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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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剛說從未離開過江南?你是這里生的不是?” 隋玉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可兩人說的投機,也就點頭道:“是啊?!?/br> “那我可聽你娘的口音,似乎是有些西北一帶的意思?!标舔湶痪们斑€在鎮遠府待過,且身邊多得是在西北一待十幾、幾十年的人,對那里的口音再熟悉不過,絕不會出錯。 隋玉忽然咯咯笑起來,“我爹娘都那么大啦,又是做買賣的,以前住過別處也未可知呀?!?/br> 晏驕一愣,也跟著笑了,“那倒是?!?/br> 雖然自己就是莫名其妙穿越來的,但前世記憶什么的,晏驕還是本能的不大相信。 可若不是前世記憶,那就是今世的了,但問題是大祿戰爭結束都好多年了,打仗的時候隋玉才幾歲?別說記憶力,視力發育完全了嗎? 晏驕才要笑,可腦海中猛地劃過一個沉寂許久的念頭,然后她整個人都像是過了電一樣戰栗起來。 “冒昧的問一句,你爹臉上可受過傷嗎?” 第101章 晏驕的話一出口, 隋玉就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滿臉都寫著“您好厲害, 這都知道”。 “您怎么知道的呀?”她雙手捧著臉, 努力湊到晏驕面前來, 暫時忘卻了失去好友的痛。 晏驕暗道不妙,若果然有這么巧的事, 自己倒不該先問這個。 不過話已出口覆水難收,裝傻是不成的。 她腦袋里飛快的轉了幾圈, 忽然對小姑娘比了個“噓”的手勢, 小聲道:“其實方才我初見你娘時就隱約覺得有些面善, 只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 才剛說著說著話卻突然想起來你爹, 故而有此一問?!?/br> “對了, ”既然已經開了口子,便是一不做二不休, 晏驕又問道,“你右腳踝上可是有一點紅色胎記?” “是呀!”說著, 她竟真就拉起自己的褲腿, 按下襪子, 露出來約莫成人半根手指大小的紅色胎記來。 晏驕心中嘆了一聲。 這個大小也確實符合成長拉伸的規律。 “這事兒只有爹娘和貼身伺候的一個丫頭知道,您之前就見過我?”隋玉一雙貓眼越發睜大了,喜不自勝道:“大人莫非認識我爹娘?可我娘怎的沒認出您來?我也不記得您啦?!?/br> “你才幾歲?”晏驕笑道:“當年接觸本就不多, 且時移世易, 大家都老啦, 一時半會兒的認不出來也不奇怪?!?/br> 縱然是善意的謊言,可哄騙一個小姑娘,仍叫她心中難安。 隋玉點點頭,“那倒是?!?/br> 說著,卻又急忙忙的補充道:“大人可一點兒不老,好看著吶。若您果然跟我爹娘認識,回頭我就大著膽子喊您jiejie啦?!?/br> 晏驕給逗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蛋,“小馬屁精,嘴兒可真甜?!?/br> 隋玉就捂著臉嘿嘿笑起來。 桌上擺著黃澄澄圓滾滾的橘子,被火盆散發出來的熱氣一烘,整個屋子里都浮動著淡淡的柑橘清香,而眼前的小姑娘卻比水靈靈的橘子更甜美。 “你乳名叫什么呀?”晏驕覺得對方不太可能乖乖使用當年這孩子項圈上刻的乳名“安雅”。 提到這個,隋玉竟一改剛才的爽快,噘著嘴猶豫起來,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說:“爹娘說生我那兩年年頭不好,好些娃娃都沒了,就給我起名叫,叫拴妞兒?!?/br> “噗!”晏驕和許倩都噗嗤笑出來。 從“安雅”到“拴妞兒”,落差夠大的,若是個男孩兒,恐怕就要叫“栓柱”,諧音“拴住”了。 