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節
到了第三天,趙世禛陪著闌珊回到尚書府,算是“回門”的禮節。 這日在尚書府也沒有別人,無非是晏成書,李尚書,又特請了楊時毅跟兵部游尚書等幾位朝臣,幾個人陪著榮王,正好一桌子。 席間眾人喝了幾杯酒,說了些場面話后,晏老先退席回房,榮王就也借故離席了。 剩下幾個就沒有了約束,趁著李尚書帶戶部侍郎去看自己所藏字畫的時候,游尚書便跟楊時毅說起派了溫益卿去南邊的事。 畢竟游尚書身為兵部正堂,對于南邊的情形也是了然于胸的,這次工部派溫益卿前往,隨行的卻還有兵部之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楊時毅道:“這次雖是溫侍郎主動向皇上請纓的,卻也一解開我眼下之急。畢竟這次南邊所要的是闌珊,可不管于公于私,她都是去不得的,而工部現在所有的人中,既能解決外頭事情,又能處理監造之事的,侍郎算是個上上之選,本來因為他有駙馬的身份,我才并沒主動派他,想不到他主動要求,也是難能可貴了?!?/br> 游尚書道:“我聽說溫侍郎要去,雖然覺著意外,卻也松了口氣,他是個能鎮住場面的,雖然南邊要的是舒闌珊,但是溫侍郎又是皇親貴戚,又是侍郎之位,如今作為特使前往,他們該不會太過計較的。當然最要緊的是先解決了眼前的事。我是無論如何想不明白,怎么世間竟會有這種奇異之極的事情,不管從哪個角度都無法解釋?!?/br> “畢竟天下之大,人力所不能參透的奇事太多了,”楊時毅道:“可知我跟你一樣,都覺著百思不解?所以這次也特又從大理寺跟刑部也調了專工的好手,希望這許多人群策群力,可以順利解決吧?!?/br> “若是解決不了,那就完了,”游尚書嘆了聲,顯得有些憂心忡忡,“滇南那邊民風彪悍,那里的土民性情又執拗,若真的解決不了,只怕少不得一場混戰血戰,當初太宗皇帝派兵征南,可是打了足足十年,我可頭疼的很啊,如今全靠你了首輔大人?!?/br> 楊時毅笑道:“咱們都是鞭長莫及,只盼天佑我朝罷了?!?/br> “這可不像是你能說出來的話,”游尚書搖了搖頭,又看向楊時毅道:“我有一件事情有些想不通,向來你都是以公務跟朝綱為重的,當初舒闌珊的女子身份揭出來后,可知我以為你一定要取她性命?沒想到非但沒有,卻費盡了心思的將她保了下來,這還罷了,又比如這一次,滇南的事情你也很知道何等嚴重,若是換了以前,你勢必要立刻想法兒讓那舒闌珊親身前往……你卻連一點消息都沒透給她,還叫李尚書也跟著你隱瞞。首輔大人,你心里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別告訴我你是對你的這位‘小師妹’起了憐香惜玉之心?!?/br> 楊時毅聽到最后,便皺眉道:“慎言?!?/br> 游尚書才忙一拍嘴巴:“我差點忘了她已經進了王府了。罷了。就當我沒說那句?!?/br> 楊時毅淡淡道:“闌珊畢竟是女子,又有身孕,且又不是朝廷官員了,于情于理,她也去不得。你不是不知道?!?/br> “這是對外的場面話,咱們又不是外人,”游尚書皺眉道:“我會不知道楊大人你嗎,只要能解決這燃眉之急,你才不會管那許多呢?!?/br> 楊時毅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那種不擇手段的性子,務必會讓闌珊去嗎?” 游尚書卻又嘆息了聲:“罷了,反正現在人進了王府,是娘娘了,縱然你想讓去也去不了了?!?/br> 兩人說話的功夫,卻沒留意到在明廳的窗外,榮王正站在那里。 