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連西窗跟闌珊都聽見了。飛雪只說道:“別慌,鳴瑟跟李墉在外頭看著?!?/br> 大概一刻鐘功夫,外頭的交手的聲響才漸漸隱去,小二道:“客官!到底是怎么了……???您受傷了!” 飛雪聽到這里,無法按捺,推開門沖出去,卻見樓下是李墉扶著鳴瑟走了進來,鳴瑟左邊肩頭鮮血淋漓,臉色蒼白。 兩人不約而同抬頭往上看,鳴瑟就向著飛雪使了個眼色。 飛雪會意,回頭見西窗一邊問著一邊走出來看情形,飛雪便轉身堵住他,將他攔了回去,一邊說道:“是兩個客人爭執打了起來,跟咱們不相干?!?/br> 西窗給她推回了房中,甚是莫名:“好好的怎么打起來呢,鳴瑟跟李先生呢,總不會是看熱鬧去了吧?叫他們別靠太近,這種事兒離的越遠越好!” 飛雪倉促一笑。 西窗碎碎念的,又道:“我還得下去,看看這里的廚房干不干凈,東西新不新鮮,到底得弄點兒能入口的東西呢?!?/br> 飛雪道:“底下還沒弄明白,你這會兒出去豈不危險。稍等片刻?!?/br> 西窗果然聽了她的話,只是里頭闌珊抬眸看著她,卻安安靜靜地沒有做聲。 不多會兒,李墉陪著鳴瑟到隔壁房中去了,飛雪才放了西窗出去,又叫兩個侍從陪著他。 房間沒有別人,闌珊才問道:“出事了嗎?” 飛雪一震:“有什么事啊,好端端的?!?/br> 闌珊道:“你剛剛很緊張,應該不是客人打架,是鳴瑟跟李先生他們吧?到底是怎么了?” 飛雪哪里敢提半個字:“真的沒事!偏是你多心,是不是覺著你的身體好了些,就開始cao心了?” 說來也怪,自從決定啟程回京,一路上闌珊妊娠的癥狀卻比在饒州城輕了不少,就好像真的是那孩子知道他們要進京去找父親,所以也格外的安分乖巧。 闌珊聽了飛雪的話一笑,便沒有再問。 當夜,伺候著闌珊安歇,飛雪才找到鳴瑟房中,詢問究竟。 鳴瑟把吳先生所說的話都告訴了,飛雪又是震驚,又是心寒:“這是什么意思?主子說不讓闌珊進京?主子先前都巴不得她跟著回京,怎會下這種命令?” 鳴瑟道:“只怕不是主子的命令?!?/br> 飛雪自然明白這話:“可若不是主子下令,高歌怎么敢擅自做主?他做不出來!他不會背叛主子!” 鳴瑟沉默片刻:“我看,舒闌珊的預感是真的,京內的確是出了事。只怕出事的還是主子?!?/br> 飛雪如遭重擊:“不可能!主子那樣的人……又有誰敢對主子怎么樣?” 鳴瑟默然道:“你忘了?主子的頭頂上的確是有人?!?/br> 飛雪咽了口唾沫:“你指的是皇上跟容妃娘娘?” 鳴瑟定了定神,道:“今日來的三人不是泛泛之輩,我雖然略勝一籌,但是接下來路程還遠,他們若認真不想她進京,自然不會只派一撥人來,今日我看他們還算手下容情,可是越往后……” 飛雪心亂如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擔心主子才不顧身體也要回京,這些人是瘋了嗎!為什么不許進京?” “越發不許她進京,就越是證明了進京的必要?!兵Q瑟慢慢道:“我有個主意?!?/br> 飛雪忙問:“什么?” 鳴瑟道:“癥結在京內,只要有個人快速回京找到主子,事情自然就清楚了?!?/br> 飛雪精神一振,鳴瑟受了傷,自然不宜趕路,當下道:“讓我回京嗎?但是我怕我走了,少了個人,若對方還趁機行事,越發難以應付了?!?/br> 鳴瑟冷冷笑道:“這個你放心,你只管回京把事情弄清楚,若告訴了主子實情,這里的危機自然解除了。而且你別忘了,還有個李墉呢。他先前另派人送信回京,自己留在饒州,不過是為了保護舒闌珊罷了,這自然是楊首輔的示意。