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她的心意是怎么樣,我比世人都知道,”鳳眸的眼尾泛起些許微紅,趙世禛道:“而你們,你們覺著她是我的軟肋,卻不知道,她并非我的軟肋,她是我的鎧甲!誰敢碰她,觸之則死,你明白嗎?” 富貴從頭到尾聽的清清楚楚,直到現在,他終于長長地嘆了聲。 他抬起頭定睛看著面前的青年,望著那堅毅決然的臉色,終于緩緩說道:“是,老奴明白?!?/br> 趙世禛轉頭看向面前的石榴樹,忽地輕聲念道:“可羨瑤池碧桃樹,碧桃紅頰一千年?!?/br> 這艷紅可愛的石榴花色,倒讓他想起昨日婉轉承歡的那個人的臉頰,趙世禛一笑:“這是多福團圓的樹,年紀只怕比你還大呢,你無端摘了它的果子也是可恨,就在這里跪一跪,為它賠禮吧?!?/br> 趙世禛轉身出了角門:“備馬,要即刻進宮?!?/br> 聞言西窗急忙吩咐小太監去了,趙世禛又道:“得閑你找一匹紅綢,給那棵石榴樹披上?!?/br> 西窗一愣,繼而笑道:“奴婢知道了,會親自去挑一匹上好的紅綢的?!?/br> 趙世禛“嗯”了聲,輕聲道:“開的真好啊?!?/br> 西窗忙道:“那是當然了,不僅花開的好,果子更好吃呢!又大又圓,那種熟透了的還會開口笑,等到秋天,我摘幾個給主子嘗鮮?!?/br> 趙世禛聽著西窗聒噪的話,心里卻突然想到:闌珊那么愛吃零嘴兒,這石榴酸酸甜甜的,汁水又多,她自然也是愛的,到時候卻要挑幾個好的給她嘗嘗。 皇宮。 雖說如今容妃遷了出來,但榮王進宮之后,先要去見的仍是皇后,這是禮數規矩。 只是在去坤寧的時候,趙世禛遇到了一個人。 鄭適汝像是才去給皇后請了安,正帶了幾個宮女走了出來。兩下遙遙看見,心思各異。 當到了近前的時候,趙世禛躬身行禮,口稱:“參見太子妃娘娘?!?/br> 鄭適汝打量了一眼榮王殿下,見他容光煥發,別有一番龍馬精神,不由悄然地翻了個白眼:“榮王,這么早進宮啊?!?/br> 趙世禛道:“不及娘娘早?!?/br> 雖然闌珊喜歡這個人,但對鄭適汝而言,卻完全沒有“愛屋及烏”的心理,反倒是更討厭了幾分,就好像是自己守著的寶貝,給他搶了去似的。 于是哼了聲,道:“聽說這兩天榮王都沒有去北鎮撫司,怎么著,忙什么呢?” 趙世禛唇角的笑意挑到了天際:“是有一件要緊的事情在忙?!?/br> “是嗎?!编嵾m汝好看的雙眼中,卻越發是白多黑少。 她當然也是個消息靈通之輩,很清楚闌珊這兩天在哪里。一想到這個,心里刺刺撓撓,加倍的不爽。 趙世禛微笑:“其實,我要多謝嫂子?!?/br> 鄭適汝聽他換了稱呼,微微皺眉略瞧了他一眼:“你謝我什么?” 趙世禛低低咳嗽了聲。 鄭適汝著實伶俐,當即一抬手,身后的宮女太監們便退后了數步。 趙世禛道:“她是個迂訥膽怯的人,得虧嫂子從旁指點,不然的話叫她主動向我開口,怕是要等一萬年?!?/br> 鄭適汝眉頭緊鎖:“你、你是說……” 趙世禛道:“之前我還有疑心嫂子的意思,可聽了小姍所說之后,才知道了嫂子的的確確是個好人,至少對她是極好極誠的,也肯為了她那樣苦心謀劃……” 鄭適汝翻著雙眼看天,眉頭微蹙:“榮王知道我是為她就成了。怎么,榮王是答應了嗎?” 趙世禛笑道:“雖是好事,就是怕為難了嫂子?!?/br> 鄭適汝哼了聲,面前之人臉上的得意之色簡直礙眼,加上闌珊在王府兩天兩夜……鄭適汝不禁牙癢癢。 