小姑娘登時給漲了個大紅臉,委屈巴巴的說:“我說不喜歡,既繞口又不好聽,可爹娘不肯改,說改了我就叫人搶走了……” “傻丫頭,都是他們一片苦心呢,你看,你可不就平平安安長了這么大了?”晏驕自然明白隋家夫婦的心思,只怕頭幾年也是惶恐不安的,不然也不必千里迢迢硬是從西北跑到東南,又在幾地之間頻繁搬動,一直到估計風頭過了才肯在萍州城安定下來。 唉。 晏驕生怕她提前叫破,忙再三叮囑道:“這事兒你可不許跟人說,尤其是你爹娘?!?/br> 小姑娘才要問為什么,卻忽然明白了似的,“我懂啦,您要嚇他們一嚇,是不是?這可真有趣。您放心,我誰都不告訴?!?/br> 晏驕盯著她看了會兒,見她一張圓潤的小臉上滿是天真無邪和古怪精靈,便知這些年隋家夫婦必然將她視若珍寶,不然決計養不出這樣的性子來。 她心中多了幾許安慰的同時又不禁疙疙瘩瘩起來,因為眼前的平靜生活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打破。 眼見隋家夫婦都這把年紀,可膝下依舊只有隋玉一個獨女,若回頭隋玉果然與親生父母相認,只怕又是一場好糾葛…… 若是還,必然割rou似的疼,約莫隋玉也不舍得驟然離開共同生活多年的養父母; 可若不還,那親生父母至今還膝下荒涼,又掙命似的找了這么些年,必然也不肯輕易放棄的。 唉,怪只怪戰火無情,造化弄人,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心情復雜的離開隋家時,隋玉還主動蹦著跳著送出門來,又扒著門框朝晏驕笑瞇瞇的揮手,倒把不明就里的隋夫人弄了個滿頭霧水。 平頭百姓對官府中人天生一段畏懼,何況對方又是來查案子的,怎么說了半日話,反而成了親戚似的? “丫頭,晏大人才剛問你什么來著?” 隋玉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的搖頭,“沒什么呀?” 隋夫人皺眉,才要細問,卻見女兒已經捂起耳朵,咿咿呀呀的喊著沖回院子里。 隋夫人愣在當場,可看著女兒無憂無慮的背影,卻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也罷,理會那么多作甚? 去往齊家的路上,晏驕一言未發,倒是許倩忍不住低聲問道:“大人,真有這樣巧的事情?” 當初他們去往鎮遠府的途中偶遇回京述職的葉傾葉大人,對方委托他們幫忙尋找好友失散多年的女兒。 可對方那邊都找了多少年了,愣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怎么自己才到萍州不久,突然就得來毫不費功夫了呢? 雖說無巧不成書,可這未免也有些太過巧合了。 晏驕聞言捏著眉心長嘆一聲,也覺心里亂糟糟的,“這叫什么事兒啊?!?/br> 固然是太巧了些,但造假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之前小八他們已經查明隋家底細,確實在萍州生活多年,滿城百姓和官員都可以作證的。若對方真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謀奪官員財產,就該跑到眼皮子底下去,或是提前放出風聲,怎么可能費大力氣跑出一整個大祿版圖的對角線,安安靜靜在萍州一憋近十年? 要是隋家貧困潦倒,或是隋家夫婦待隋玉不好,那么晏驕替她找尋親生父母就是救人于水火,半點不會猶豫。 但偏偏隋家家境富裕,夫婦又待她極好,多年下來已是親親熱熱一家人,任誰都挑不出一點錯兒來,中間突然冒出對親生父母…… 冬日里天短,日頭已經漸漸往西落下去,天色又陰沉沉的暗淡起來。 晏驕下意識裹了裹衣裳,只覺頭大如斗,連胃也跟著愁的揪在一起,一陣陣的惡心。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接下來在齊家,晏驕并沒能得到比隋玉口中更多的線索,只好先回家跟龐牧匯合。 