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也有人低低道:“聽說駙馬已經好幾天沒回府了,不知今日公主進宮跟這個有沒有關系?!?/br> 闌珊在車內聽得分明:“溫郎中沒回府是什么意思?沒回公主府還是溫府?” 飛雪道:“據我所知他兩處都不在?!?/br> “嗯?”闌珊疑惑,“那他去了哪里?難不成在工部?” 飛雪一笑:“沒有?!?/br> 昨兒她晚回去的那陣兒,已經摸清楚了,她當然知道溫益卿在哪里,只是現在不能告訴闌珊。 原來華珍公主這兩日寢食不安,也不住的派人去打探溫益卿在哪里。 之前本以為他在溫府,誰知竟撲了個空,一再探聽,竟都說沒有回去。 又忙叫人去工部找尋,本是以為必然在工部,不料竟也一無所獲。 華珍很是驚怕,想到那天溫益卿滿面帶血的去了,生恐有個萬一,喝命加倍人手前去。 過了惶惶不安的一夜后終于找到一點蛛絲馬跡,據說有個溫府的人之前看溫益卿出門攔了一輛車,聽到吩咐是去“西坊”。 不料這一線報,又把華珍嚇得不輕,畢竟闌珊的家就在西坊。 換作平時她早就鳴鑼打鼓派人打上門去要人,但之前跟闌珊在公主府相見,她倒也看清闌珊的心意,料想她不至于陽奉陰違,總不會面上說不在乎,私下里卻藏溫益卿在家中。 當下再叫人暗中打探,果然,溫益卿并沒有去過舒家。 如此一來,駙馬的行蹤更是撲朔迷離了,又想到工部有幾個人是住在西坊的,難道溫益卿是去了別家暫???于是一一地尋過,仍是無人。 華珍急得幾乎就要報順天府叫幫著找人。 幸而采蘋等勸下了。 今日華珍總算聽了實信,說是溫益卿去了工部,當即派人前往,命他們無論如何要把駙馬請回府內。 可是溫益卿顯然不再是昔日的那個甚是疼她順她的駙馬了,他甚至不在乎這種行徑是否是抗命。 華珍大發雷霆。 “沒用的東西!他不肯回來,你們難道一點兒法兒也沒有?縱然是綁也綁回來了!”惱怒讓華珍口不擇言,“只要別傷著人就是了!” 因華珍向來也十分的敬愛溫益卿,所以底下這些人都不敢對溫益卿造次,如今聽了這句,才忙唯唯諾諾的答應,可心里卻也仍是七上八下,溫益卿又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而且又是正經的工部官員,哪里是說綁就綁回來。 要知道首輔大人是最護犢子的,倘若如此貿然行事,則不免冒犯了工部,另外,若是夫妻兩個后來又和好,倒霉的還是他們這些奉命行事得罪人的角色。 華珍又打聽溫益卿看起來如何等等,正在詢問,外頭有人來報:“宮內有公公到了?!?/br> “這個時候來做什么?!比A珍很不耐煩,卻也不能怠慢,只好暫時按捺怒火,命人相請。 這宮內來的太監,卻不是為了別的,只是傳了皇后娘娘口諭,請公主即刻進宮。 華珍問道:“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急事?” 那小太監道:“回殿下,娘娘只是數日不見公主,分外想念,傳您明日進宮去說說話?!?/br> 這兩天公主府的事情鬧的滿城風雨,指不定宮內也聽聞了,華珍隱隱也猜到了皇后的用意,而且事情鬧成這個樣子,以后指不定如何收場,去給皇后透一句話以備以后不時之需也好。 這日華珍換了宮裝,細細地裝扮了一番方起駕出府。 入了宮,到了皇后的寢殿,卻意外的發現門口有東宮的侍從等候。 “莫非、是太子妃也在嗎?”華珍突然有點不安。 小太監笑道:“是,太子妃娘娘來了一陣了,正陪皇后娘娘坐著?!?/br> 華珍眉頭一皺,心中不快起來。 鄭適汝跟她面和心不和,如今得了這種機會,指不定怎么心里高興呢。 她想到鄭適汝那張褒貶辛辣殺人于無形的利嘴,有些心慌意亂,但又很快穩了下來。 華珍入內行禮,分別拜見皇后跟太子妃。 皇后賜座,看著她有些蒼白的臉色,還假作不知地問道:“華珍這幾日不見,如何憔悴的這個樣?是不是府內有什么事兒?” 華珍強笑道:“多謝母后垂問,倒是沒什么大事。尋常過日子,瑣瑣碎碎的罷了?!?/br> 皇后方道:“就是問你過日子的事兒呢,你也不用瞞本宮,別外頭的人都傳的遍了,本宮卻還給蒙在鼓里,你說出來,本宮畢竟是你的母后,自會給你做主?!?