終于說道:“榮王還是別先得意忘形的。我這里雖沒有妨礙,只怕榮王跟前兒,還有個很大的關卡,可知我怕你過不去?!?/br> 兩個都是心思玲瓏的,趙世禛當然知道鄭適汝指的是什么:“多謝嫂子,我今日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br> 鄭適汝的娥眉挑了挑:“哦?哼……那好吧,我便靜候佳音了?!彼f完后,昂首邁步地去了,身后眾人這才急急跟上。 趙世禛退后一步,等她走開了十數步遠,才又前往坤寧宮。 皇后娘娘最近有些微恙,各宮妃嬪每日不住地前來請安行禮。只是大家私底下議論,皇后的病情來的蹊蹺,多半是因為瑞景宮的那位容妃娘娘突然復寵,從而得了心病。 每天華珍公主留在坤寧宮中,親自的送湯送藥,伺候的無微不至。 趙世禛在殿門口等候,不多時小太監出來笑說道:“娘娘才服了湯藥睡下了,暫時不得見殿下呢。殿下有事且去,等娘娘醒了奴婢們自會告知殿下來請安過了?!?/br> 趙世禛答應:“有勞?!?/br> 小太監忙弓腰陪笑道:“哪里哪里,殿下折煞奴婢了?!?/br> 出了坤寧宮,趙世禛故意將腳步放的很慢。 因為在才進宮的時候就聽小太監說,昨兒皇上去了瑞景宮,晚上竟歇在那兒,才出坤寧宮的時候他又詢問了一遍,據說還是未曾離開。 雖然他的腳步已經很慢了,但再磨蹭下去,只怕旁人就要懷疑榮王殿下腿腳出了毛病,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前去。 來至瑞景宮,小太監遠遠地瞧見了,不等他上前就飛奔入內稟告。 很快地又有兩個宮女出來迎了趙世禛,都是滿臉喜色,如見福星:“殿下可來了,早聽說殿下進宮,娘娘可盼著呢!” 原來趙世禛才進宮,自然便有人知道了,早早地通報了瑞景宮里。 趙世禛隨著宮女進殿,才入內,就見皇帝坐在椅子上,容妃站在旁邊,兩個人不知說些什么,皇帝的臉上是難得的笑意,容妃也是莞爾相對。 榮王看的愣怔,這幅看似其樂融融的場景依稀只在他的記憶里出現過,自那之后,取而代之的只有那生死攸關的冰天雪地了。 此刻猝不及防見到,心中泛起些許久違的暖。 忙上前跪地拜見兩人,皇帝轉頭看著兒子,笑道:“起來吧。你母妃等了你半天了,怎么才來?” 趙世禛道:“回父皇,先前去了坤寧宮拜見皇后娘娘?!?/br> 皇帝點點頭,又笑道:“見著了嗎?” “母后才服了藥睡下了,因此不得見?!?/br> 皇帝了然的一笑:“這沒什么,只要你把孝心盡到了就是。方才朕也是這么對你母妃說的?!闭f完后便起身道:“朕也該去了?!?/br> 容妃含笑低頭:“臣妾恭送皇上?!?/br> 皇帝輕輕地在她手上拍了拍,又看趙世禛,很溫和地吩咐道:“多陪著你母妃說會兒話,也不必急著出宮,中午留下來陪她用膳?!?/br> 恭送了皇帝,殿內剩下母子,容妃打量著趙世禛,笑問道:“我早上派人去,不過是賞你些東西,你接了就是,怎么又自個兒進宮來了?” 趙世禛道:“兒子有一件事情想跟母妃商議?!?/br> 容妃落座,吃了一口茶,才淡淡地說道:“什么事兒?總不會是這兩天你沒上朝、也沒去北鎮撫司所忙的那件事兒吧?” 殿內有片刻的寂靜,然后趙世禛回答:“是?!?/br> 容妃的眉頭輕輕一蹙,看了榮王半晌,終于慢慢地先把手中的茶碗放回了桌上。 