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知道小姑娘突然玩什么花樣，但是，作為男人的尊嚴，他還是要維持的——他要以最好的狀態被調戲。

    柯望盯著“你的聲音真好聽”幾個字迅速做了閱讀理解，應該沒有別的深意，就是表面上的意思沒錯。

    他清清喉嚨，反復練習了幾遍。

    湯圓圓過了好一會兒才收到柯望的回復，是一條語音。

    “晚上我接你，一起吃飯?！?/br>
    語氣終于恢復了柯總一貫的高冷，不過，聲音是真的好聽，湯圓圓托腮犯了個花癡才回復：好呀。

    和喜歡的人聊微信，時間就過得特別快，周諍，林芷旗等另外幾位主演已經到了。

    因為是開機前的最后一次圍讀，人來得特別齊，除了導演杜明軒，編劇呂益之外，連制片也到了，主創基本齊了。

    不過制片人今天貌似挺忙的，一直都在看手機，還時不時跑到外邊去打電話，湯圓圓覺得他可能都沒聽明白今天到底在討論哪場戲。

    今天梳理的是一場新改過的戲，林芷旗飾演的馮之瑤，也就是男主勾宏的白月光，實在受不了勾宏依舊帶舊情人出入各種場合，而來找湯圓圓飾演的易小萱。

    最開始的版本是馮之瑤和易小萱對峙，大罵她是“婊.子”，甚至還發生了肢體沖突。

    湯圓圓在第一次看到劇本的時候，就不喜歡這一段，明明是勾宏腳踏兩只船，錯在他比較多，女人為什么一定要為難女人？同時，她也不喜歡兩個女人為了一個有錢男人大打出手的橋段，太難看，也覺得這樣就拉低了易小萱和馮之瑤兩個人的深度。

    當時，湯圓圓給杜導演和呂編劇的理由是“覺得這樣演，馮之瑤的人物就太臉譜化了?！?/br>
    沒想到，他們還真的改了這一段。

    改成馮之瑤找易小萱心平氣和地談話，沒有直接質問，而是先以“勾宏在追我”為開頭。

    最后反倒是易小萱笑著說：“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

    馮之瑤委婉地問：“你們之前談了多久戀愛？”

    這句話很高明，直接把基調定在“之前”，算是默認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

    馮之瑤以為易小萱會辯駁，會崩潰，甚至跟自己大打出手，可易小萱的反應出乎她的意料，只是平靜地笑著說：“你放心，一天都沒談過呢?！?/br>
    幾人練了一遍，大家都感覺這樣改，比第一版更高明，可杜明軒卻說，易小萱的反應不應該這么輕松，她就算笑，也該是苦笑。

    她明知勾宏把她當做替身，但同時也把勾宏當做她所愛之人的替身，應該是投入了感情的。

    而馮之瑤也不應該那么嬌羞，她不是真的傻白甜，人物的內心還是要再往深的層次挖掘。

    杜明軒扣劇本的效率一向比較低，一整天只圍繞這一個情節，反復修改，反復找感覺，不知不覺，都快到晚飯時間。

    連制片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溜了。

    湯圓圓還記得跟柯望的約定，像個害怕老師拖堂的早戀生，悄咪.咪去拿手機查看消息。

    沒想到，還沒看到未讀消息，倒是先看到個最近如雷貫耳的新聞女主角。

    任宜本人推門而入，摘下墨鏡，大大方方地露出臉，身后跟著幾個陌生面孔，以及一臉為難的制片，一屋子人都看向任宜。

    還是制片率先打破尷尬的局面，對杜明軒和呂益說：“兩位跟我出來一下，有點事情得趕在開機前，跟你談一談?！?/br>
    第47章

    湯圓圓的第一個念頭是：果然被拖堂了。

    然而, 一小時后, 湯圓圓就成了“失學兒童”。

    任宜不是來探班的, 她是來通知他們, 易小萱的角色歸她了。

    令湯圓圓驚訝的是，一向溫溫吞吞的杜明軒導演居然態度最強硬，說什么都不肯松口, 倒有了幾分文藝片導演的傲骨。

    不過，資本的力量最強大，《替身》這部電影的金主起源集團態度更強硬，一定要任宜出演。

    資方塞人指定角色其實并不罕見，早就是行業潛規則了，只是大家都已經準備了這么久, 臨場換人, 之前的努力全部白費，這不是被“換掉”，已經是被“趕走”了, 湯圓圓就有點可憐。

