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只是個知情人，信息量太少，也就問兩句?！敝俪秸f，“剛才警察說我們可以錄完先走，你快點，我已經在網上拿了附近那家火鍋店的號了?！?/br>
    “……”

    簡子星簡直無語，只能撇著嘴走出去。

    “左手邊第三個屋啊?！敝俪教筋^叮囑，沖他的后腦勺擺了擺手。

    解決了張僖小朋友的事情，心情還是可以的。

    仲辰吹了兩聲口哨，原本想拉一張凳子玩會手機游戲，余光卻忽然掃到宣傳欄里某條新聞，頓時停住腳步。

    其實也不算新聞了，五月底的事，消息出來他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大概是對老爸的職業相關比較敏感，全國各地的緝毒信息他都會留意著。這個陳某平是大案，繳獲的東西總量能嚇死人那種，用腳趾頭想想也是個特大毒梟。往嚴重點說，有可能是國家要派特別部隊謀劃多年去對付的那種。

    之所以印象深，是因為這個案子對公眾的通報有些奇怪。明明是能轟轟烈烈上新聞去說的事，但卻對嚴重程度輕描淡寫了，得是對緝毒有了解的人才能感受到三言兩語背后的觸目驚心。

    仲辰忽然想到什么，掏出手機拍了一下公告欄。

    他隨手發給那個已經被運營商收回多年的那個號碼，打字道：不知道是哪些大佬搞定的，牛逼啊。

    第49章 霧里看花

    從局里出來外頭已經有點黑了。

    兩人走在街上，簡子星問，“你說張僖mama最后會怎么決定？”

    “難說啊?！敝俪絻蓚€胳膊枕在腦后，“我是添油加醋說張僖成績一落千丈，天天噩夢，吃什么吐什么。但這種再說也白扯，最多拘留兩天，不離婚的話還是白玩?！?/br>
    簡子星嗯一聲。

    “你與其擔心這些，不如相信咱們僖僖小朋友?！敝俪叫χf，“平時幼稚吧啦的，關鍵時刻還算帶剛。他媽離婚早，后爸是外人，家里就他一個男人，得拿主意保護他媽?！?/br>
    “佩奇?！敝俪胶鋈挥峙ゎ^看過來，“這周末打比賽，等會吃完飯我們去超市吧，買點路上吃的?！?/br>
    簡子星看著他，“你真要跟我去？”

    “為什么不去？”仲辰挑眉，“不是說好的嗎？”

    是說好的，但回頭想來其實并無緣由。

    簡子星又走了好一會才問，“你從前和朋友也這么相處嗎？”

    “我從前沒有朋友?！敝俪狡沧?。

    “嗯？”

    仲辰哼笑，“我之前上學那垃圾地方，從來沒遇見過你這么好的人?！?/br>
    簡子星頓了頓才哦了一聲。

    仲辰走在前面，簡子星忽然覺得有些心煩，給徐明柏回了一條。

    可能我錯覺了，他好像也沒喜歡我。

    “噯?！敝俪接只仡^，笑道：“說漏了，從來沒遇見你這么好看又可愛的人?！?/br>
    “天天說這些屁話?！焙喿有抢淠?，不耐煩道：“火鍋店到底在哪？不是說走幾百米就到了嗎？”

    “好像就前面那個巷子拐進去，我去探探路?！敝俪秸f著往前快跑了兩步。

    簡子星無意識地勾了勾唇角，又掏出手機。

    不，我覺得他可能還是有點喜歡我的。

    徐明柏這次秒回：有完沒完了還？

    仲辰從巷口探出身子招手，“就這兒！快來！”

    “來了！”

