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小蘿卜頭,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在花園里做什么?” 客廳里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將她嚇了一跳。 鐘杳先是一驚,猛地抬頭,然后她看見了坐在沙發里的靳川。 男人已經換上了家居服,可身后的黑色行李箱還擺在那,也不知道究竟回來多久了。 偷偷和男孩子“幽會”冷不丁被抓包,她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心虛,而是驚訝地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 幾個月不見,靳川好像瘦了一圈,皮膚也比以前黑了一點。嘴巴邊的胡茬印都青了些、深了些,看起來更像個大人了。 好半晌,鐘杳才反問他:“你回來了?之后不會再走了嗎?” 小姑娘驚訝發懵的樣子,讓靳川根本就沒辦法再繼續問她剛才和祁家小霸王“花園幽會”的事。 他頷首:“嗯,今年應該都不會再拍戲?!?/br> 小姑娘也看不出開心還是不開心,往前走了兩步問:“那這次拍得還順利嗎?” 靳川微怔,他還以為她會問些更孩子氣的事,沒想到還掛念著他的夢想呢。 于是他主動走向她,伸手揉了揉小孩腦袋:“放心,特別順利,圓滿圓夢?!?/br> 小姑娘就有點兒傻氣地笑了。 靳川便不忍再盤問她的“花園幽會”,推著她往樓上走:“快上樓睡覺,不然等到高中,別的小蘿卜頭就都比你高了?!?/br> “哦!”鐘杳覺得自己躲過了審問,悄悄彎了下唇角蹬蹬跑上樓。 結果,她的心還沒徹底放下,外面突然又傳來陣陣吉他聲。 鐘杳心又猛地一跳,她些許慌張的摸到手機,給少年發消息: 【祁昱,今晚別彈了!】 而祁昱直到一曲完畢才回復: 【為什么?】 “靳川回來了!” 鐘杳都已經在對話框里輸入了原因,可轉念一想,覺得有點不對勁。 家長回來了就讓祁昱不彈吉他,會不會太刻意,太明顯了? 想了想,她回: 【我現在就好困,不用聽就可以馬上睡著了?!?/br> 祁昱本來還在疑惑,猜測著女孩是不是又不開心了,抬眼就見隔壁陽臺上,離開許久的靳川突然出現。 他一頓,也不知為什么,霎時將吉他放到地上。 他想學著唐一鳴喊一聲靳叔叔,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對面,靳川哼笑問:“祁天王也搬家了?” 祁昱莫名心虛,騰地從椅子上起身。 “沒,我籌備下個月的ep發布呢!”然后他丟下牛頭不對馬嘴的一句話,匆匆溜進了臥室。 靳川低低地笑,獨自在露臺坐下。 他將雙手枕在腦后,認為明天或許還是該找小姑娘談談這個話題。 翌日,鐘杳久違地又同靳川坐在了一起吃早餐。 她以前覺得靳川話太少,人有點冷漠疏離,但她現在覺得,就這樣彼此沉默吃早餐似乎也挺不錯。 不過,她才剛這樣想完,靳川就突然開口了。 “杳杳,”他還鄭重地叫了她的小名,“你喜歡住在這里嗎?” 鐘杳似乎想到什么,不答反問:“我們要搬回去了么?” 她覺得,靳川的戲拍完了,那應該是該回去以前的房子了。 “不是?!苯ㄅ逻@敏感的小孩誤會,解釋說,“不是一定得搬回去,如果你喜歡住這里,那我們以后就住這里了?!?/br> “可是,”鐘杳說,“唐一鳴有時候也挺出名的,他和石頭上熱搜那兩天,我回家都得特別小心?!?/br> 她想到游樂園那晚,祁昱也很想將她藏好不被發現,就懵懂地道:“如果我們住在這里被記者拍到,應該會很麻煩對么?” 靳川突然陷入沉思。 最初將小孩接過來時,他和佘芮的確都很擔心這個問題,認為她最好還是不要被拍到。 但他想起離開那天,小姑娘連送他都悄悄躲在陽臺,隱隱感到這樣不行。 “杳杳,”靳川坐直身體,表情比方才更鄭重幾分,“你應該自由地交朋友。不用擔心那些,有什么問題我會幫你解決,知道了嗎?” 