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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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為何要騙主子喝下墮胎藥?謀殺主人,你們可知這是殺頭的大罪?”蔡文高把驚堂木一拍, 震得下面兩個丫頭瑟瑟發抖。 圖磬本能的皺眉, 微微側臉看了他一眼。 不曾想蔡文高一個文官倒也警覺, 又或者打從一開始就一心二用留意圖磬的動靜, 對方一看他,他就立刻回頭,以眼神示意:圖大人可有什么指教? 圖磬沒說話, 重新把視線調回正前方。 他雖不大信任蔡文高, 卻也沒有貿然制止。皆因他知道自己擅長的是帶兵練兵,而非審案,反倒是蔡文高本人, 固然在這件案子上多有疏漏, 可過去幾年的政績考核以及民間風評都很不錯。 就連鐘維鐘老爺子, 也很大方的給了蔡文高一個“可”的評價, 算是瑕不掩瑜。 堂下兩個丫頭原本是貼身伺候死者何阮的, 事發后就被何夫人打了幾十板子丟到柴房等死, 若非晏驕去強行帶過來上藥, 只怕這會兒都涼透了。 這倆丫頭一個膽子小,只是抖若篩糠不住磕頭, 淚流滿面的說沒有。 倒是另一個叫小紅的明顯更有幾分氣性, 聞言把嘴都咬出血來, 趴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喊道:“我冤枉!我不服!我沒殺人!” “我就不信這天下沒有王法了, 我自小給后娘賣了給人當牛做馬, 如今好容易混出頭, 卻又要任憑臟水往自己身上潑嗎?” “我就天生命賤,就不配做人不成?” “你們這些人枉為人上人,只管閉起狗眼瞎斷亂判,回頭收了那好處買棺材!” “若有證據的,只管拿出來,不然,不然我就要進京告御狀!哪怕你們殺了我,來日我化成厲鬼也要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喝你們的血……” 她滿是眼淚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潮紅,聲音都劈了,嗓子里好像滲出了血,兩只滿是憤恨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蔡文高,叫人毛骨悚然。 若是尋常官員,哪里能容忍他人如此辱罵?只怕早就勃然大怒了,沒想到那蔡文高還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 他先習慣性的觀察了圖磬的臉色,見對方還跟護城河的水一樣風平浪靜的,先就放下心來,然后平靜的敲了第二下驚堂木,見怪不怪道: “本官不是那等會草菅人命的,然你二人是何阮的貼身婢女,一應湯藥飲食都是你們照看伺候,如今她死了,不審你們卻審誰?” 這話有理有據,縱然那丫頭悲痛欲絕也不禁一噎,一時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不是我!”那叫小紅的丫頭悲憤道,“我們都是簽了死契的,若是主子出了事,難不成我們就有好下場?頭一個脫不開干系的便是我們了!打殺了也是有的?!?/br> “若說伺候湯藥,確實是我二人在跟前,但那藥材從買來到下鍋,中間倒了多少人的手?怎么就盯著我倆了?” “萬一是藥房弄錯了,或是有人故意謀害,隨便挑個什么時候也就得手了,大人也該問問他們?!?/br> “你說的這些本官自然早就想到了,”蔡文高顯然對這個丫頭臨危不懼的表現有些意外,身體微微前傾,語氣也和緩許多,“藥房那邊自然是說自己沒錯的,你們也沒法兒證明中間誰接近過。藥渣子都被你們倒了,如何比對?說來,這又是另一個疑點?!?/br> 打胎畢竟是很有風險的一件事,藥鋪和大夫也都怕惹上人命官司,所以往往都單獨羅列成冊,有人來買時也都細細問過的。 衙門的人已經把城中大小藥鋪都盤查了,最近兩個月內什么時候出去多少落胎藥,給哪家用了,都能對的上,用的人里并沒有何阮。 既然明面上沒有,要么兇手手里有存貨;要么自己懂藥理,分散開買了配齊;再者,就是外地帶來的。 