    不知是不是贏了球的好運氣，今天兩人很趕巧，好幾個仲辰愛吃的rou都趕上最后一份。簡子星跟仲辰出來吃飯不用看菜單，反正愛吃不愛吃的最后都會上桌。

    “你吃著，我上個廁所?！敝俪狡鹕硗箢^去，簡子星隨便一點頭，用手機看下場比賽的對手資料。

    “先生?！狈諉T過來說，“您這邊下單有十六種菜品，您是兩人用餐嗎？需不需要先退一些？”

    “不用?！焙喿有瞧沧?，“我帶了一頭豬來吃火鍋，沒事?！?/br>
    “哦?！狈諉T忍不住笑，“行，那我這邊給您下單了哦，菜品一經下單就不退不換?！?/br>
    “知道?！焙喿有屈c頭，“放心吧，都能吃了?！?/br>
    仲辰回來時剛上了一盤毛肚兩盤肥牛，他手上還濕噠噠的，斜眼瞅著，“我剛好像聽見有人說我是豬?！?/br>
    “耳朵這么靈？”簡子星驚了。

    “哼?！敝俪匠榱藘蓮埣埐潦?，“我們豬豬家族都是耳聰目明的?！?/br>
    簡子星樂著沒說話。仲辰手上的水滴到了他身上一點，他看著那兩個圓圓的水印，竟然覺得有點可愛。

    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人就會逐漸變態，看個小水印都能覺得是心形的那種。

    “惡心死了?！焙喿有呛鋈粦脩玫爻冻蹲旖?。

    “哈？”仲辰夾著毛肚在空中停頓，皺眉看了看，“惡心嗎？我記得你之前吃毛肚的啊?！?/br>
    “沒說它?！焙喿有瞧届o拿起筷子，“吃吧?！?/br>
    仲辰有些迷茫，“沒說它，那是說我？”

    “吃吧吃吧?！焙喿有菬o語把rou往他那邊推了推，“那么多廢話?！?/br>
    無關毛肚，也無關仲辰。

    簡子星夾起一片鮮紅雪花紋的牛rou放進鍋里，看著火鍋沸騰的小泡泡被壓滅，又重新咕嘟咕嘟滾起來，輕輕嘆氣。

    原來喜歡是一種挺無賴的情緒，不知從哪天開始，自帶加速度，意識到時已經晚了。老爸在病床上，他剛從最無助的境地里走出來，卻發現傷痕累累的身上掛了一朵小花花。

    “吃rou啊佩奇?！敝俪揭贿呎f著一邊伸筷子把涮好的東西瘋狂堆過來。

    簡子星垂下眸，“好?！?/br>
    仲辰邊吃邊說，“我看班群里說今天留作文了，晚上回去寫寫，周五再逛超市?！?/br>
    “你是真的很認真在補習語文啊?！焙喿有菄@氣，“數理化呢？”

    “數理化無所謂?！敝俪秸f著停下筷子，抬頭看著他，“如果我想，我能考好?！?/br>
    簡子星唉一聲，“那您倒是快點想啊。買的題做什么樣了？”

    仲辰忍不住一直樂，“做著呢，放心吧，昨天冷戰我不是瘋狂做題嗎？”

    簡子星無言低頭吃飯，仲辰在他耳邊一直嗡嗡。

    說吃了火鍋后以后還要帶他喝奶茶，周末回來可以看電影，十一放假前找機會一起去打個電玩。

    他猜不透仲辰到底有沒有點喜歡自己，但他算是明白了，仲辰是逮著你一個朋友就會拼命跟你玩，黏到死那種。

    手機忽然響起來，簡子星把咬了一半的蘿卜吹吹放進嘴里，拿起手機來看。

    屏幕上跳著護士的名字，他一個激靈，立刻放下筷子換手接電話。

    “子星?！弊o士的語氣一如既往溫柔，“今天有時間來一趟嗎？”

    “有，我現在就能過去，怎么了？”

    仲辰筷子停頓，看過來。

    “別緊張。你陸陸續續發來的語音我們都有給你爸爸聽，今天病患醒了，但狀態不太好，做ct時我們用了輕微的咪達唑侖，稍微鎮靜一些?，F在ct結果已出，大腦恢復算是比較好?！?/br>
    簡子星感覺一股血沖到頭頂，一下子站了起來。

