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節
鳴瑟揚了揚眉,對木恩道:“你好像很高興?!?/br> 木恩果然喜形于色,說道:“當然,京城里越亂,自然就越顧不上管這里的事了?!?/br> 鳴瑟不言語了。 這段日子鳴瑟雖然正忙于恢復內力,并且無法自由行動,但他的警覺機敏卻仍舊一流,一路上走來,雖然看似風平浪靜,但這顯然不是趙世禛的作風。鳴瑟暗中留意,當然發現有人在后面不緊不慢地盯著梢。 有了這發現,鳴瑟心里自然有數,明白趙世禛是另有打算的,因此他也就仍舊按兵不動。 而這一路的相處,他也漸漸摸透了木恩這些人的心性,雖然行事果決毒辣,但是木恩等人倒是沒有那種深沉的城府跟算計,有什么情緒都會直來直去的流露出來,比較單純,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這種人倒是不難相處。 兩人說了這幾句,西窗從里頭出來,一看木恩,便站住腳說:“小舒子說,讓你們去找什么明州志?!?/br> 木恩一愣:“那是什么東西?” 西窗說:“是書,是記載明州什么地形、什么風物的書,小舒子要看?!?/br> 木恩靈機一動:“是跟我們寨子的事有關嗎?到哪里找?” 西窗道:“小舒子說這種書一般是在州府衙門里存著?!?/br> 木恩聽了,略有些為難。 鳴瑟道:“州府衙門要進去自然有些難度,你若信得過,讓我去吧?!?/br> 木恩道:“你?” 如果下點功夫,或者用賄賂,或者偷偷潛入州府去找,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們不會在明城久居,沒那么多時間給他們打算。 木恩疑惑地看著鳴瑟,忖度著該不該相信他。鳴瑟道:“眼見要到你們地頭了,我還能做什么?我若是有那種心思也不會安穩等到這會兒?!?/br> “你這話有道理,都快到我們地方了,你是跑不了的!”木恩點點頭:“你打算怎么去?我得派人跟著?!?/br> 鳴瑟道:“這種書是跟其他的書籍放在一起的,假如是自己摸進去,找也要費力氣,不如明著來?!?/br> 木恩好奇:“怎么明著?” 鳴瑟道:“我有鎮撫司的行事腰牌,直接去衙門,他們見了腰牌自然一切配合?!?/br> 木恩猶豫了會兒,警惕地說道:“你如果是這樣想的最好,但你如果想要鬧事,可要想好了后果。我是不想魚死網破的?!?/br> 鳴瑟淡淡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要是不相信我,大可不必不去?!?/br> 木恩考慮之后,終于答應了鳴瑟的提議,只不過為防萬一,她只帶了一個同伴隨行,剩下的其他人仍舊留在小客棧里守著闌珊,臨走又吩咐:“他們要敢試圖逃走,就不用客氣!” 西窗嘆道:“外頭人說的話都聽不懂,往哪逃?” 木恩笑道:“小太監,你乖乖的懂事最好了!” 這是鳴瑟第一次出來走動,大街上問了一個路人府衙怎么走,那路人滿口本地話,鳴瑟一竅不通,倒是木恩聽得懂,順路找去,倒是不遠。 府衙守衛見三人往前,便上來喝問攔阻,鳴瑟并不言語,從懷中把鎮撫司的令牌掏出來往前一舉。 那守衛看到上頭的麒麟紋,吃了一驚,又打量鳴瑟:“您是……” 鳴瑟冷冷道:“瞎了你的眼,鎮撫司的令牌也不認識,叫你們的司尉出來見我?!?/br> 雖然明州地方偏僻,但是鎮撫司的名頭自然不陌生。又聽鳴瑟一口京城官話,氣質不凡,忙拿了那令牌入內稟告。 木恩看的目瞪口呆:“你很厲害啊?!?/br> 不多會兒,本地的司尉官親自迎了出來,滿臉惶恐,躬身將令牌送還鳴瑟,畢恭畢敬地問道:“下官宋飛,是本州司尉,不知是哪位上差突然蒞臨?