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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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東升。 姜萱乘車至東城門下,登上高高的城頭,目送大軍開拔。 金色晨光灑在黃土大地上,刃尖和鎧甲折射出刺目亮光,黑壓壓的大軍一眼望不見頭,舉目遠眺渾然一體,已不能辨清熟悉的身影。 衛桓,還有姜鈺。 姜鈺方才特地來尋她,他十六歲了,肩膀寬了也厚實了,人晃眼就拔高,仿佛一下子就長大了。 他單膝跪在姜萱面前,“阿姐,此戰我必手刃敵寇,為阿娘復仇的!” 切齒之意,激昂情緒到了頂峰,微微哽咽,他仰臉看著她。 曾幾何時,自己細心呵護的弟弟已經長大成人了。 姜萱將手放在他的發頂,“好!” 阿姐不能上戰場,手刃仇敵之事就交予你。 “愿你二人馬到功成!” 她一托,姜鈺站了起來,深深看了jiejie一眼,轉身跟著衛桓大步而去。 戴甲少年翻身上馬,一揚鞭匯入城外大軍。 姜萱舉目遠眺,旌旗漫天,戈戟如林,漫天遍野的大軍潮水般有序涌動,沉沉往東進發。 作者有話要說:桓崽加油!要趕在寶寶出生前回來鴨??! 么么啾!明天見啦寶寶寶們~(づ ̄3 ̄)づ 第114章 衛桓再一次和姜琨張岱面對面,是在乍暖還寒的正月廿二。 醞釀堆疊了一冬,一上來就是一場正面大戰。 玄黑鐵鎧和青黑甲胄涇渭分明,雙方陳兵的最接近處,相距不過二三百丈。 姜琨張岱能清晰看到并州軍獵獵而動的赤紅帥旗。衛桓亦然。 張岱一見就暴怒,厲聲大喝:“孽障!狗雜種!老子定教你挫骨揚灰,方泄我心頭大恨??!” 陣前兵卒齊聲吶喊,將聲音送至并州軍前。 衛桓勃然大怒,只不用他開口,徐乾已打馬而出,厲喝道:“連老巢也丟了的無能狗賊!可敢與你徐爺爺一戰?!” 并州軍前一陣哄然大笑。 張岱怒發沖冠。 只他好歹是副帥,應戰自用不著他,青州大將尉遲典大喝一聲:“小子,看你尉遲爺爺的厲害??!” 說著驅馬而出。 一個手提紅纓湛金大刀,另一個持虎頭寒鐵偃月刀,疾速打馬,瞬間戰在一起。 徐乾天生神力武藝過人,尉遲典威猛剛烈悍勇聞名,雙方纏斗火花四濺,始終難分高下。 誰也壓服不了誰。 姜琨眼見無法在陣前斬殺敵將以大振士氣,也不再拖,趁對戰二將稍稍分開,鳴金召回尉遲典。 他當即暴喝一聲:“衛桓小兒!好你個忘恩負義的賊子!血統不詳,張侯容你養你十數載,竟敢恩將仇報?!今日我就將你擒而戮之,以正天道??!” 衛桓冷笑:“你一個寡廉鮮恥,為些許薄名迫害嫡妻追殺親子親女之輩,有何面目說這般話語?!” 諷刺十足,“想替天行道?也看你配是不配!” 姜琨臉色漲成豬肝色,“鏘”一聲配劍出鞘,斜指敵軍,暴喝:“將士們,全力沖鋒??!” 衛桓也反手一抽腰間寶劍,沉聲:“傳令!全力進軍??!” 鼓聲隆隆,雙軍吶喊震天,瞬間戰在了一起。 別看罵戰這般暢快淋漓,但其實雙方都非常謹慎的,陣勢既攻且守,穩住自己的同時盯緊敵方。 姜琨用兵沉著老道,衛桓也不急,他唯一做的就是借著戰時引著青州軍四下進退挪移,不停地變換地形,戰場漸漸從平坦簡單的河陽平原轉移到復雜的亥陵區域。 他是在給姜欽聚攏人手和尋找有利地形的是機會。 眾所周知,野戰開始的時候都是陣法戰,主帥排兵布陣,將各部兵馬及主將放到合適的地方去,各有各的位置,井然有序。 但戰事到中后場,這個排位往往會發生變動的,可能根據主帥調整變動,也有可能因為突然情況主動沖上或退后。 戰事初初拉開帷幕時,賈布三將是分散的,且不和姜欽在一起。衛桓這么頻繁著引著青州軍進退挪移,正是給姜欽不著痕跡聚攏兵馬的機會。 不過,他和姜琨強弱差別還是很大的,且他謀求的是取而代之,而不是僅僅殺了姜琨。眼下正處于并州大軍的鏖戰之中,他可不敢明目張膽內戰,否者衛桓一揮軍,就全完了。 在衛桓不肯當借刀殺人那把刀的情況下,他就需要一個合適的地形,合適的時間,來創造一個合適的機會,干脆利落地殺死姜琨。 然后,他臨危受命,成為新一任陽信侯,新的青州軍主人。 所以衛桓現在需要做的,除了給姜欽創造機會以外,就是密切盯著青州軍內部情況。 