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節
徐勇一看,也顧不上跟李先生說話了,忙迎了幾步:“舒……姑娘,”他喚了一聲,笑容滿面,“你回來了?”口吻居然無比的親昵。 闌珊知道這人就是在里頭亂嚷的了,倒也還記得他曾經在工部胡鬧的事情,此刻便皺眉道:“你不是那位徐公子嗎?你為何在我家里?” 徐勇笑道:“我好不容易打聽到你住在這里,特跑了來,你偏不在家,幸而大家有緣,這么巧你就回來了?!?/br> 飛雪卻跟李先生不同,雖知道這少年有些來歷,但怎么能容得他覬覦闌珊,當下呵斥說道:“無禮狂徒,這里豈是你胡言亂語的地方?還不滾出去!” 徐勇被呵斥,卻并不生氣,只是看了飛雪兩眼,笑道:“你別罵人呀,我也沒胡言亂語,我說的都是真的……”他說著又看闌珊,雙眼放光地說道:“舒、舒姑娘,原先我就很傾慕你了,之前想進工部,也不過是想跟著你,沒想到你居然是女孩兒!這就更好了,你知道的,我是嘉義侯府的獨子,并沒有娶親,身家又清白……” 闌珊早紅了臉。 飛雪冷著臉上前一步,不愿意多話,只想把他揪著扔出去了事。 不料就在這時候,晏成書說道:“你說你是嘉義侯府徐家的人嗎?” 徐勇呆了呆,這才看向晏成書道:“是啊,我正是徐家的人,老人家您是誰?” 晏成書瞇起眼睛細看了徐勇半晌,笑道:“你的父親,莫非是嘉義侯徐寧?” 徐勇吃了一驚:“當然了,您莫非認得家父?” 晏成書笑道:“是跟他有些交情的?!闭f著便低頭看闌珊道:“這個孩子跟他父親不一樣,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生他的氣了?!?/br> 闌珊很意外,沒想到晏成書竟然認識嘉義侯,當下忙應承道:“當然了?!?/br> 飛雪也自然聽見了,有些遺憾不能把徐勇丟出去,此刻徐勇道:“老人家,你真的認識我爹,你到底是誰???” 他見闌珊扶著晏成書,自然知道兩人關系不一般,可不知究竟,心里還有些忐忑。 這會兒李先生過來道:“這位是原先供職于工部的晏老先生?!?/br> “晏……”徐勇皺眉,繼而叫道:“莫非是晏成書晏伯伯?” 晏成書笑道:“你怎么這么叫我呢?” 徐勇見他認了,十分激動:“真的是晏伯伯,我父親時常跟我念叨,說您過往的能耐呢……我之所以這么傾慕舒姑娘,一來是她的確能干,二來也是因為知道她是您的弟子。您什么時候上京的?怎么我一點兒也不知道?我父親要是知道了,一定飛奔來看您?!?/br> 晏成書哈哈笑了兩聲,跟故人之子相見,卻也十分高興,便道:“我也是才進京的?!?/br> 此刻阿沅同言哥兒也迎了過來,阿沅跟徐勇斗了半天嘴,本來很不高興,可忽然看見晏成書,早就喜出望外,又聽兩人是認識的,便不去計較徐勇的無禮。 此刻趁著兩人說話間隙,便拉著言哥兒跑過來行禮。 “老先生!” “晏爺爺!” 阿沅同言哥兒叫了聲,就地便要跪下去。 晏成書急忙一左一右拉住了,身后洛雨也閃過來替他扶住了阿沅,又道:“阿沅娘子,言哥兒!” 阿沅正紅了雙眼,見洛雨長這么大了,卻也又驚又喜。 這會兒李先生看大家這么熱鬧,便笑道:“外頭畢竟冷,到里間說話吧?” 于是才又慌忙簇擁著晏成書進了里屋落座,徐勇跟在眾人中間,起先還留心著晏成書,慢慢地就只打量闌珊,見她仍是一身男裝,但難掩通身的溫柔氣質,真是清麗脫俗,世間難得,越看越覺著心喜非常。 到了堂屋中,請晏成書坐了后,阿沅跟言哥兒正式地磕頭見了禮。 徐勇倒也還算有眼力價,見他們磕頭,他就也跟著磕了一個。 晏成書笑道:“使不得!小侯爺跟他們不一樣的……” 徐勇早利落地磕完了,道:“有什么不一樣,好歹我也是晚輩,應該的。既然晏伯伯來了京內,改日少不得還去我們府里盤桓幾天呢!回頭我告訴了父親,父親指不定多高興?!彼粗坛蓵ㄑ郧烧Z地說了這些,最后竟又把目光投向了闌珊。 