不知為何,靳川最后的“知道了嗎”令鐘杳倍感親切,因為六姨跟自己講話時就總愛這樣收尾。 自由地交朋友么? 她不禁想,難道靳川已經不害怕自己這個私生女暴露了?如果真的被拍到,他能夠怎么解決呢? 鐘杳的小小腦袋,實在是想不到。 但她記得十五曾和自己說過的話,如果曝光后自己很可能也像祁昱和唐一鳴他們一樣,以后都不能再自由地出現在公眾場合。 可能上學會被狗仔堵,上游樂園得全副武裝,甚至可能跟靳川一樣,以后替mama掃墓都得先戴著口罩。 鐘杳搖搖腦袋,覺得有點可怕。 “可是,”她仰頭看著靳川說,“我更想搬回去住。我現在就在自由的交朋友,除了祁昱他們,我在學校還有別的小伙伴?!?/br> 她越說越堅定:“我們搬回去住吧,我更喜歡家里?!?/br> 雖然鐘杳挺舍不得祁昱的吉他聲,也舍不得唐一鳴玩游戲時的嚷嚷,更舍不得周末和宋拾說心里話的時光。 可是,這里始終是佘芮阿姨家的房子,她認為不應該為了那些,就放棄掉原本屬于自己的家。 小姑娘面容篤定,說得頭頭是道,看著不像有半點勉強。 靳川就又看不透了。 分明昨晚,她還和祁家小霸王戴同一副耳機在花園聽歌,那小子還彈吉他給她聽。 他以為,小姑娘是想留下的,她卻告訴他,他更喜歡家里。 或許青春期的小姑娘,腦子里的想法就是難以揣測,又令人感動的。 所以靳川最后什么都沒多問,只說:“行,那就聽你的?!?/br> —— 六月中旬,鐘杳搬回了靳川的別墅。 臨走前,她跟靳川一起去了佘芮阿姨家里,感謝她和張阿姨的照顧。 作為謝禮,鐘杳給佘芮送了一副山水國畫,是她自己放空大腦時慢慢畫出來的。她覺得很適合掛在家里的書房,就大方地拿了出來。 也是小姑娘將畫拿出來那刻,靳川和佘芮才知道,她的繪畫功底居然這樣好。 佘芮當時眼睛一亮,似乎想跟靳川說什么,但還沒說出口,就被男人一句“你想都別想”給否定了。 鐘杳還送了唐一鳴一個小錦囊,錦囊里面是她上個月和賀伶俐他們去踏青時,在一個寺廟求的符。 她告訴唐一鳴,是“家庭和睦”符。 一貫畏懼鬼神,堅信社會主義唯物價值觀的唐一鳴鄭重收下,然后招搖地掛在了書包上。 然后,鐘杳便算正式告別了和好朋友做鄰居的生活。 也是這個時間,桃李中學開始了第一次“直升高中”的考核。 她這次考試和唐一鳴分到了同一個考場,本來還挺緊張的,沒想到唐一鳴一見她就說: “鐘杳,倪子墨讓我給你帶句話?!?/br> 鐘杳一愣,以為小天才又要對她進行“智商摧殘式”鼓勵,小心翼翼地問:“說什么?該不是他還沒上高二就又跳級了吧?” “那倒沒有?!碧埔圾Q叼著筆道,“他說,讓你別緊張,怎么樣都有唐一鳴給你墊底?!?/br> 鐘杳沒忍住輕笑出聲。 她拿筆去戳少年,“你騙我。唐一鳴,加油,你其實很聰明的,如果努力肯定進步比我還快?!?/br> 其實,自從唐一鳴的爸媽開始吵架,他做作業就很認真了。 鐘杳都看在眼里。 可少年跟祁昱學會了傲嬌:“當然,你小心你全年級進步最快獎被我給奪走!” 看著唐一鳴的背影,鐘杳突然沒那么緊張了。 她覺得,唐一鳴努力了肯定有回報,她自己也是。 為期兩天半的考試進行得十分順利,唯一的插曲是,考前淡定得不得了的唐一鳴,在每堂考試后都要抓住鐘杳對答案。 “數學最后一題的答案到底有沒有根號?” “英語作文是寫垃圾分類對嗎?我沒跑題吧!” “物理第一道大題是不是考回聲知識,你答案是多少?” “鐘杳,政治最后那個新疆局勢你怎么分析的……” 鐘杳不由得想念起倪子墨來,最起碼小天才找自己對答案時,她不會像現在這般不確定。 她不是小天才,沒辦法給唐一鳴準確答案,兩個人只好都坐在考場里唉聲嘆氣。 然而—— 當鐘杳回到九班,她才發現這次考試的插曲不止唐一鳴。 桃李中學學風抓得嚴,考試期間絕對不允許將手機和課本帶入考場,所以每個教室外都設置了存包柜。 但鐘杳從樓上考場下來,卻發現她的柜子已經被人撬開了。 她心一慌,開始著急翻找起來。 書本筆記沒丟,書包沒丟,連錢也沒丟,可獨獨丟掉了那部舊款手機,那部mama買的她都舍不得換的手機。 鐘杳的心一緊,連手都微微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