    今天圍讀到場的人比較全, 除了主創，各部門的負責人也在，大家紛紛竊竊私語：“湯圓圓有點慘啊?！?/br>
    “這么當著面把人轟走？過分了啊, 小姑娘面子多過不去?！?/br>
    “因為十拿九穩了吧，任宜挺牛逼的，這事兒不是頭一回了，她拍《仙魔》的時候, 不也是臨時辭演了《云歸日西馳》么？”

    “嘖，她不就是綜藝火了，資源怎么這么好？臨時換角色，資方這事辦得不地道，估計也頂著壓力，她背景有多強??？”

    當即就有人曖昧道：“女明星只要豁的出去，背景就夠強唄，我聽說是宋總親自找的出品和制片，你品，你細品！”

    “誰給你的有色眼鏡，看見女明星就是潛規則，人家團隊牛逼，和資方利益捆綁，任宜好像和起源一口氣簽了三年的代言，我記得看過新聞發布會呢?！?/br>
    “說起來湯圓圓太慘了，不是說她跟柯總……那啥嗎？怎么柯總不管她啊?！?/br>
    “娛樂公司老板嘛，又帥又年輕，小藝人前赴后繼地往上撲，”有人壓低聲音說，“大概率只是玩玩而已?！?/br>
    “戀情曝光是假的，都是為了節目炒作吧，這個角色都是她自己爭取來的，如果是真的，柯總怎么可能不管她啊?！?/br>
    “我聽東風的員工說，”也有人八卦兮兮地說，“柯總根本就不喜歡女人！”

    “哦～～??！”

    湯圓圓：“……”

    我還在呢，你們說悄悄話的時候能不能控制點音量，還有那個恍然大明白的“哦”是怎么回事？？你表情怎么那么猥瑣，悟出什么了啊你快住腦?。?！

    湯圓圓從今天一早，心里就不踏實，總覺得可能有事情發生，然而，真正出了事，她反而沒那么慌了。

    周諍勸湯圓圓說：“還沒定呢，先別急?！?/br>
    林芷旗也說：“是啊，杜導演還沒松口呢?！?/br>
    話是這么說，倆人的語氣卻都像在告別，還有一點無奈，大家都知道，資本的力量誰也拗不過，就算是東風傳媒的柯總親自出面，起源咬死了不用任宜就撤資，開拍在即，柯總也未必有本事立即就找出別的合作方來頂替。

    演員的檔期，攝影棚，場地的租期，各種設備，人員，已經全部定下來了，或許任宜的團隊也是看中東風傳媒會“顧全大局”，所以才來敲詐。

    再者說，無論從人氣還是咖位，任宜都更有優勢，主角換成她，《替身》其實是賺了的。

    柯總只要會算賬，就不會反對任宜的加入。

    何況，柯總是出了名的甩手掌柜，他才不管這種破事呢——打從一開始，易小萱的角色就是湯圓圓自己爭取來的。

    因此，大家都覺得，湯圓圓被換掉幾乎事板上釘釘的事了。

    任宜款款地走過來，輕飄飄地看了湯圓圓一眼，腳步沒停，直奔她身后的另外兩位主角打招呼去了。

    好像湯圓圓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透明，根本不值得她停下腳步。

    湯圓圓：“……”