以判斷姜欽的動手時間。在他動手之前就搶先發兵。姜琨一死兵士嘩然,在新舊主交替人心浮動那刻圍攻而上。 裴文舒其他事情一概不理,他只全力監視姜欽賈布等人的位置挪動情況,盡可能早地取得第一手訊報。 而張濟則緊著勘察青州軍新營地附近百里內的地形詳情,越詳細越好。 這二者都是準確判斷青州內訌時間的基礎。 短短一旬,裴文舒張濟人都瘦了,神色卻越來越嚴肅。 因為姜欽已經成功將賈布三將聚攏在一起,他有意識地墜在后軍,緊緊盯著前面的中軍。 現在,他就差一個機會。 并州眾人盯得越發緊,每日青州眼線將訊報送至后,第一時間就是分析商議。 終于在春回大地的二月初四,接過按訊報一一粗描并標注妥當的青州大營布防圖后,他倏抬頭。 “戰機已至?!?/br> …… “機會終于來了?!?/br> 漳水河畔,青州大營。 姜欽駐足緩坡上,眺視下方的連綿營地。暮色四合,篝火開始點起來,零星亮光點點。 而他身后,則是差不多搭建完成的將帳。 這半月來且走且戰,日暮鳴金收兵后,則各自尋一合適位置駐下臨時營寨過夜。 他沉住氣等了足足七八天,終于等一處契合他心意的營地。 這是一處前寬后窄的營地,最前方是防守的重中之重,尉遲典陳池等幾員心腹大將率重軍駐扎,而中間則是姜琨所在的中軍,再后面則由姜欽并賈布等將率軍拱衛。 這處地形最妙之處,在于地勢是中部微微凹陷的,后方則是一個緩坡,緩緩高上去,左手邊還有滾滾漳水。 姜欽過來一見,心就狂跳。 而事實情況比他想象中還要好,中軍不但駐扎在中間洼地,但為了視野更好些,姜琨的帥帳竟還挪了挪,已挪到緩坡邊緣。 姜欽轉身入帳,快速粗繪了一幅大營地形圖,他在帥帳點了一點,筆尖直線一挪,在漳水河堤又點了一點。 馮平一直屏住呼吸看著,此時眼前一亮,“主子,您是想……夜半讓人掘開漳水河堤?” 在合適位置稍稍一掘,河水瞬間沖入低洼,中軍必瞬間大亂,又正正好阻擋了前軍。姜琨一瞬失援落單。而這時候的姜欽,只要打著援救旗號直奔帥帳,正好趁亂將姜琨解決。 姜欽低低一笑,“正是?!?/br> 他這個叔父倒是很謹慎的,雖臨時挪帥帳不好再調整中軍,但他遠離了自己,并將賈布呂德梁湯三將及其麾下十萬后軍安排左側和后方,將他這個“器重”的親侄放到最后。 但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姜琨此舉正中他下懷,畢竟賈布等是他的人,賈布駐扎在漳水河畔,正正給了他私下動作的機會。 姜欽笑罷,翻轉小圖,在背后提筆疾書。 “口子夠用即可,不可掘得過大?!弊銐蛞痼@亂即可,不能損傷兵馬。 “四更丑初,切記,換上并州軍服后再動手?!?/br> 戰前,姜欽就讓賈布三人偷藏了一些并州軍服,正是打算嫁禍的。 “去吧,小心些,切切不能外泄半分?!?/br> 機會只有一次,成敗在此一舉,姜欽終于啟動早已安排好的傳訊渠道,將命令傳到賈布手中。 “是!” 馮平接過,只罕見沒有馬上動身,面上露出些許遲疑。 “怎么了?” “沒,”馮平忙道:“小的,小的就是,……” 略略遲疑,他還是忍不住擔憂:“主子,這漳水河堤,并州軍怕是無法潛入???” 五十萬大軍駐扎,連綿望不見頭,就算并州軍繞到對岸泅水過來,也沒什么意義??!要掘開一道能淹數十萬大軍的口子談何容易,這么大的動靜,邊上的青州軍又不是死人。 邏輯不通,很讓人生疑的。 姜欽聽了一笑:“有些疑心又如何?” 二三兩位公子已經沒了,五公子今年才十四,這等鏖戰之中的重要關頭,除了擁他為主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這些“并州軍”都會自盡的,死無對證,又生米煮成熟飯。且就算是陳池尉遲典這些大將們,他們也不是孤身一人的,他們還有家人老小。等戰事結束以后,不管心里怎么想,權衡過后,絕大部分都會認下來的。 至于不認的,走也好殺了罷,反正不難解決。 姜欽冷冷道:“陳池尉遲典父祖皆從戎青州,大不了,我將舊年真相告知?!?/br> 看他們要忠心的是青州,還是姜琨那個弒兄謀位的逆賊?! 他冷哼一聲。 只要殺死姜琨,后續一切都是小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