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立言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心里軟了下，點了點頭，率先下了車。

    鞠禮緊隨其后下車時，胡璟湊到她跟前，小聲說

    “陳昊宇這邊談的已經差不多了 ，但是有一點內容上，他還有異議?！?/br>
    “什么內容？”鞠禮轉頭問。

    執行制片喬小麗提前等在大廳，一抬頭就見一向比較高冷的胡制片正微微低著頭，跟年輕小秘書說話，一臉認真表情。

    喬小麗拉著玉隆院線跟她對接的商務一起迎上來，大家首先跟鐘立言禮貌招呼，才介紹了胡璟和鞠禮。

    一行人坐電梯直奔頂樓。

    胡璟才趁機湊到鞠禮耳邊低聲道

    “陳昊宇還是希望能做導演，而非副導演?！?/br>
    鞠禮想了想，才又低聲耳語“咱們能不能找個能力很強的執行導演？通過完善度非常高的劇本，和經驗豐富的執行導演，來帶陳昊宇？”

    胡璟“我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br>
    鞠禮點了點頭。

    喬小麗站在邊上，轉頭看了眼鞠禮，又悄悄看了眼自己上司胡璟。

    她對鞠秘書一直都心存好奇，這個年輕女人，比自己年紀還小，怎么就香成這樣，又是優秀員工，又瘋狂升職加薪。

    長的吧，算好看，但也不能算特別美艷。

    說話做事都還挺低調的，也不像特別有能力的人——要知道她遇到過的能人，大多數神態上都能看的出自信和強悍來。

    這么看的話，鞠禮真的……看起來有些鄰家，有點平凡啊。

    即便揣著這樣的心思，喬小麗也不敢對鞠禮表現出不客氣來。

    出電梯時，她率先走出來，幫忙按著電梯，等著每個人走出來才松手，鞠禮與她擦肩時，她甚至還禮貌親切的朝著對方微笑招呼——

    一個跟陳昊宇關系好，又被胡璟這樣強悍制片人另眼相看的女人，就算她看不出特殊之處，那也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人。

    一行人被玉隆院線的商務引著直奔玉隆董事長房運辦公室。

    從房運沒有親自到電梯口迎接，鞠禮就看出房老板是個自視甚高的人。

    要知道占云在影視制作方面，絕對算的上國內數一數二的大企業，一般合作方與鐘老板碰面，都會表現的非常非常禮貌謙遜。

    她跟老板主動上門探望的次數非常少，大多數公司與占云合作，都是對方上門來見鐘老板——占云是絕對的主動方。

    電影院線老板，大概的確有足夠的資本強勢吧。

    走到房運辦公室門口時，房運終于哈哈笑著迎了出來。

    五十多歲的男人，短發梳的非常順溜，穿著條紋襯衫和小馬甲，續著成熟大叔式的胡須，顯得非常有腔調。

    他虛攏著鐘立言的背，從肢體語言到表情都透著熱情，可這姿態表面看起來雖是熱烈歡迎，實際上卻無處不在彰顯主動權。

    鐘立言似乎并不介意房運的態度，他淡然笑著，步調和神情始終如一，從容又客氣。

    一行人直接被房運引到他大辦公室邊上的小會議間。

    大家入座時，鞠禮率先走到主座對面的次主座，姿態非常尊重恭敬的幫老板拉開椅子。

    隨即，她又轉頭對玉隆的商務耳語幾句，請對方幫忙倒一杯溫熱水，稱鐘立言喂不好，不能喝涼礦泉水。

    房運笑著坐下時，注意到了鞠禮的小動作。

    看著鐘立言在女秘書的‘服侍’下從容就座，他一下就感覺到了些特別的意味——

    這里是玉隆主場，鐘立言是客人，房運雖然表現的熱情，卻一直想在氣勢上壓一壓鐘立言這個圈內人都知道很強大的年輕人。

    可女秘書一番做作，立即將鐘立言捧的像個皇帝。

    房運再看自己，即便他笑容張揚，動作大開大合彰顯霸氣，在這一瞬間，也有被對方的‘貴氣’壓住的微妙感覺。

    這就好比兩個美女，一個美女即便把下巴揚的再高，當另一個美女有男人簇擁伺候加吹捧時，抬下巴的美女也會因為無人理睬而被比下去。

    念頭電轉，房運盯著鞠禮的目光便不自覺多停留了一會兒。

    胡璟坐下時，也感受到了鞠禮行為所達成的微妙效果，她心里被觸了下，再次感慨鞠秘書在琢磨人心，和掌控氛圍的能力上的天才。

    她悄悄轉頭看了眼房運，果然見房老板眉眼間氣勢弱了些。

    談判還沒開始，兩位老板之間的戰役就已經悄悄打響了。

    這時玉隆的發行副總白天寶走了進來，他笑著先繞過長桌彎腰恭敬與鐘立言握手，又與胡璟打招呼。

    坐在房運身邊時，已經跟房總干了近10年的41歲老油條也立即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

    他便笑著問鞠禮“這位是？”