有何要事需要下官輔助行事?” “我姓盛,你知道這個就是,”鳴瑟淡淡道:“如今要調閱你們明州府志,越詳細越好?!?/br> 那宋司尉見到鎮撫司的令牌,本來驀地頭大,不知有什么重大之事降臨,生恐辦不好給責罰,突然聽了這句,恍然如夢:“盛大人是要府志?如此而已?” 鳴瑟皺眉。這宋司尉反應過來,忙笑道:“是是是,有有,請隨下官入內稍等片刻,立刻叫他們找來?!?/br> 在鳴瑟跟官差交接的時候,木恩一直在旁邊瞪大眼睛盯著,生怕有什么不妥,直到現在才稍微松了口氣。 于是跟著鳴瑟一起大搖大擺地進到府衙里間,宋司尉即刻命文書前去庫房內找尋。 兩盞茶的功夫,兩名書吏各自捧著些書籍,隨著庫管一起送了過來,宋司尉道:“上差過目,看是不是所需之物?” 鳴瑟對這些并不太懂,隨便翻了翻,見什么“明州風物紀”,“風俗志”包括“州志”乃至地方之類應有盡有,足有兩大疊幾十本,可見足夠詳細了。 宋司尉兀自殷勤地說道:“要不要下官派人送到大人所住之處?大人來此地辦差,不知下榻于在何處,若是方便,下官幫忙安置亦可?!?/br> 宋司尉乃是巴結之意,卻引得木恩一陣緊張。 鳴瑟道:“不必?!闭f著看了木恩一眼。 木恩這才會意,忙跟同伴上前一人抱了一疊書。 宋司尉又親自陪著往外走,因為知道鎮撫司行事詭譎莫測,便也不敢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多的地方記錄,只是在出了府衙門口的時候,遠遠地看到一隊士兵從墻邊排隊整齊急奔而過。 鳴瑟看了會兒,覺著古怪,便多問了一句:“今日城內可是有事?” 宋司尉聞聽忙道:“盛大人莫非還不知道嗎?” 鳴瑟雙眼微微瞇起,宋司尉忙低頭道:“大人忙于自己的差事不知道也是有的。是這樣……據說有一伙歹人劫持了京城內的一位貴人,如今正窩藏在本城的小客棧里,京城來的特使叫知府大人配合,正點了士兵準備去剿滅那伙賊人呢?!?/br> 鳴瑟大為意外,身旁木恩的手一抖,書盡數落在地上,她瞪著鳴瑟叫道:“你跟他們串通了?!” 宋司尉吃了一驚。 “住口?!兵Q瑟不等木恩再說便喝止了她,他轉頭沉聲問道:“京城來的特使是什么人?” 宋司尉一愣,眨了眨眼后道:“好像、好像是東宮太子殿下的人?!?/br> 鳴瑟也變了臉色:“要壞事了?!?/br> 木恩原先給鳴瑟斷喝,因從未見過他這樣,一時愣住,此刻才忐忑地說道:“你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跟他們……”她一把揪住了鳴瑟的衣領,手底下的毒針將發未發。 鳴瑟卻絲毫也不理她,只對宋司尉道:“人是才出發還是已經到了?” 宋司尉不知道他們怎么竟“內訌”了,可是見“盛大人”卻依舊的面不改色,便忙道:“聽說京城里的特使已經先帶人動了手,這里的士兵只是為防萬一,前去支援的?!?/br> 鳴瑟咬了咬牙:“你快傳令,讓士兵們退回!不許他們輕舉妄動!” 宋司尉不明所以:“這、這是為何?” 鳴瑟喝道:“你聽令就是了,如果不想榮王殿下摘你的腦袋,就趕緊叫士兵撤回!” 木恩直到聽到這里,對鳴瑟的疑心才去了大半。 鳴瑟扭頭道:“事不宜遲,咱們快些趕回去只怕還來得及!” 木恩雪著臉說道:“如果他們硬要搶人,我們攔不住的話就糟糕了?!?/br> 當初她在京城之外對闌珊說的話是真的,假如趙世禛真的派人硬搶而他們又拼不過的話,要做的就是先殺了闌珊。何況方才她臨出門又特叮囑過。 此刻正幾個小統領經過,鳴瑟攔住要了三匹馬,跟木恩他們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宋司尉呆了呆:“大人,您的書!” 