龐牧比她慢一步進門,兩人先洗了手臉,然后直接脫鞋上炕,感受著熱度從下而上游走全身后,齊齊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大冬天的,這條命都是熱炕頭給的! 平安正跟熙兒玩的歡,嘰嘰喳喳的叫聲傳的滿院子都是,兩人豎著耳朵聽了會兒,倒也沒叫人過去打擾。 人一輩子無憂無慮的時候就那么幾年,等回頭啟蒙了,快活日子也就一天少似一天了。 “小四那頭沒動靜,倒是小五從一個地痞口中得知,初一早上好像瞧見何明在城東一家妓院附近出現過,現在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br> “又是青樓?”晏驕啞然。 夫妻倆對視一眼,腦海中齊齊浮現出一個最佳人選來。 “不過,”晏驕遲疑道,“臨泉在鐘老爺子跟前太能裝了,青樓那種地方,他會去嗎?” 當著老爺子的面,他們可不好強行把人綁了賣到青樓去。 “這好辦,”龐牧渾不在意道,“讓廖先生去說,說不動就他去?!?/br> 晏驕:“……” 你這是明擺著要讓人家同門相殘??! 不過說的也是,除了那哥倆兒,他們這群人誰都不像會逛窯子的。 說話時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翠荷親自端著一個圓肚子瓷盅過來,先行了禮,又對晏驕笑道:“老夫人早起說聽夫人昨兒好像咳嗽來著,特意問過了馮大夫,晌午就燉了紅棗銀耳蓮子羹,燉的軟軟爛爛的,一直在爐子上煨著,特意囑咐奴婢等您一回家就送來喝一盅呢?!?/br> 龐牧替她接了,又問了老太太的情況,順手揭了蓋子,頓覺一股清甜的味道撲鼻而來,不由失笑,“這是女人喝的,有我的沒?” 什么滋陰潤肺的,甜不拉幾爛乎乎,不是他的菜啊。 翠荷不大確定的說:“廚房里應該還有大米粥,要不,奴婢替您叫一碗?” 龐牧:“……” 啥意思啊,兒媳婦兒不過咳嗽一聲就特意燉了補品,輪到親兒子了,就直接成了大米粥,還不一定有? 晏驕噗嗤一聲,硬塞了一勺子給龐牧,笑著朝翠荷擺擺手,“不必管他,勞你跑一趟。替我跟老太太說聲謝謝?!?/br> 翠荷就笑著出去了。 “看你酸不拉幾的小樣兒,”晏驕笑道,“行了,趕明兒有空我給你做好吃的?!?/br> “我也就是說說,”龐牧撓撓頭,“這又冷又濕的,你別再凍壞了手,我看南邊人手上生凍瘡的反而比北邊多呢。那玩意兒一旦沾上可不容易好?!?/br> 早年大家在西北打仗,基本上人人手腳生瘡,哪怕現在養了好幾年,可每到冬天也時常腫脹發癢,一不留神就又中招了。 晏驕吃了一盅銀耳羹,趕緊把隋玉的事兒說了,“你覺得,咱們什么時候跟那頭聯系?” 這事兒估計八九不離十,說是一定要說的,關鍵看什么時候怎么說。 龐牧擺弄盅蓋的動作都停了,滿臉不可思議,“這么巧?” “誰說不是呢!”晏驕用清水漱了漱口,還是覺得有點惡心,覺得可能是著涼了,就又翻了幾顆醬烏梅吃。 龐牧側身躺在炕上,撐著一條腿,一只手慢慢在膝蓋上敲著,想了會兒,“不是說那什么隋老爺還沒回來么?估計也快了,還是等見了他,再細細的問過了再說?!?/br> 這種事,還是徹底釘準了再開口的好,不然親生父母那邊大喜大悲未必受得住不說,隋家這頭也勢必給鬧得不得安生,萬一是場誤會,弄的一家人之間生了嫌隙就不美了。 “我也這么想的?!标舔滍樦上?,又往他那邊挪了挪,半靠在他懷里道,“找了這么些年,空歡喜一場也太慘了?!?/br> 龐牧捏著她的手嗯了聲,見她身上竟沒有一點兒首飾,不由笑道:“你這一天都忙的腳不沾地,也夠素凈的?!?/br> “快別說這個了?!闭f到這里,晏驕先自己笑起來,又把之前在隋家想給人家小姑娘禮物,結果連rou干都沒有,不得已借了許倩的鐲子,誰知又過于貴重,到底沒送出去的囧事說了,夫妻倆在炕上笑作一團。 晚上平安洗的香噴噴的過來,一家三口在炕上翻花繩玩,正得趣呢,齊遠就在外頭敲門。 門一開,跟許倩兩顆腦袋一塊擠進來,滿臉都是看好戲的幸災樂禍。 “何家好像打起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