聽他們說到這里,榮王便緩緩走開了。 這日傍晚十分,趙世禛陪著闌珊回到了王府,晚飯的時候,一反常態的喝了兩杯酒。 闌珊只當他是興之所至,又見他并未多喝,便沒有說什么。 晚間洗漱過休息,上榻安歇,闌珊兀自聞到有很淡的酒氣,依稀聽見趙世禛的呼吸聲有些重,不像是要睡下的。 才要問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卻聽窸窸窣窣的,是趙世禛靠了過來,將她擁住了。 闌珊起初以為只是尋常的擁抱而已,但他的懷抱熾熱,呼吸間的氣息噴到她的頸間,也有些微潤而略燙的。 “五……殿下,”闌珊忙改口,又怕外頭西窗等聽見,低低的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趙世禛的確是不“舒服”,只是無法出口。 但這樣攬著她,卻更像是擁著一團火似的,十分難受。 然而趙世禛雖沒說,闌珊卻已經知道了,因為那鮮明的變化跟碰觸,她不可能不知道。 何況兩人早就有過許多次肌膚之親,她也不似之前一樣毫無經驗了。 帳內的光線昏暗,闌珊的臉已經紅頭,心跳都隨之加快了許多。 她本能地想將趙世禛推開,卻像是推在一座山上,那山紋絲不動,甚至還有要將她壓碎的勢頭。 有些窘迫難言的對峙中,兩個人一時誰都沒有言語。 方寸的帳子里,只有趙世禛略重而隱忍的呼吸聲。 像是躲在林蔭后的野獸,窺視獵物時候發出的克制而又略帶興奮緊張的輕咻。 其實趙世禛也知道自己不能真的這么做。 只是心頭有一團火,晚上那兩杯酒,本是要把火澆滅的,誰知火上澆酒,反而燒的更高呢。 天人交戰一般,終于,趙世禛咬牙松開闌珊。 他重又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闌珊先是松了口氣,甚至急忙把被子拉過來一些。 但很快她又反應過來。 攔住轉頭,看著趙世禛背對著自己的樣子。 這是她的夫君啊,是她所喜歡的人,無法放棄、想要好好心疼的人。 闌珊輕輕地嘆了口氣。 終于,闌珊緩緩將被子撇開。 她很慢地靠近,從背后攬了過去。 “我……幫殿下?!标@珊的聲若蚊吶。 然后就無言了,只讓手來代替說話。 可臉仍舊燙的厲害,心也跳的越發快速。 當初,是給趙世禛逼著這樣做過,想不到有生之年,會心甘情愿的主動為他這么做。 不管方式怎么樣,結果還是叫人滿意的。 果然有付出才會有、“收獲”嗎? 雖然那只手勢不可免地有些酸。 闌珊盡量讓自己表現的自在尋常一些,就仿佛做了一件很簡單而平常的事情。 只是到底臉皮還沒有那么厚,便只匆匆地在中衣上擦了擦手,轉身裝睡。 身后卻是趙世禛靠過來,過了會兒,只聽他在耳畔輕聲地問:“以前、也這么做過?” 闌珊忙把被子拉高遮住臉。 趙世禛看著她蒙頭蓋臉避而不見的樣子,許是身體舒暢了很多,心情也莫名地有點好……他輕輕笑道:“傻瓜?!边B人帶被子一塊兒重又抱住。 次日一早起身,趙世禛已經先去了,西窗來伺候闌珊更衣洗漱,臉色卻有些古怪。 闌珊莫名心虛。 畢竟昨晚上也不是沒有動靜的,尤其是趙世禛在情不自禁的時候,當然不至于自控的那么完美,怕是西窗知道了。 第223章 果然,西窗扶著闌珊,咳嗽了聲道:“小舒子,昨天晚上……” 闌珊不等他問完便忙道:“沒做什么?!睂ι纤纱蟮碾p眼,又訕訕地分辯:“真的沒做什么?!?/br> 西窗歪頭看了她半晌,慢慢地睜大雙眼:“你在說什么?昨晚上外頭伺候的宮女說好像聽到主子身子不適,只是沒有傳喚所以不敢打擾。故而我想問你,是不是真的沒事兒?” 闌珊紅了臉,沒想到自己差點不打自招了:“是、是嗎?