鳴瑟來不及理會這些,早打馬去了。 且說鳴瑟帶著木恩跟另一人飛速往客棧而回,一路上心如油煎,生怕京城來的人動了手,木恩手下的人又不知好歹,萬一傷了闌珊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他有些后悔自己貿然離開闌珊身邊了,若對方真的動手,只靠西窗卻是不成的。 他心中只寄希望于一路上盯梢的那些趙世禛的親信,希望他們及早發現苗頭不對,早些出手保護! 眼見跟客棧只剩下一條街之隔,突然間前方的街上奔出一隊士兵,卻像是從客棧的方向撤了出來似的。 鳴瑟掃了眼,心怦怦亂跳,就算他命宋司尉撤兵,那指令也沒有這么快到達,難道他們是已經得手了? 兩下擦肩而過,鳴瑟恨不得立刻飛回客棧! 遠遠地客棧在望,外頭果然依稀有若干人站在那里,鳴瑟翻身下馬掠了過去。 木恩見這少年動作如驚鴻掠水,又似閃電,暗暗吃驚,才知道鳴瑟的武功早就恢復了! 他們一前一后沖進客棧,只是還沒進門,就見木恩一名同伴站在門口,正有些疑惑地張望,一看他們回來才仿佛松了口氣! 鳴瑟來不及理他,只管入內看闌珊如何。 木恩卻上前道:“舒闌珊呢?” 那人道:“在里頭?!?/br> 木恩問:“那些官兵沒有跟你們交手?” 那人奇怪地問道:“什么官兵?剛才聽到外頭有人吵嚷說官兵怎么樣,我還以為他們發現了咱們藏在這里,正準備打架呢,誰知卻又沒有動靜?!?/br> 木恩摸不著頭腦,忙先撇下他們進內。 里頭鳴瑟已經見到了闌珊,果然見她好端端地在桌邊坐著,見他著急地闖進來,有些詫異的:“這么快回來了?” 鳴瑟生生剎住腳步,咽了口唾沫:“你……” 西窗才捧了一杯果子水過來,見狀道:“你怎么跟一陣風似的就跑進來了?對了,小舒子要的書呢?” 鳴瑟見他們對外頭的事情全然不知,那顆緊繃的心總算又放松了,便道:“書、書……要再等一會兒?!?/br> 此刻木恩也跑了進來,見闌珊果然好端端的,便沖口道:“這是怎么回事?他們沒有動手?” 鳴瑟要攔都來不及。 闌珊這才問道:“什么動手?怎么了?” 鳴瑟見瞞不住,才把在府衙得知的消息告訴了闌珊。木恩聽他說了一遍,疑惑問道:“明明說是京城的特使先動了手,怎么竟沒有動靜,難道他們找錯了地方?” 闌珊卻笑了笑道:“橫豎沒事兒就好,我要的書呢?” 木恩這才忐忑:“呃……”當時情形緊急,哪里顧得上那個,早扔在原地了,當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再回去拿?!?/br>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頭有店小二叫道:“有位盛大人在此嗎?” 鳴瑟一愣,到欄桿前一看,卻見小二領著兩個官差,——正是先前在府衙見過的書吏,一人手中捧著一疊書! 一看他露面,忙行禮道:“我們宋大人吩咐,讓把這些書送來……也不知道找的地方對不對,才唐突喊了大人的名諱?!?/br> 方才鳴瑟三人騎馬而回,自然給知府衙門來的那些兵看見了,宋司尉一打聽就知道他們住在這里,才特命人把書送了來。 鳴瑟啞然失笑,當下叫木恩的手下把書接了過來,打發那兩人去了。 闌珊見了這許多書簿,倒是喜歡。 只有西窗不由分說地都抱了開去:“你的眼睛不要了?我以為只有一本半本的倒也罷了,這么多,不行!逼急了我,全給你燒了!” 闌珊笑道:“這些都是好東西,你留著我慢慢看,橫豎不是一會兒就看完的?!?/br> 木恩見果然安靜無事,才退了出去,準備明日啟程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