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杳，”他提醒道，“拍戲和學習一樣，不能偷懶，你看完我劇本了嗎？”

    鐘杳自信點頭：“嗯，我大致瀏覽了你的筆記。但我沒細看，因為徐導說過每個人的戲路是不一樣的，我怕看多了會下意識模仿你的演戲方式?！?/br>
    說罷，她開始讀第二遍劇本。

    祁昱發現，少女漸漸懂得標注情緒的轉換了，她這遍比較仔細，也不過用了不到一小時而已。

    她的閱讀速度至少是他的兩三倍。

    “你看這么快記得住嗎？”祁昱又提醒她，“電影臺詞背熟一點最好，這樣拍戲的時候少ng，大家會更愛你?！?/br>
    鐘杳側頭，微微一笑：“只要是想記住的東西，無論怎樣都會記得?！?/br>
    “嗯？”祁昱不明所以。

    鐘杳翻開他劇本第八頁，指向他拿紅色記號筆標注的一段說：“大明星，看來你這兩天需要跟我一起仔細研讀劇本哦?！?/br>
    祁昱不可置信：“你不會看了兩遍把我的臺詞都背下來了吧？”

    “也沒那么夸張，”鐘杳坦誠道，“要全部背下來應該還要再看兩遍，我現在只能記住三分之二吧?！?/br>
    祁昱：……

    他干脆就隨便考了她十句，有七句她都一字不落地背了出來，其中有三句都是男主角的。

    真不愧是狀元，考英語能背下完形填空的學霸。

    這一天，祁昱感覺鐘杳進娛樂圈對他而言并非好事，他預感，她的光芒就快要藏不住了。

    ——

    和祁昱圍讀劇本這兩天，兩人互考臺詞你問我答，鐘杳仿佛回到了初三和朋友們備戰中考互相抽問的時光。

    她以為劇組生活將真會是徐風所描述的那樣，全是輕盈而快樂，但事實告訴她，并非如此。

    開拍前一天，鐘杳有些緊張失眠，就裹著大衣下樓獨自在學校走了走。

    沒想到會偶然聽見劇組的工作人員在討論自己：

    “哎，咱c組這位女主角到底什么來頭？我看她進組那天和祁昱沒幾分鐘打成一片了，又抹眼淚又笑的，該不會是他在學校的小女朋友吧？”

    “怎么可能！能擠走爭取了好幾個月的符雨涵，我看和祁家可能有點兒關系，畢竟是徐導的戲呢，又能和最紅流量搭戲?！?/br>
    “也是，雨涵好歹也算半個星二代，演技也在線?？上О?，娛樂圈除了看資本，果然就只看臉了?！?/br>
    “你說這鐘杳圖啥？她一個花瓶出道就頂著擠走符雨涵的名頭，劇一播，登高跌重，還不知道要怎么被嘲呢?！?/br>
    “害，要進娛樂圈的人誰怕被嘲??？都什么年代了，你還沒明白‘黑紅也是紅’這個道理？說不定人就是奔著黑紅去的呢！”

    ……

    后面的話，鐘杳沒有繼續再聽，她也沒有出去和他們理論。

    其實從徐風提醒她在劇組改口叫導演時，她就隱隱猜到了用意，在這兒遇到祁昱更是意外。但鐘杳能明白祁昱的做法，她和祁昱成為朋友后，在初中部時接觸還挺多的，很多同學都知道他們有點熟悉。