闌珊對上他過分燦爛的笑容,略有些情何以堪,可對方是侯府之子,卻如此的恭敬有禮,自己卻不便失禮,當下沖他勉強一笑,轉開頭去。 不料便是這一笑,更讓徐勇喜歡的心花怒放。 這邊兒眾人寒暄了,晏成書拉著言哥兒的手,摩挲他的頭:“長大了不少,看著卻比先前更機靈了?!?/br> 阿沅則悄悄地跟闌珊道:“昨兒楊大人派了人來,說了老先生的事情,有王大哥跟葛公子幫忙,把言哥兒原先的房子收拾出來給先生住著,讓言哥兒到后面新收拾出來的屋子,就跟洛雨一塊兒住著可好?” “好,”闌珊答應,又道:“若跟洛雨一塊兒擠的話,就讓他跟著我們也行?!?/br> 阿沅又看向徐勇:“這個人從早上就來了,說的話沒頭沒腦的,起初說是你工部的下屬,才放他進來的,可越說越奇怪……幸而是你們回來的及時,再差一步,我就要拿笤帚打他出去了?!?/br> 闌珊笑道:“想必是家里嬌慣壞了的,由得他鬧騰會子就算了。既然晏老認識嘉義侯,自然不能給他臉色看?!?/br> 阿沅道:“橫豎他知道分寸就成,堂堂的侯門公子說話行事那么顛倒……若平白無故的,誰敢為難他呢?!?/br> 那邊李先生叫人把車上的東西都送了進來,見此處無事,便跟闌珊和晏老告辭。 闌珊跟阿沅親自送了出門,回來后,又商議做飯的事情,阿沅便自去廚下忙碌了。 這邊言哥兒在屋子里跟晏老童言童語的,徐勇則坐在旁邊心不在焉,見闌珊往門口走來,才慌忙跳起來迎上去。 “舒jiejie,”徐勇笑瞇瞇地看著闌珊:“送李大人走了?” 闌珊正奇怪他怎么不跟著李先生一起走,以及為什么不也去送一送,卻不便開口。 又聽他稱呼奇異,便說道:“是啊?!?/br> 徐勇道:“先前jiejie你在宮里頭沒回來,我擔心的了不得,在工部里打聽消息,那些人跟嘴巴給封住了似的,一個字兒也不漏?!?/br> 闌珊聽到這句,更覺奇怪:“是嗎?” “當然,”好不容易她有了些興趣,徐勇立刻說道:“他們都不敢言語,后來我才知道,好像是楊大人下了命令,工部之中不許妄議你的事情,有兩個閑話的還給調出京去了呢,他們才不敢提的。只是未免有些太避諱了,我又沒有惡意……” 原來是楊時毅。 闌珊愕然之極,心中的感激又多了幾分,不由一笑。 徐勇看見她的笑,心潮澎湃,竟伸出手握向闌珊的手:“舒jiejie……” 闌珊愣住,旁邊飛雪早就在瞅著他,見狀抬手一打,就把徐勇的手打開了。 徐勇捧著手,疼的倒吸冷氣。 飛雪冷笑道:“好好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不然還有苦頭吃呢?!?/br> 闌珊屏息片刻,見晏成書還在屋里,到底不便怎么樣,便仍是和顏悅色的說道:“徐公子,多謝你的關懷,只是如今我已經無礙了,且也不在工部任職,所以希望你不要再來找我……還有,先前你說的那些話,我就當沒聽見的,以后希望你也不要再說了?!?/br> 徐勇呆了呆,卻有些委屈的:“舒jiejie,我是真心的?!?/br> 闌珊皺眉:“徐公子,請適可而止?!?/br> 徐勇看出她是真的不高興,又有飛雪在旁邊冷冷地看著,才撅著嘴不做聲了。 闌珊又道:“據我所知今兒不是休沐,你應該在工部的?!?/br> 這一句自然是逐客令,但是徐勇咬了咬唇:“當初我是為了jiejie你才想去決異司的,你要是不在工部了,我去有什么意思?!?/br> 闌珊匪夷所思:這話真是怪異,當初她可是男子的身份…… “你是為了一個人去工部的,你以為在工部當差是兒戲?”闌珊不太高興。 “有jiejie你在當然不是兒戲?!毙煊乱荒樀睦硭斎?。 闌珊忍了忍:“據我所知你能進決異司,還是溫大人跟楊大人求的情吧,你就這么辜負兩位大人的信任?” 徐勇皺眉想了片刻:“誰讓他們不讓你在工部了呢?像是你這樣有才干有能為的人他們都不要,我看這工部能耐的也有限,辜負就辜負吧!” 