡蔥。 這輩子應該沒說過。 不過有可能,是劉阿姨說的。 “我昨天晚上一直做夢,今天下午也做夢,睡得真舒服?!彼嬷曜?,一時興起似的仰起臉問,“周笙,你有做夢嗎?” “沒有?!?/br> “昨天沒做夢,還是以前沒做夢?” “都沒有?!?/br> 周笙手指修長地調整著碗盤順序,臉上沒什么表情,“我父母多年研究睡眠課題,從小注重我的睡眠質量??赡艹鲇谶@個關系,印象里我沒有做過夢?!?/br> 沈音之哦一聲。 抿兩口湯,又提問:“沈琛還沒有醒嗎?” “下午兩點醒過,因為藥物副作用,又睡了?!?/br> “那我不能吃完飯再去看他了?” “最好不要?!?/br> 周笙語氣溫和許多:“沈先生需要休息,你也需要平復情緒。今晚我在隔壁房間處理文件,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話,你可以叫我?!?/br> “好?!?/br> 她軟軟地說了一聲謝謝。 周笙微微頷首,掩門走出去,房間內重歸于寂靜。 沈音之咬著米飯,溫吞吞的咀嚼。 她捧著碗走來走去??吭诖斑吙磿好倒迳耐硐?,看會兒小品動畫片。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十二點都睡不著,心臟撲通撲通跳著,隱約有些空落落的。 她沒有感受過這種空。 阿香死的時候空過,沈園燒的時候空過,蘇井里、蔻丹,身邊人一個一個離開。但是他們給她造成的空,都不同于沈琛能給她的空。 ——那要更深,更沉,更長久。 像身體里空了好大的一個洞,你往里面扔石子,咕嚕咕嚕滾下去。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可是都沒有底。這個空缺下面什么都沒有,所以永遠填不滿。 她想看看他。 她覺得她應該看看他。 沈音之想了又想,覺得她有必要告訴他:我因為你都咬破嘴巴,把血分給你了。那個時候,其實我把命都分給你一點點,所以你得好好獎勵我,至少五張卡。 她想好這番臺詞,并不突兀,十分干脆利落。 然后便偷偷摸摸打開門,留下拖鞋,光腳悄悄踩在地上。兩只手沿著墻壁摸索,鬼鬼祟祟繞過周笙那亮著的房間,擰動真正病房的門把手。 吱呀。好輕微的一聲。 驚得她差點頭發都豎起來。 好在里里外外都沒動靜,小傻子放心地舒口氣,貓手貓腳走進去。 房間很暗。 獨獨床頭有盞光束稀疏的小燈。 沈琛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睡著,一根根睫毛濃密而長。 眼角眉梢落著瑩瑩淡淡的光,眉心卻皺出幾條細小的皺痕, “不好看?!?/br> 沈音之小小聲咕噥著,指尖點點他的眉心。 他那么冰涼,稍稍松開些許,下秒鐘皺得更緊。 她能感覺他在做夢,夢里可能有個非常重要的人,那個名字將將咬在齒間。 但他是沈琛。 他永遠不會念出來的。 ——至少在夢里不會。 她很喜歡他這樣,能夠感覺到他們是同類。 盡管他非??酥?。 她隨心所欲。 他愛給她立規矩; 她不愛他的規矩,愛打破它的剎那。 白天的沈音之和沈琛,任誰看來都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不過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只有這般靜謐的夜晚時分,天上月亮星星都知道,他們是骨rou相連的同類。 同樣步履薄冰、無依無靠地活著: 即便無人在意,偏要加倍珍愛自己的性命。 “不要皺眉毛啦?!?/br> 沈音之細細撫平他鋒長的眉。 因為她是他,他就是她。 皺眉好像意味著難過,象征著束手無策、輸。 她從不準許自己輸,就更不準許他輸。 除非輸給她。 可是他又慢慢、慢慢地皺起眉毛。似乎與她作對,又似乎在夢里碰到實在棘手的敵人。他生著病,抵抗能力大大下降,因此才陷入孤立無援的困境,難得脆弱。 “哎?!?/br> 沈音之歪著頭,定定瞅好久。 口中念著‘真是拿你沒辦法呀’,身體漸漸附下去。 淡薄的一層影子隨之落下去,她將柔軟的唇貼上他的額頭,好似公主給騎士的一個鼓勵吻; 又似英雄給美人的一個安慰吻。 她親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他倏忽一動。 單薄的眼皮緩緩抬起。 像睡美人一樣浪漫的醒來。 * 你為什么在這? 他不問這種問題。 我為什么來這? 她也不解釋這種問題。 光是視線相碰幾秒鐘,她自然而然地掀開被子鉆進去,他自然而然抱住她小小蜷縮的身子。不需要任何言語,他們形成天生契合的姿勢,像半圓合成一個整圓。 “又不穿襪子?” 他摸到她光裸的腳,冰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