    所有人都覺得湯圓圓是個小可憐，所有人都覺得柯總不會管她。

    但湯圓圓才不打算放棄呢。

    憑什么??？！

    這個角色是她憑本事拿下來的，資方又怎么樣，不就是錢嗎？

    她湯圓圓現在最不差的就是錢！

    勞資的資產說出來，嚇死你們（馬云臉）！

    何況……她還有個準男朋友呢，湯圓圓不打算讓柯望為難，但這并不耽誤她秀恩愛！

    你們是《知音》雜志的小編嗎趴在床頭聽柯總心聲了就那么篤定他跟我只是玩玩？??！

    湯圓圓心中義憤填膺，情緒澎湃的不行，邁著豪邁的步子，氣勢洶洶地站到制片和杜明軒，呂益面前，可惜一開口就結巴了：“我我不想，退出！”

    湯圓圓：嚶丟人了qaq！

    她重新吸一口氣，這回一口氣說完：“易小萱這個角色我已經準備了很久，相信杜導演，呂編劇都看到了我的努力，別人演不出我的水平！”

    湯圓圓的臉都漲紅了，她做了那么久的十八線，還是頭一次這樣硬氣說話，一顆小心臟緊張得突突突直跳。

    “這個我相信?！倍琶鬈帨販赝掏痰匦χf，眼中含.著鼓勵。

    制片就含含糊糊：“唉，我相信杜導的眼光，可是……”

    “可是事情已經定了，沒有誰是替代不了的?！比我瞬恢裁磿r候走過來，揚著下巴，那驕傲的神情，有點像湯圓圓在獅國見過的藍孔雀。

    但這一回，她不準孔雀再搶走她的早餐了。

    任宜說：“就像你不是也頂替了我不要的角色沫珠嗎？”就因為這件事，現在全網都想拉著她們兩個比較，都想看看同樣的仙俠題材電視劇，誰演得比較好？

    任宜氣的不是被人拉來比較，她氣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爭取到一番，脫離了十八線，卻又被拉去和十八線做比較。

    仿佛在時時刻刻提醒她過去有多狼狽，提醒她才不是什么一線或準一線。

    這也是她遷怒湯圓圓，格外看不起湯圓圓的原因。

    “你還是接受吧，別讓大家難做?！比我硕酥痪€女星的架子說。

    湯圓圓：“……”大姐你這裝腔作勢的樣子可太像舒書了。

    但我打擊舒書最在行了，巧了么這不是。

    湯圓圓說：“還沒定下來呢，我接受什么呀？柯總還沒點頭呢?！?/br>
    任宜有點震驚，這人居然恬不知恥地把潛規則搬到明面上來了？

    “你不會真以為柯總會為了一個小藝人，放棄整部電影吧，《替身》可是東風的大項目，投資有多少你知道嗎？”

    言外之意，你值嗎？

    湯圓圓還真的對整體投資沒概念，資本太龐大的話，說不定真是她被柯望擼禿了都賺不到的，但這并不耽誤她嘴炮。

    “你又沒問過柯望！怎么知道他不會替我爭??？”湯圓圓這話說的，像極了恃寵而驕的小情兒，婊里婊氣，酸得她自己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話都懟到這份兒上了，也得惡心惡心任宜，略略略！

    任宜氣笑了：“那你自己去問柯總啊，敢嗎？”

    “問我什么？”

    門口傳來一道低沉好聽的男聲，聲音不大，帶著股天然的不耐煩，可整個房間都瞬間陷入安靜。

    落針可聞。

    柯望本人倒是對這種大家都敬畏他的情形很習慣，只是聞到房間里還有沒散去的煙味兒，桌子上的煙灰缸也溢出一點煙灰，就難以忍受似的皺起眉。

    于是很不給面子地語出傷人：“我給的經費不夠，讓你們只能在垃圾堆里辦公？”

    “柯總！”制片像是見到主心骨似的，“正好有事向您匯報——您怎么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