何況之前李墉就曾暗示過饒州城不能久居,所以他一定有所準備,決不至于就到山窮水盡的時候?!?/br> 飛雪咬了咬唇:“那好,我明日就走。只是怎么跟她說呢?” 鳴瑟道:“她是個聰明至極人,若是一味隱瞞反而更會惹她懷疑,我只告訴她有人伏擊,你進京搬救兵就是了!” 當下商議妥當,分頭行事。 正如鳴瑟所料,在飛雪去后,隊伍還沒進建州,路上陸陸續續的就有許多人出現,看似客商或者路人,實則一個個步伐沉穩矯健,說話中氣十足,竟都是高手。 鳴瑟冷眼旁觀,抽空問李墉:“這些是你的人嗎?” 李墉笑道:“這個可當不起,只能說是‘同路人’罷了。人多好辦事兒,哥兒說是不是呢?” 這話其實就是答案了。鳴瑟卻道:“我不是個愛拐彎抹角的人,你們楊大人費心費力的,是圖什么?” 李墉皺了皺眉,然后笑道:“哥兒是痛快人,所以我也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了,我雖不敢揣測我們大人所思所圖,但我私心里想,小舒是這樣世間罕見的女孩兒,又是計主事唯一的血脈,還是我們大人的小師妹,對她多用點兒心,倒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br> “小師妹嗎,說的好聽,”鳴瑟冷不防地冒出一句:“首輔大人的年紀,可以當舒闌珊的父親了?!?/br> 李墉挑了挑眉,心想這少年果然快人快語,當即笑道:“話不能這么說,一來,計老先生是老來得女,他的年紀比我們大人還多十幾歲呢。二來,這年紀又算什么?年紀大點兒才更疼人啊,哈哈?!彼仓励Q瑟必惱,說完后便長笑兩聲,一抖韁繩往前先去了。 第203章 飛雪一去五六天,杳無音信。 幸而李墉布置周全,這數日來風平浪靜。 鳴瑟卻始終不敢掉以輕心,此刻對他來說情形甚是復雜,除了來自京城那些號稱奉命行事的人,關于李墉他也不能完全信任。 楊時毅到底打著什么主意,鳴瑟無法探查。 以那位大人堂堂首輔之尊,真的會對一個小丫頭動了真心? 鳴瑟可以理解有這種事,但是發生在向來以冷靜自持,老練深沉著稱的首輔大人身上,卻叫他無法輕信。 鳴瑟隱隱覺著,楊時毅對于闌珊的確是有所圖,但又不像僅僅是男女之戀那么簡單。 又行了數日,依舊的太平無事,沒有王府的人,也沒有其他可疑。 鳴瑟心中猜測,這看著一切安泰的,倒像是飛雪回京起了效用。 但京城里也沒有消息傳回,就這樣悄無聲息安靜到反常的地步,也讓鳴瑟心中的不安就如同陰云般重重疊疊,無法退散。 這天來至獻州,正趕上大年三十。 除夕夜,他們是在獻州城的客棧里度過的。 京城里過除夕,是要吃餃子的,西窗為應景,特意叫人捏了許多餃子,白菜rou餡,是最常見的,卻甚是鮮美。 他親自捧了一碗給闌珊放在跟前,催著她嘗嘗好不好。 原先進城的時候天色已經黃昏,那會兒就響起了連綿不絕的爆竹聲。 闌珊聽著耳畔劈里啪啦的響聲,在她眼前,是暮色四合的原野,她能嗅到空氣中混雜著喜氣洋洋的炮竹的煙火,以及百姓們所燒的香的煙氣。 那裊裊的煙氣里,蘊藏的是祈福,是安樂,也是對于新年的向往。 但是她竟然還在路上。 這讓闌珊想起自己跟阿沅才逃離京城的那段日子,也如現在這般,大年除夕的時候,他們因為匆匆逃離原先住的地方,也是在路上過的年,又清貧,又辛酸。 此刻唯一讓闌珊覺著安慰的是,這一次只有她自己在奔波,阿沅,言哥兒,正跟王鵬在饒州城,安安樂樂,她幾乎能想象阿沅上香的時候,虔誠的祈念祝愿的樣子。 看西窗滿臉笑意地把那碗餃子放在跟前,前塵今事,讓闌珊不禁紅了眼眶。 西窗不停地催促,又道:“涼了就不好吃了?!?