    胡璟道“這位是我們鐘總的特助鞠禮?！?/br>
    “白總您好?！本隙Y站起身向白天寶招呼，雙手遞出名片。

    “你好?！卑滋鞂毜α诵?，看了看鞠禮，又看了看圓桌外圍坐著的幾個人。

    心里忍不住想胡璟帶來的執行制片，和玉隆做發行執行的中層都坐在外圍角落旁聽，怎么一個如此年輕的秘書，居然坐在桌邊？

    夠格嗎？

    正巧這會兒對接的商務捧著一杯熱水進來，鞠禮站起身接過，感受了下水杯溫度，才將溫水放在鐘立言左手邊，照顧的特別細節。

    鐘立言全程跟房運說話，并沒有多看鞠禮一眼，兩個人默契配合下來，更顯得鐘立言強勢、高高在上，整個氣場被渲染的雷打不動。

    “……”房運跟鐘立言簡單聊了兩句，發行自己再想以氣勢壓鐘立言，已經壓不動了。

    之前穩坐辦公室等鐘立言走到門口，他才姍姍來遲的迎出來。

    又通過伸手虛拍鐘立言背等小動作，彰顯自己‘長輩’身份……這些都白做了。

    抿著唇微笑時，他悄悄磨牙，心道

    以后他也要考慮搞這么個通透機靈的秘書在身邊，專門負責捧自己、伺候自己才行。

    果然與勢均力敵的對手暗暗交鋒時，一點細節都不能輕忽！

    開局角力中房運沒能占上風，再想主場‘欺負’鐘立言已然不可能。

    白天寶主持會議開始后，他便也歇了打壓鐘立言的心思。

    雙方拿到胡璟提前準備好的文件，各自圍桌一邊看一邊討論。

    胡璟則時不時向玉隆的各位領導介紹《兵王》電影項目的各種優勢，鞠禮偶爾溜邊兒補充幾句。

    鐘立言則始終微笑喝水，做認真傾聽狀。

    白天寶這才發現，坐在邊上的鞠禮原來不止是秘書，她做的許多補充信息和內容點，都是站在鐘立言角度做的。

    有了鞠秘書在，鐘老板幾乎不用開口。

    如此一來，桌上一眾人都在說話，單鐘老板不需開口，便顯得好像所有人都是下屬，只有鐘立言是睥睨旁觀的大佬了。

    慢慢的，白天寶感覺到房運的臉色開始不那么好看，他倍感壓力，只怕會議結束后，他就要挨自家老板的訓斥。

    人家一個年輕秘書都能幫老板代勞到如此程度，他這個副總在這兒坐著，邊上還有商務總監在，結果許多問題和質疑，還要老板房運親自開口提出，這個狀況的確很不好看。

    白天寶便也想讓自己的提問和談判內容，涵蓋所有信息，以達到不需要房運開口，就能把條件拉到最有利于玉隆院線的狀況。

    但想的是好，現實卻是事與愿違。

    他在會議之前，沒有提前跟胡璟要一份《兵王》電影的詳細信息文件。

    現在處在對這個項目非常陌生的狀態，想要在會議上將所有細節想到位，幾乎是不可能的。

    再反觀占云，鞠禮顯然是在來之前，跟鐘老板有過非常全面的溝通，他甚至懷疑鞠禮跟鐘老板做過會議預演——

    不然怎么可能面對玉隆這邊幾個人提出的所有問題，哪怕胡璟答不上來，鞠禮都能立即應答。

    仿佛對方早已將會議上可能發生的一切都詳細預知一般。

    事實上，白天寶并沒有猜錯，占云這次來玉隆總部與房運談發行，是做過萬全準備的。

    鞠禮登機前在電話里跟胡璟溝通了好幾種對方可能做的刁難行為，提出的苛刻條款，兩個人也都商量了如何一唱一和去做有彈性的談判，既不讓甲乙雙方繃著的那根弦斷掉，也決不讓對方在拔河中獲勝。

    跟鐘立言的溝通商討，那就更詳細了，一路上她都沒閑著。

    見任何人之前，鞠禮都會做好充分準備，對方可能問什么，可能做什么，她會根據對方個性和利益訴求點，做多角度、多層準備。

    這幾個月，她一直都這樣做著，但愿能永遠做胸有成竹的那一方——決不能讓對方控制主動權，不能被對方問住，不能陷入被動無措狀態！

    雙方談判直維持了一個下午，好幾次大家都談到僵持，可每次白天寶以為要崩盤時，都有人笑著繞開最沖突的點，要么是胡璟，要么是鞠禮。

    場面一直緊繃卻從未冷絕。

    白天寶徹底收起對鞠禮的輕視，也許小秘書是在來之前被胡璟和鐘老板狠狠調教過，將談判時如何如何做如何如何說教的明明白白。

    可即便如此，現場發揮能保持水準，至少證明小秘書不是個每件事的小姑娘，維持的住好心態，講話不弱聲，表情不露怯，已然不容易。

    是個好苗子，被看重，被安排在桌邊，果然還是有道理的。

    中間玉隆公司這邊的行政了下午茶，休息間老板們聊戰略，其他人交叉寒暄，閑扯談天，倒也顯得很和諧。

    下午茶之后，雙方繼續聊投資分權，事后分賬。

    算盤打的飛起，笑容里都藏著刀。

    割rou的事兒，手都緊著，牙咬著，誰也不松口。

    聊了半個小時，由于鞠禮一直捧著自己的專注力保溫杯喝水，她又想上廁所了。

    因為已經知道玉隆的廁所方位，她婉拒了玉隆商務總監小jiejie帶她上廁所的好意，自己悄悄退出會議室。

    走出后，她長呼一口氣，這才走向衛生間。

    玉隆公司的裝修和布置，明顯比占云更老派一些。

    房總的辦公室里放著個大魚缸，里面全是紅色的魚，遇水則發，再加上一缸錦鯉，忍不住想往魚缸上寫四個大字財源滾滾。

    大辦公區里也多是實木裝飾，配上紫紅色地毯，有種莊重感。

    很實業。

    上完廁所，洗手時身后一門被拉開，一個人走出來。

    她并沒在意，轉身準備去烘干手時，身邊突然響起一道試探聲音

    “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