/br> 華珍低著頭道:“因為我的這些小事讓母后cao心,叫我怎么過得去?” “誰讓你叫我一聲母后呢?何況你畢竟是金枝玉葉,你的事,也算是皇室的事情,怎么會是小事?你只管說?!?/br> 鄭適汝聽到這里才也說道:“是啊,有些事兒不能一味的掩蓋,不然的話只聽外頭那些傳言更加不知怎么樣了。華珍你跟母后說清楚了,皇后娘娘自然也就放了心?!?/br> 華珍見她終于開了口,便看著她道:“怎么母后在深宮里也會聽到外頭的傳言嗎?” 鄭適汝笑道:“母后你瞧,我說她會疑心是兒臣多嘴吧?” 皇后道:“你誤會太子妃了,此事是我聽別人說起的,畢竟溫駙馬是工部的紅人,這種事情,自然傳的比風還快些。太子妃說的倒是有理,外頭的風言風語沒有個準數,你跟我說清楚了,本宮的心自也安了?!?/br> 華珍咬了咬唇:“母后……”終于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曉得外頭的人胡吣些什么,既然母后問起,我自然不敢隱瞞?!?/br> 她想了一會兒,終于道:“其實是這樣的,母后大概也知道,先前圣孝塔的修繕,工部本是要給駙馬的,只因我那兩天病倒了,于是這差事就落到了那個舒丞的身上,誰知那人竟做的很好。父皇也大加贊賞的……” “嗯,這個做的的確出色,那日本宮也看見了佛光現世,阿彌陀佛?!被屎蠛c頭。 華珍的眸中掠過一道冷意,卻仍委委屈屈的說道:“此事做的當然無可挑剔,駙馬也常跟我說,這件差事落在他手里也未必有如此盛況呢,駙馬自是明理寬和的,但卻有些拜高踩低的小人,趁機說些閑話,甚至傳出楊尚書的新寵、舊寵爭斗之類的混話,駙馬不在意這些,我心里卻過不去,那天就傳了這舒丞進府,本是想嘉許他幾句,賞賜些東西,緩和他跟駙馬的關系,也打打那些說閑話的人的臉,豈料這人竟誤會了我,正好駙馬回來,不知如何,混亂爭執之下,那人不小心碰了琉璃花窗……駙馬見勢不妙還護著他呢,弄的身上臉上都帶了傷?!?/br> 鄭適汝的眉峰略動了動,隱隱又流露那只三花貓的鄙夷表情。 皇后卻道:“怎么如此?是那個舒什么的無禮嗎?” “倒也不是,就是一點兒誤會罷了。所以我說母后不必擔心?!?/br> 皇后皺著眉:“你可知因為這點誤會,外頭都傳了些什么?他們說……”皇后想按捺,卻又忍不?。骸八麄兙拐f你是同那工部姓舒之人有些什么私情,駙馬發現了才醋意大發……” 這些話底下自然不會告訴華珍,華珍也是第一次聽見:“什么?”她驚叫起來,“這是、哪里傳出來混話?這怎么可能?我跟她……” 華珍驚叫著,突然醒悟自己失態了:“母后,我只是覺著這件事太荒謬了?!闭f到最后她竟哭笑不得。 皇后看著她的反應,確信并無此事,便道:“其實本宮也覺著不可能。你的心我還不知道?你一心一意都是溫益卿……只不過,怎么說此事發生后駙馬就沒有回過府呢?” “這個,”華珍畢竟有些機變的,便道:“駙馬隱隱地怪我多事,他覺著我不該插手他們工部的事情。不過母后別擔心,駙馬遲早會知道我的苦心的?!?/br> 皇后點了點頭,卻有點感同身受:“你雖是為了溫益卿好才去傳那個舒丞,只是這件事做的很不機密,也不漂亮,非但沒有解決任何,反而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煩。唉,以后啊,你可不要再事事的撲在他身上了,這不是弄巧成拙了嗎?你為了他好,他反誤會你,跟你賭氣起來?!?/br> 皇后雖是說公主,言中所指未必沒有皇帝,只是不敢明說罷了。 華珍道:“是,兒臣以后再不敢了?!?/br> 這邊兒皇后便沒了什么別的話,只聽鄭適汝道:“母后是慈母之心,很怕你受了委屈,才特召你來問……可你們夫妻兩個鬧就罷了,那琉璃花廳真真是可惜了?!?/br> 皇后笑道:“什么時候了,你還只惦記那花廳?” 鄭適汝道:“母后,他們不過是小夫妻碰嘴而已,床頭打架床尾和,終究還是會好的。但是那琉璃窗美輪美奐的,我每每眼紅,惦記著東宮里要有也就好了,可太子只管說耗費過甚,不敢輕設……只給了公主就罷了之類,因此我才覺著這花窗無故毀了才甚可惜?!?/br> 皇后聽了這話,面上雖平常,心里卻也有些不快,東宮都沒有的寶貝東西放在了公主府,偏他們竟又毀了,這算什么。 