/br> 闌珊提起筷子嘗了一個,才輕輕地咬了一口,齒間便覺著有些硬,她詫異地停下來,低頭看時,卻見餃子里有一枚小小地銅錢。 西窗拍手笑道:“好極了!第一口就吃到了寶錢,小舒子新年一定順順利利,吉祥如意!” 闌珊看看那枚錢,又看看西窗高興的樣子,才明白他為什么催著自己吃餃子。 他是故意的,讓自己吃到藏著銅錢的餃子,一來是取個好意頭,二來自然是讓她高興。 這一會兒不由地又想到了阿沅。每當除夕夜她包餃子的時候,也會放幾個銅錢在里頭,而第一個銅錢,一定是闌珊吃出來的,從未變過。 原來這些人的心意,關心她的這種好意,都是一樣的。 闌珊不敢讓淚流下來,便把剩下的餃子慢慢吃了,才由衷地笑道:“好吃?!?/br> 真正進了京城地界的時候,已經是正月初六。 預計再走半日,在天黑之前應該可以進城。 對此西窗顯得格外的興奮,想想今天就可能見到主子,西窗高興的合不攏嘴。 又見闌珊因連日趕路,發鬢微亂,便起身坐在她的旁邊,替她收拾整理。 西窗又打量她的臉,忽然惴惴地說道:“看著像是沒比之前瘦多少……我也算是能交差吧,主子不至于怪罪我吧?” 闌珊道:“怎么還能怪罪你呢,多虧了你忙里忙外照顧著我,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br> 西窗笑道:“我這不是應該的么?只要你跟咱們的小世子、小郡女好端端的,我做什么不成?就是我到底是第一次伺候,沒什么經驗,不過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就好了?!?/br> 闌珊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西窗指的是她有身孕之事,又想他說什么“二回熟”,原本蒼白的臉上便多了些許暈紅。 西窗看見,突然又道:“小舒子,你說咱們進城前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歇腳,你……換一身衣裳?或者我給你再仔細梳理梳理?” 闌珊道:“我更狼狽的時候王爺也是見過的,你怕什么?” 西窗笑道:“這不是有我伺候著么?要你狼狼狽狽的,我臉上如何過得去?” 正走著,外頭馬蹄聲響,隔著窗戶有人敲了一下。 西窗忙探身過去,打開窗,見是李先生。 “什么事?” 李墉笑道:“小公公,啊……小舒,”他歪頭看了一眼闌珊,才說道:“前方再走一個時辰,就是楊大人的別院了,你要不要到里頭歇息一晚上,明兒再回城?” 闌珊其實因為知道接近京城了,雖跟趙世禛見面是好的,可多少有些“近鄉情怯”。 突然聽了李墉這句,就有些猶豫。 西窗方才還攛掇著,想闌珊找個地方梳洗整理,可聽了這句,卻反而說道:“小舒子,咱們還是不去了吧,這眼見要進城了,進了城到王府里,什么沒有?” 闌珊正遲疑,聽了這話就看向李墉。 李先生很聰明,見狀便笑道:“你若嫌麻煩不去也成,橫豎以后大有機會,只是怕你累著罷了?!?/br> 闌珊很是過意不去,又知道他一路上護持,非常盡心,便道:“等進了城稍微安頓,必然親自去拜謝楊大人?!?/br> 李墉笑道:“說什么拜謝,自家師兄妹,就如家人一般,大人盡心些也是應當的?!闭f著含笑一點頭,打馬去了。 目送李墉往前,西窗才又將簾子放下,窗戶關上。 又嘀咕道:“楊大人好是好,就是未免手太長了……這眼見要進城了,咱們自然去王府住下,做什么要去他的別院呢。難道他在別院等著不成?” 闌珊原本是帶笑聽他嘟囔,聽到最后一句才咳嗽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