    所以，與其瞞著被別人挖出來，不如一開始就坦然承認，免得欲蓋彌彰。

    避開了靳川和徐風，卻沒躲過祁昱的大明星光環，再加上實力強勁的競爭對手符雨涵，鐘杳被劇組的人這樣議論也不算奇怪。

    她知道，就像當初轉學做了最后一名，唯一能翻身令別人改觀的辦法，就是拿實力說話。

    她只有讓別人也看見自己的天賦，認可自己的演技，才能破除那些流言蜚語。

    所以鐘杳這晚沒有爭辯，而是回到宿舍樓，又將劇本研究幾遍。

    終于，劇本圍讀的時間結束，鐘杳迎來了她人生中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場戲。

    這天，北京陰了許久的天終于放晴，陽光正好，正適合拍男女主校園初見的戲。

    但校園初見并非劇本第一幕，鐘杳才知道，原來拍戲時，并不按部就班跟著劇本順序走，而是會在合適的時機挑選合適的片段來拍。

    拍攝劇情不連貫，便意味著演員的情緒或許不會連貫，意味著更大的挑戰。

    上妝的時候，徐風這個完美主義者，為了初見時的驚艷，還特意將鐘杳和祁昱分開了。

    劇組的工作人員私底下調侃，感覺像結婚前，把小情侶分開似的。氣氛被傳得曖昧，但鐘杳坐在化妝鏡前琢磨，其實宋書詞和余燃的這次見面，本就和曖昧有點類似。

    但兩人只是高二的學生，似乎又不能過分曖昧，如何把握住度，是個難題。

    “完成！”化妝師替她最后弄下唇膏道，“我可真羨慕你們十幾歲的小姑娘，這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啊，而且人美這素顏都跟化了妝似的……杳杳我太想當你的御用化妝師了，以后化妝都只需要梳梳頭發抹個唇膏就完事兒哈哈哈?！?/br>
    鐘杳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她道了謝正準備出去，靳川派給她的助理jiejie李苗拿著她手機過來說：“杳杳，突然收到好幾條信息，你要不要看一下？”

    李苗覺得，這個時間點進來消息，極可能是鼓勵她的消息。

    鐘杳解鎖屏幕，果真看見了靳川和祁昱發來的信息：

    【小蘿卜頭，玩得開心】

    【是時候檢驗我們小狀元是否全能了，如果演技輸給我，你不會哭吧？】

    他們都在鼓勵和替她放松心情。

    鐘杳不禁彎唇笑笑，她沒有回復消息，將手機重新交給李苗：“謝謝苗jiejie?！?/br>
    李苗卻定定看著她，沒有伸手來接手機。

    “苗jiejie？”鐘杳抬手在助理眼前輕輕一揮。

    李苗回神，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抱歉，杳杳你這樣也太好看了，我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鐘杳突然想起了室友江映雪說的話，大明星在圈里都一群人捧著。

    她現在都不算入圈，結果大家都一個接一個的把自己夸成神仙似的，明明她今天也只是把頭發放下來，以及把校服換下來了而已。

    每天都被人花式吹捧，難怪那么多人想做明星。

    鐘杳每天都能在鏡子里看到自己的臉，并沒覺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只加快腳步往隔壁走。

    男女主校園初見，是在初二七班的走廊上，現在劇組所有人都已就位，就差她出去開拍。

    鐘杳出去時，就發現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了她，大家還竊竊私語說著什么。

    本來已經調整好情緒的她，霎時又有點兒緊張。

    彼時，祁昱正吊兒郎當倚在二樓陽臺上，見少女走來猛地一怔。

    雖然這幾天都與她朝夕相處，但冬天長袖長褲大衣地籠著，將少女的美藏了一半。此刻，她的纖細輕盈通通釋放，如一枝盛開的白玫瑰般清新動人。

    直到祁昱撞上鐘杳略為緊張的眼睛才回過神，他微一挑唇，悄悄地迅速地朝她眨了下眼睛。

    她這樣美好，光是站在鏡頭下恐怕于觀眾而言都是享受，根本無須緊張。

    鐘杳微頓，突然想起了前往夏令營的大巴上，男孩斗舞勝利也是這樣對她眨眼。

    她的唇輕微翹起一點弧度。

    “杳杳，放輕松?！边@時，徐風也在監視器后鼓勵她，“記住你就是來玩兒的，多想想在橫店的狀態，就完全ok?！?/br>
    她點點頭，心中輕松許多。

    徐風便不再廢話，拿著小喇叭宣布：“好了，各部門準備，《如果你知道》，第一場第一鏡，馬上開始！”