當下對華珍道:“是啊,溫益卿從來行事穩重,這次居然如此冒失!多半是你平時太縱了他,何況你們雖清者自清了,可這謠言已經傳了出去,所謂眾口鑠金,時間長了,假的也就傳成真的了,什么駙馬砸了花廳,成何體統?!?/br> “那個是意外,母后也知道那琉璃窗本容易壞的?!比A珍忙辯解。 皇后說道:“哼,知道容易壞就該好生珍惜著,沒見你們這樣不懂看重寶貝的,這件事兒皇上都知道了,我還得跟他解釋呢,只盼著皇上別因而不快?!?/br> 華珍的眼中已經有了淚在打轉:“母后……” 鄭適汝此刻便道:“母后消消氣兒,何況公主本是好意,叫我看罪魁還是駙馬,是他行事不穩重鬧出來的,母后就不必說公主了,改日得讓他們夫妻兩個一塊兒來賠罪才是?!?/br> 華珍一驚,還未來得及說什么,皇后卻很同意地頷首道:“這話很有道理?!?/br> 未幾,華珍告退出宮,鄭適汝卻也一同起身。 兩個人往宮外而行,眾宮女太監隨侍身后。鄭適汝望著華珍那兩只紅通通的眼睛笑道:“別哭了meimei,你的眼睛都腫了,叫人看了像什么話?” 先前在皇后面前,明明可以應付擺平過去的,偏是鄭適汝暗中挑唆,弄得皇后不快,且還得改日帶了溫益卿一塊兒進宮,可現在她連人都找不到! 華珍心知肚明,又不能跟鄭適汝撕破臉,便只說道:“多謝嫂子,也多謝嫂子在母后面前替我遮掩?!弊詈髢蓚€字,音調拖的長長的,充滿諷刺。 “咱們是姑嫂,我照應你自然是應該的?!编嵾m汝倒是笑的慈愛大方。 華珍深深吸了口氣:“嫂子別只管為我的事兒cao心了,難道嫂子忘了,當初海擎方家的那塊祖墳是怎么丟的?不過是榮王跟舒闌珊聯手,我本以為以嫂子的手段,必不放過那舒闌珊,誰知竟如此大度,倒是值得meimei學習?!?/br> 鄭適汝哪里會中她的計,反而笑道:“這件事起因是方家做事疏忽,獻出封地給父皇,讓父皇高興也是應當的,卻跟榮王和舒闌珊沒什么關系,而且那個什么舒闌珊,區區九品的小官兒,連我的一個眼神都不值得,倒是難為公主還親自召見?!?/br> 華珍有些按捺不住了,冷笑道:“我自然有召見她的理由,將來,只怕嫂子也有非召她不可的時候呢?!?/br> “是嗎,”鄭適汝心思細密,立刻聽出這話的異樣,卻仍是面不改色,揶揄地笑道:“難道我也會跟這姓舒的傳出什么‘私情’?” 華珍生生地咽下那口氣:“這個meimei就不敢說了,畢竟今兒之前,我也沒想到會跟她有什么私情啊,將來的事兒誰又說的準呢?” 鄭適汝是不知道舒闌珊的真正身份,但華珍卻清楚,當初舒闌珊還是計姍的時候,跟鄭適汝好的是什么樣兒! 甚至在后來鄭適汝成為太子妃后,每每對華珍很不待見甚至針對,華珍暗忖原因,也曾懷疑過是因為“計姍”的緣故。 畢竟本該屬于計姍的溫益卿現在歸了自己,只怕鄭適汝看不過眼也是有的。如今那本該死了的人又活了過來,卻不知太子妃將來知道后,又將是什么反應。 兩個人說著走到宮門口,華珍假模假式地行了個禮,轉身上車去了。 鄭適汝則度量她的神情,竟不像是單純的負氣的話。 “非召見他不可?”鄭適汝微微瞇起雙眼,拂袖轉身:“除非我跟你一樣蠢!” 太子妃的車駕往東宮而行。 路上,鄭適汝一直琢磨華珍臨去的那兩句話,雖認定她是瞎說,卻總有些莫名的心緒不穩。 為了打散這種不安情緒,鄭適汝問身邊的侍女:“打聽到溫駙馬這幾日住在哪里沒有?” “回娘娘,已經打聽到了?!笔膛哪樕闲Φ挠行┕?。 鄭適汝疑惑:“你笑什么?” 侍女笑道:“因為奴婢知道,娘娘聽了這個消息后,也會笑?!?/br> “嗯?”鄭適汝算是好奇起來,“你且說說看?!?/br> 侍女微微傾身,低低說道:“駙馬爺原來歇息在之前公主打過的那個叫、叫芙蓉的娼女家中?!?/br> “什么?”鄭適汝也無法保持淡定,她先是看了侍女片刻,幾乎懷疑對方是故意說笑,“芙蓉?娼女?哈,哈哈……” 如侍女所料,太子妃果然忍不住大笑起來。 鄭適汝才笑了一會兒,忽地斂笑問道:“公主此刻只怕還不知這消息吧?” 侍女本想回答說“是”,可看到鄭適汝意味深長的表情,突然明白了她的用意。當下道:“娘娘放心,公主殿下只怕很快就知道這消息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