且說闌珊跟鳴瑟兩人出了王府后,闌珊見他臉色慘白,極為擔心,便不肯坐轎子,不由分說拉了鳴瑟一起乘車。 兩人進了車中,闌珊問他覺著如何,鳴瑟道:“沒什么大礙,稍微調息一下就好了?!?/br> 其實當時闌珊那種感覺是對的,那會兒富貴已經動了殺機。 幸而在富貴下殺招之前,趙世禛及時趕到,不然真的是要玉碎方休了。 于是鳴瑟盤膝調氣,半晌才又嘔出一口血,臉色卻略微變得正常了些許。 鳴瑟瞧著闌珊惶惑不安的眼神,道:“這是因為血不歸經才吐了這口,不打緊,吐出來反而好了?!?/br> 闌珊這才放心:“這位富總管真的是太……”想了想說這些沒用,何況那是容妃的人,便只道:“先前只聽說你們怕他,我還不知道呢,今日見了這般做派才明白,果然是個可怕的人啊?!?/br> 闌珊深知鳴瑟的能耐,他的武功比飛雪還要厲害,今日面對富貴,卻幾乎沒有還手之力,所以才這樣感慨。 鳴瑟卻笑笑道:“你不懂的,富總管的可怕之處,不在于他的武功?!?/br> 闌珊聞言極為震驚,鳴瑟的武功本已算是最出類拔萃的了,方才富總管身不動,也沒看清是怎么樣,就已經將鳴瑟打翻在地,這種功夫簡直是登峰造極了,所以她才覺著無比可怕。 但鳴瑟竟然說富貴的可怕不在于武功?那……真正可怕的到底是什么? 鳴瑟眼神復雜地看著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馬車停在家門口,鳴瑟先下了車,身法不似平時般敏捷。 富貴先前帶怒出手,那一掌自是不輕,雖然調息了一陣,肺腑里卻仍有一股陰寒之意。 鳴瑟強忍著,想進了家里后再回房打坐。 兩個副手扶了闌珊下車,才要進門,突然看到門邊上停著一頂很眼熟的轎子。 “這是誰的?”闌珊隨口問了句。 起初她還以為是哪一個跟她或者葛梅溪認識的,看了一眼覺著奇怪,忙又扭頭。 此刻一名副手認了出來:“這、豈不是溫郎中的轎子嗎?” 闌珊早認出來,又聽了這話,當下也不顧腰腿酸痛,忙不迭地加快步子進了門。 院子里靜悄悄的,堂屋似乎也沒有人。 “阿沅!”闌珊叫了聲,快到屋門口的時候,才見阿沅從里頭迎了出來。 “你可回來了!”阿沅滿臉焦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有沒有事?為什么才回來?” 闌珊無法跟她細說,只問道:“門口的轎子是……” 阿沅微微一震,還沒回答,眼神先向言哥兒的房瞟過去。 闌珊心跳都好像停了停,她撇開阿沅走到言哥兒房門口,把簾子猛然掀起。 里頭,言哥兒靜靜地躺在炕上,在旁邊坐著的那個人,一身青袍,端方如玉的,赫然正是溫益卿。 第156章 之前葛梅溪去王府,臨去曾經跟鳴瑟說起言哥兒病倒的事情。 鳴瑟雖告訴了趙世禛,趙世禛卻沒有跟闌珊說過,畢竟小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很正常,也不想讓闌珊在這時候分神擔心。 其實葛梅溪先前說的時候,言哥兒的病情的確還只一般,大夫說過沒什么大礙,吃兩副藥就好了。 可偏偏是在他回到西坊后,當夜言哥兒身上的燒熱竟高了起來。 所以昨晚上家里甚是忙亂,幸虧有葛梅溪跟王鵬兩個人守著。 王鵬跑出去請大夫,葛梅溪在旁邊陪著阿沅,人仰馬翻地忙了半宿,言哥兒的高熱才慢慢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