這些可能都有,真要弄明白卻不大現實,線索相當于零,最終也只能證明抓藥的藥房不是幫兇罷了。 既然是給人當奴為婢的,察言觀色是基本,另一個丫頭小翠兒雖還是怕,但在意識到蔡文高態度的細微轉變后也不由鼓足勇氣,大聲為自己分辨道:“此事本不與我們相干。原本那藥渣子都是留著的,可后來被外人知道了,都說何家沒有家教,夫人大怒,便命我們以后都把藥渣直接倒入茅房……” 蔡文高問:“誰能作證?” 兩個丫頭齊聲道:“何家上下都知道的,大人一問便知?!?/br> 她們如此篤定,應該不是假話。 蔡文高才要開口,卻忽然聽一直沉默的圖磬問道:“你們夫人素日里待小姐如何?此生死關頭,不要藏著掖著?!?/br> 不必他說,兩個丫頭也知道厲害。 且那兩人見他年輕英俊,雖然不怒自威,令人不敢逼視,卻不似蔡文高那般兇神惡煞的,心里不自覺就先輕快三分,連說起話來也順溜了。 “回大人的話,明面兒上,自然是不錯的??杀车乩锶粽f多么上心,倒也未必?!?/br> “原本小姐出了這檔子事,我們嚇都嚇死了,老爺夫人也都發了老大的火,可后來,竟是夫人勸住了。說事已至此,恨也無用,倒不如將此事瞞下來,回頭只對外說是早年定下的親事,隨便尋個由頭把擺酒席的事兒糊弄過去……” 圖磬皺眉道:“她竟忍得???” 小翠兒搶道:“大人,您有所不知,夫人和小姐本就不是親生,實在不好管啊。往年就有這樣的事,管得嚴了,小姐找老爺抱怨,老爺就怨夫人,兩人少不得吵嘴。倒不如就這么冷著,端著放著,也都少些麻煩?!?/br> 話音未落,小紅就對她怒目而視,“你竟向著那毒婦說話!” 小翠兒被她罵的直縮脖子,不過還是小聲嘟囔道:“什么毒婦,那是夫人啊?!?/br> 小紅聽不得一句,越發火冒三丈,顧不得身上有傷,掙扎著就要伸手去抓她,“她算哪門子的夫人!眼里容不下人,只管討外頭人的好?!?/br> 眼見這倆丫頭竟要廝打起來,蔡文高朝左右擺了擺手,幾個衙役上前,輕而易舉的將兩人分開。 “你們這話什么意思?”他好整以暇的問道。 小翠兒這會兒反倒大了膽子了,先用力瞪了小紅一眼,這才說:“也不是第1回 了,她和另外幾個人總是私底下說夫人的不是,這不是吃里扒外么?” “你懂個屁!”小紅罵道,“你才來幾天?知道什么!” 說著,便臉紅脖子粗的對蔡文高道:“我是六歲就被賣到何家的,什么沒經歷過?早年老爺身邊也有幾個知心人的,可如今呢?一個個都沒了,若說是意外,誰信!偏夫人還裝的沒事兒人的,整日吃齋念佛說得好聽,可手下饒了哪一個?” “你胡說!”小翠兒眼見著是真心向何夫人,聽了這話直接惱了。 眨眼功夫,兩人竟又要鬧起來,蔡文高也沒了耐心,直接讓人將她們分開關押分別審訊。 圖磬主張先問明顯有話要說的小紅,蔡文高自然沒有意見。 若論證據,小紅倒是拿不出實打實的來,只說原先何家還有兩位姨娘,一個房里人,前兩者分別留下一兒一女,就是如今的何少爺和死了的何阮,那房里人卻是生產時一尸兩命。 雖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往鬼門關上走一趟,風險極高,但若是一個倒也沒什么,可三個人都這樣,確實有些可疑。 蔡文高看了圖磬一眼,低聲道:“莫非這其中還有隱情?” 他隱隱有些興奮。 皆因那三名死者都是前幾任的事,若果然其中有冤屈,他脅從查清了,自然又是大功一件。即便何阮的案子略有疏漏也能彌補了。 圖磬回了一眼,對他的小算盤門兒清,卻也沒說什么,只是木著臉問小紅,“口說無憑,總要有些證據才好?!?/br> 小紅咬了咬牙,“其實早年一位方姨娘臨產之前,我替人去她院子里送果子,無意中聽說過一句,什么來日若她有不測,一定是夫人下手。那時我還小,當時就給嚇壞了,誰也沒敢告訴,可也慢慢上了心。過了約莫半月,夫人忽然發現方姨娘的心腹丫頭消失了,問方姨娘時,方姨娘只說她老子娘得了急癥,自己也想給腹中孩子積福,直接給了賣身契叫她走了。如今想來,或許是方姨娘提前發現了什么,自己又走不脫,所以才” “方姨娘生的誰?”蔡文高眼睛一亮,“那丫頭姓甚名誰,哪里人士,長得什么樣?” “她就是少爺的生母?!毙〖t搖頭,帶著幾分傷感的說:“賣身為奴的,誰又有自己的名字?