    “mcs狀態的病人短暫醒來是很正常的，距離徹底恢復還有距離。但醒來就意味著可以更有效地接受外部刺激，今天你爸陸續醒了好幾次，晚上應該還有機會，建議你來看看?！弊o士說，“但我要先跟你打一個預防針，mcs醒來的狀態可能不如人意，你要有心理準備?！?/br>
    “我馬上就到?！焙喿有钱敊C立斷，“離醫院稍微有點遠，四十分鐘以內?！?/br>
    仲辰招手讓服務員結賬，簡子星坐回座位上懵了好一會才緩過來，看了一眼滿桌子的菜。

    “這些……”

    “打包唄?！敝俪秸f，“晚上不回宿舍了，醫院回來直接去你家老房子，買包火鍋底料接著吃?！?/br>
    簡子星心里的一絲愧疚一下子沒了，他抑不住笑容，“護士說我爸醒了好幾次?！?/br>
    “我聽見了?！敝俪揭残Φ貌[起眼，“你這破手機打電話漏音，我聽得清清楚楚，說你發那些語音有效果，還有一個什么么么噠的藥也牛逼?！?/br>
    “咪達唑侖?！焙喿有菢返貌铧c把包裝盒搞翻，“那是一個手術前會用來誘導麻醉的藥?！?/br>
    “你爸為什么用那個？”仲辰有些茫然，“不是希望你爸醒來嗎？”

    “說醒來狀態不穩定，可能需要鎮靜配合ct?！焙喿有钦f到一半忽然意識到自己嗓子啞了，拿起桌上的水仰頭喝掉，“走吧?！?/br>
    從火鍋店打包的東西塞了滿滿兩大袋，一個人抱不過來，在車上兩人每人摟著一袋。

    “辰哥?！焙喿有钦f，“我心里特別緊張，心臟哐哐跳，那個護士說狀態可能不如人意，你說會是什么樣的狀態？”

    “瘋癲，或是癡傻?！敝俪秸f，“我之前查過好多mcs的資料，癡傻的概率更高。哎也不能說真癡傻，就是看起來像唄，聽不懂話，反應遲鈍什么的?！?/br>
    仲辰艱難地伸手過來在簡子星腿上搓了搓，“沒關系，咱們什么都挺過來了，你就在心里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中間過程，有比沒有強?！?/br>
    “是，是?！焙喿有沁B忙點頭，“確實是這樣，什么狀態我都能接受?！?/br>
    帶出來的都是生的食材，但簡子星仍然覺得有股火鍋味在飄。閉一閉眼，好像能看見某人坐在對面不斷夾起鮮紅的rou片涮進沸騰湯底的樣子。

    這個畫面讓人覺得是活著的，心里的忐忑能被中和一點。他努力定了定神，下意識往仲辰那邊坐了坐。

    仲辰什么都沒說，只是捏一捏他的手。

    醫院的消毒水味仿佛能迅速把人拉進另一個世界。

    簡子星一路跑上病房，護士就站在門口等，他氣喘吁吁地停下，探頭往門口的玻璃里望，“什么情況？”

    “趕得巧，剛又醒了，看狀態還算可以，能醒一會?！弊o士說著拉了他胳膊一把，“現在就是反應很微弱，你可以試著進去一下，呆兩分鐘，不行的話就立刻出來?！?/br>
    “好?！焙喿有屈c頭，拉開門。

    其實剛才他已經從玻璃上瞥到里面的樣子了。

    老爸坐在病床上看著空氣，兩眼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十分木訥。他拉開門走進來的一瞬間，老爸眼睛一下子看過來，然后才慢慢試圖動脖子，轉過來看著他。

    那是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甚至有些陌生的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