這個人雖然有些怪異,不過歪理倒是一套一套的。 闌珊瞥了眼徐小侯爺,覺著此人甚是反常,且無法以常理測度,還是少跟他接觸為妙。 于是撇下徐勇,自己進門去了。 徐勇還要跟上,飛雪攔住他:“徐公子,這兒不是你們侯府,你來了也有段時候了,是不是也該走了?難道要留下來吃飯?” “吃了飯再走也行?!毙煊滦φf。 飛雪冷笑:“我們這兒沒那么多菜?!?/br> 徐勇道:“那我叫下人去酒樓上叫幾個?!?/br> 飛雪心中生氣,手臂上微微用了三分力,徐勇只覺著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胸前壓了過來,他竟身不由己地后退了數步,才踉蹌站住。 里頭晏成書抬頭:“是怎么了?” 徐勇好不容易站穩腳跟:“沒,沒什么,地上滑,我差點摔倒,晏伯伯出來走動可要小心啊?!彼f了這句,倒也有些識趣,便瞪了一眼飛雪,才說道:“晏伯伯,我先回家去,把這消息告訴父親,趕明兒我再來?!?/br> 晏成書笑道:“小侯爺去吧,姍兒,你替我送一送?!?/br> 闌珊答應,又出來送徐勇。 “珊兒?”徐勇笑道:“是你‘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珊,還是那個‘姍姍來遲’的姍? 闌珊無奈的看著他,徐勇笑道:“我也跟著晏伯伯這么叫可好?” “我覺著不好?!标@珊搖頭。 徐勇笑道:“那我就還叫你jiejie吧?” 闌珊咳嗽了聲,拱手俯身道:“恭送小侯爺?!?/br> 這一夜,葛梅溪也早早地回來,同晏成書彼此相見,又有一份喜悅。 吃了晚飯后,無意中說起徐勇的事情,晏成書道:“當初我在工部任職,有一次出差到南陽,遇到些山賊攔路,那會兒徐勇的父親徐侯爺帶兵路過,打散了賊人,從此才有了交情的。多年不見,沒想到他的兒子這樣大了?!?/br> 闌珊笑道:“怪不得老師對這徐小侯爺很是客氣,原來曾有這個故事?!?/br> 晏成書道:“徐寧的武功很好,又是將才,徐勇是府內唯一獨子,可能就過分嬌縱了點兒,瞧著他的功夫倒像是一般。你先前怎么說他進了決異司呢?” 闌珊不好意思說徐勇的用心不良,就只說道:“他到底年輕,大概是覺著好玩兒,鬧著擠了進去,如今也不愿去了,這不是半途而廢么?不過我看他也像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就算在那里,遲早也是會受不了苦而早退了的?!?/br> 晏成書嘆道:“所謂公府侯門無以為繼,多半是慣壞了那后繼之人啊,只是這徐勇看著本性不壞,要好好地教導,未必不能成才?!?/br> 嘆了這句,晏成書突然又對闌珊道:“之前他嚷嚷說什么……娶你的事情,多半也是胡作非為,倒是不用理他。不過,這卻觸動我的心事,你……可有沒有什么中意的人???” 此時葛梅溪因知道他們兩個有話說,早避退了。 阿沅回了房中做女紅,王鵬嘀嘀咕咕的跟她說些閑話,飛雪立在門口,只有言哥兒還在桌前寫字兒。 闌珊清了清嗓子,勉強道:“哪里有空閑想這些事情?!?/br> 晏成書低低地問:“葛公子從太平鎮到了京內,又在此處落腳,可見他的心意始終不曾改過,你……就沒有再考慮一下?” 闌珊忙低低道:“我跟葛兄是不能的。老師……別提這個了?!?/br> 晏成書笑道:“這是什么忌諱的么?之前因為你的身份緣故,所以才避而不談,如今已經大白于天下了,自然可以認真考慮。罷了,你不肯說,就先擱著吧,畢竟若要找的話,定要找個極好的能護著你的人啊?!闭f到最后一句,眼中泛出些許猶豫之色,可看了眼燈影下的闌珊,到底并沒有再說下去。 次日早上,闌珊交代了家里幾句,自己同飛雪乘車出門。 闌珊去的是東宮,門上稟告,即刻請了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