即便是有的,若猜測成真,那丫頭如今肯定也改名換姓。不過我倒是還記得她的模樣,當時她已經十六歲了,身量模樣基本定了,想來如今也不會大變?!?/br> 蔡文高先是高興,繼而又犯愁,“這么多年過去了,又沒個地址,難不成要依靠一張畫像大海撈針?” 就算能找到也不知猴年馬月,還有他什么功勞? 圖磬沉吟片刻,卻道:“我卻覺得,她必然就在附近州縣?!?/br> 方姨娘自知死期將近而放心腹離開,必然是為了來日翻盤,若那丫頭想及時掌握何家動態,絕不能走遠了。 蔡文高立刻就想明白了。 誰都知道臨泉這人浪蕩歸浪蕩,但辦起正事來也是真靠譜,不過他的速度還是再次刷新了大家的認知。 被廖無言攆出門去的第三天夜里,臨泉久違的帶著一股脂粉氣和酒氣混雜的復雜味道過來敲門,“找到了?!?/br> 何明找到了。 才十四歲的少年,被從青樓帶回來時已經嚇得縮成一團,甚至還尿了褲子。 “不是我干的!”何明生得不壞,少年人特有的纖細和挺拔令他看上去像極了墻角的竹子,可惜現在竹子倒了,而且臉上糊滿鼻涕眼淚。 龐牧呵了聲,“你知道為什么抓你?” 何明可憐巴巴的往墻角縮了縮,“真不能賴我!” 之前龐牧他們做過很多種假設,包括萬一何明拒不開口該如何應對,可誰成想,對方壓根兒不必逼迫,一敲打就主動禿嚕了。 作為何光唯一的兒子,何明簡直就是福窩里長大的,雖沒什么大毛病,但難免有些好吃懶做。 何光做夢都想做官老爺,可惜自己能力有限,也只好把這個念頭強行寄托在兒子身上。 但更可惜的是,何明不僅比他更有限,甚至還被養廢了,完全不想寒窗苦讀。 為了保證自己的錦衣玉食,何明只好頻頻去文會等處敷衍,有時候為了打掩護,還會帶上關系不錯的meimei何阮一起。 兄妹倆生的好,出手又大方,很是結識了幾個人,然后又通過那幾個人同齡人結識了其中一位的叔叔,張興,一位27歲的舉人。 張興為人風趣幽默出口成章,難得還一點架子都沒有,何家兄妹都十分仰慕他。 本以為是多了個忘年交,誰知就在幾個月前,意外出現了。 何阮忽然找到何明,說自己懷了張興的孩子,何明當時就嚇傻了。不過后來何阮和張興都說絕對會成親,他也只好裝聾作啞。 說到這里,何明吸了吸鼻子,又抹了一把臉道:“可后來我就覺得不大對了。那張興說好了要上門提親,結果又借故推遲,還說正在通關系謀缺,若是能成,也不必非考到進士,馬上就能做官了,到時候何阮就是官太太……” 第104章 何明本就有點沒心沒肺, 見當事人雙方都如此篤定, 他索性就撩開手不管了。 父親何光春節要外出應酬, 何明便如脫了韁的馬, 在家根本待不住,勉強糊弄著吃完了年三十的晌午飯就跑了,接下來幾天一直在青樓醉生夢死。 晏驕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這都五六天了, 青樓那種地方魚龍混雜, 小道消息最靈通,你竟一點兒不知道?” 何明臉紅了下,小聲道:“我, 我一直沒出過門?!?/br> 晏驕好奇了,“你就不悶得慌?” 何明憨憨一笑,眼睛都亮了, 說話忽然流暢了, “自然不會,逢年過節外頭管的松, 平日不能玩的也都能玩了,花樣兒多著呢,一個月都不會膩味!” 晏驕無言以對, 內心深處甚至有一點點想聽。 龐牧無奈道:“你何必問得這么細?對孩” 他突然想起來馮大夫還沒最終確診,現在提前緊張起來對母體有害無益, 就趕忙剎住了。 晏驕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才要說話, 卻見姜峰急匆匆從外頭跑進來,對二人抱拳道:“公爺,晏大人,才剛有人在衙門口發現一個婦人鬼鬼祟祟的,行跡十分可疑,便上前拿住了。前面圖大人和我家大人看過后發現她隱約有些像根據丫頭小紅描述所繪畫像中的人,兩位可要審一審么?” 現在眾人大體分了三組: 廖無言和臨泉盯著隋家,預備后期開展認親工作; 圖磬和白寧輪流搭著蔡文高,半合作半監督,主要針對現有線索的深入調查和歷年卷宗的查詢整理; 晏驕和龐牧的夫妻檔則帶著人主審、推進和其他一些查缺補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