    “a！”

    伴隨著場記板清脆落下的聲音，第一幕戲正式開始。

    旭日東升，微風輕拂。

    各教室外都書聲朗朗，初二七班的外面，刺頭余燃又遲到了，被班主任勒令在陽臺罰站。

    少年百無聊賴，隨意卷起一張紙，閉上一只眼，另一只眼睛就透過卷紙筒的小圓圈四處亂望。倏地，他的視線里出現一雙筆直纖細的腿，往上是淺綠格紋的及膝百褶裙，再往上，是干凈平整的白襯衣。

    “余燃！”

    他還沒能繼續往上，一本書就重重拍在他腦袋上，緊接著班主任的罵聲響起，“就幾分鐘沒盯著你，你就又沒個正行了是吧？給我站直了，成天遲到打架，不想上學趁早退學算了！”

    余燃將卷紙筒放下，對上的卻不是班主任那張討厭的臉，而是一個明眸善睞的陌生女孩。

    少女不施粉黛，烏黑長發披肩，一雙狐貍眼嬌而不媚，此刻和他對視，看不見厭煩看不見探究，甚至連好奇也看不見。

    兩人靜靜看著對方，而班主任不再教育余燃，轉頭領著宋書詞進教室。

    宋書詞轉身，恰好一陣微風而過，將她的頭發吹得揚起。

    晨光之下，少女皮膚透白，隱隱能看見細絨毛。她微側頭，多看了余燃一眼，唇角似有若無地勾起抹弧度。

    余燃不確定宋書詞是否笑了，但他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過少女的身影。他透過折射光的玻璃窗看向講臺乖巧的少女，一瞬不瞬，仿佛看見了冰雪消融，萬物復春。

    “cut！”

    伴隨著徐風一聲激動地聲音，在場的眾人才回過神來。

    “我靠！原來青春明媚真的能演活??？就剛才那回眸一笑，別說是十七歲的余燃了，我他媽一個老阿姨都要一見鐘情了好吧！”

    “剛才那光線真絕了，咱們劇組怕不是請了百萬打光似吧？鏡頭懟那么近，這個皮膚真的是素顏嗎？我暈厥了，就算是花瓶又怎樣，誰還不是個顏狗??？”

    “拜托，剛才宋書詞可是一句臺詞都沒有，這種眼神戲最難演了，但我剛才一點違和感都沒有誒！就好像，宋書詞和余燃的一見鐘情本來就是這樣！”

    “但徐導喊了cut，哪有新人演這種片段能一條過的，應該還是有瑕疵才被叫停吧？”

    “也是，我們畢竟不是導演，徐導出了名的完美主義者，我看得重來……”

    大家議論紛紛，一方面被鐘杳的演技所震驚，一方面又矛盾地想聽到徐風說重來一條。

    卻不料——

    “好，非常好！”徐風顯然非常滿意，“這條過了，準備下一條宋書詞從同學那聽到余燃是刺頭?！?/br>
    說著，他又側頭對祁昱道：“祁昱準備下一場聽到有人討論宋書詞，打架?！?/br>
    “動作都快點，趁著今天陽光好，拍完教室的戲，爭取把籃球場的也拍了?！?/br>
    徐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眾人卻陷入新的震驚之中：鐘杳這個新人，居然真的第一場戲一條就過了！

    “該不會運氣好，剛好撞上了吧？”

    “是啊，她長得是挺漂亮的，可能平常在學校也沒少被男生打量，會笑也不奇怪?！?/br>
    “對，咱們等會兒看看籃球場的戲，那場宋書詞有臺詞，又乖又軟。鐘杳有點過于明艷，看她那場翻不翻車就知道了?！?/br>
    當然，鐘杳又令他們失望了。

    籃球場的戲，是余燃聽見別的男生在流里流氣議論轉學生宋書詞，一貫頑劣不馴的男主突然就動了手。

    這節課本就是體育課，在樹下畫畫的宋書詞，遇見了剛打完架心情煩躁的余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