啊,王爺沒事兒的很不用擔心?!?/br> 西窗卻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可你剛才說什么沒做?沒做什么?” 他的目光里隱隱約約有些許警惕流露出來,可又覺著不太可能。 闌珊忙連咳了幾聲,道:“有吃的嗎?我餓了!” 目前來說,這一招對于西窗還是百試百靈的,畢竟西窗最關心的就是闌珊的飲食,他生怕肚子里的小世子吃不飽。 當下忙先撇開之前的疑點,笑瞇瞇地說道:“早就備好了,我先前叫人打聽著,又尋出一個補養的方子來,你不是嫌總喝燕窩膩煩么?這次用牛乳燉的花膠,你嘗嘗這個口味怎么樣?!?/br> 闌珊因為想引開他的注意力,便忙道:“聽起來就挺好喝的,快讓我試試?!?/br> 西窗喜滋滋地陪著她去桌邊坐了,闌珊又問:“王爺呢?” “早上鎮撫司來了兩個人,像是有事?!?/br> 闌珊又問:“他可吃了早飯了?” 西窗道:“沒顧得上?!?/br> 闌珊看著滿桌子的菜飯,道:“待會兒你叫鳴瑟,把這個云腿,這個魚圓,筍絲……還有這兩個酥油團子送去鎮撫司給王爺吃吧?!?/br> 西窗一愣,卻又笑道:“雖然鎮撫司那邊不缺吃的,但是娘娘的心意自然不同,奴才知道了!” 闌珊知道他故意打趣,卻竊喜他沒有再追問昨晚的事情,只忙低頭吃飯。 又過了兩日,王府門上突然來報,說是尚書府派了人來。 闌珊本以為是李尚書或者晏成書有什么消息,忙叫傳了。 片刻才見是阿純扶著陸婆婆,闌珊這才回過神來,忙也扶著西窗的手親自迎了出來。 “婆婆如何就到了?!标@珊忙欠身致歉,道:“我先前還只當時義父叫了人來,竟沒親自出迎,您別見諒?!?/br> 陸婆婆笑道:“我便是怕你多心,所以故意叫他們只報尚書府名號的?!?/br> 說著上前一步,邊握著闌珊的手腕便往內而行,到了里頭落座的時候,已經仔細把闌珊的脈聽了一遍。 “還算平和穩健,”陸婆婆松手,頗為欣慰,“可見這些日子并無什么不好的事情?!?/br> 闌珊問道:“婆婆從哪里來,先前聽鳴瑟說是有要緊事情?可都妥當了?” 陸婆婆點頭道:“雖稱不上妥當,但到底不至于太壞,到這個地步已經是好的了?!?/br> 闌珊又想起當日在東宮陸婆婆說過的那句話,遲疑了片刻后問道:“我一直不敢隨便向婆婆打聽,先前在東宮初次蒙婆婆援手的時候,您曾說過什么……誰人造孽之類的話,不知是不是跟先前婆婆忙的事情有關呢?” 西窗機靈,此刻便引著阿純道:“你跟哥哥來,我給你好吃的?!?/br> 室內只剩兩人,陸婆婆想了想,說道:“的確是為了這個。那個人,是我的一名故人,我之所以也跟榮王認識,正是因為他?!?/br> 闌珊的心突突跳快了兩下,只聽陸婆婆嘆息說道:“我其實早就猜到他不會善終,之所以追隨著來到京城附近,也是為了隨時得知他的消息,與其說消息,不如說是等待結束的那一刻罷了……免得無人給他收尸。那天,果然得到了消息?!?/br> 闌珊聽到“無人收尸”,心怦怦跳,自然而然想到了一個人,卻竟不太敢問陸婆婆那人到底是誰。 陸婆婆的臉上卻是似悲似喜的表情,又看向闌珊道:“我今日來,一則是為給你看身子,另外,便是想跟你告別的?!?/br> 闌珊很意外:“婆婆要走嗎?” 陸婆婆道:“是該走了,該還的都已經還了,該等的也等到了,不走還要到何時呢?!?/br> 闌珊終于鼓足勇氣道:“可您說的那個要等的人,到底是……” 陸婆婆看向她,眼神卻很柔和的:“我不能告訴你他是誰,只不過,他是我從年輕時候就喜歡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