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林洛桑嘖了聲,幽幽道:“前幾天我都怕睡覺不小心壓著你,還準備等你好了就回臥室去睡——” 她話還沒說完,男人又將手臂從保護套中拿了出來,迅疾道:“那我好了?!?/br> “……” 林洛桑生生給氣笑了,側眸睨他:“你到底好了沒有?” 男人再次將手臂掛上保護套,就連無恥都無恥得非常理直氣壯。 “我好沒好,取決你想要做什么?!?/br> 她氣血上涌,直接錘了他幾拳,然后上手,三兩下將他的護套拆開,握住他肘關節,認真道:“是不是沒事了?你跟我說實話,我是真的擔心?!?/br> 男人垂眼看了她一會,只覺得那句“我真的擔心”莫名就讓人心情非常愉悅,未設防地坦白道:“本來也不是很嚴重?!?/br> 林洛桑:“……???” 他及時改口,“說嚴重也嚴重,你看,這里還有幾塊淤青?!?/br> 幾塊淤青事小,只要沒傷到骨頭就好。 她本來都想氣得給他揍幾塊淤青出來,但真的看到了他腰部的那幾塊,想到曾祖母的那番話,卻又是什么氣都生不出來了。 他哪有什么別的想法,不過只是想用另一種方式把她留下罷了。 “沒事就好,”她給他攏上衣襟,說,“傷好了我也不會走的?!?/br> 林洛桑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不是因為回不去了所以不走,是因為想住在這里,所以不會走了?!?/br> 男人鴉羽般的長睫斂著,窗外蜜色日光涌入,投落的陰影罩住他眼底不甚分明的情緒。 “不是因為你需要我所以我才留下,這次是我自己決定回家?!?/br> 她鼓起勇氣,逐字逐句道:“這兒是我們共同的家……不是嗎?” 家。 他們很少賦予這個房子這樣的定義,對以前的他們而言,用到最多的是指代性的“回來”、“回去”,偶爾講的“回家”,也只是借了個意思。 在她的認知中,能夠被稱之為家的地方,是歸屬地、是疲乏時可以停泊的港灣、是需要依靠時第一時間會想到的方向,它永遠會無條件地接納與包容,哪怕你并不是那么完美。 在家里,可以絕對輕松,可以絕對相信,也可以獲得絕對治愈的愛。 她想,這里已經能夠稱得上是她的家了。 盡管這二十多年來,她從不抱期待于會找到。 裴寒舟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那么看著她。 她說,“喝酒那天說的話我忘了,但是語音備忘錄替我記下來了,后來我聽見了?!?/br> “財產轉讓書的事,曾祖母也和我說了?!?/br> “沒想到我們倆也有感情一致的時候,”林洛桑驀然抬起臉笑了笑,又覺無奈,垂下眼簾自嘲道,“也沒想到這么簡單的問題,我們繞了那么大一圈,浪費了多少……” 話沒說完,男人沉聲打斷:“能再遇上,就不算白費?!?/br> “不管繞多少圈,你回來就好?!?/br> 她聳了聳肩:“也對?!?/br> 起碼這個轉機,讓他們都想通了很多。 “走吧,下樓,”他拉住她的手,“上面冷?!?/br> 到了客廳沙發上坐好,林洛桑盤著腿給自己扯了條小毯子蓋上,又展開也給他蓋了蓋,這才問:“不過……為什么飛機顛簸那時候,你要給我寫財產轉讓書?” “下意識反應,我也講不清,”男人闔了闔眸,“或許是怕我出意外之后你會受苦?” 她攬著抱枕:“可是我能養活自己呀?!?/br> 今時不同往日,和前兩年的狀態不同,而今她風頭正盛,代言和商演以及各式邀約都接到手軟。 聽完她的話,男人思忖許久,最后才道:“大概是因為……無論你到了何種程度,我總歸是最擔心你的?!?/br> “怕以后看不到,只能用這種方式保護你?!?/br> 她忽然想到自己從哪里看來的一句話,說是愛就會經常覺得對方可憐,搶先心碎,連一丁點的苦都不想讓對方吃。 她看著身上的毯子,輕聲笑了。 裴寒舟問:“笑什么?” “就是覺得我也不怎么可憐?!彼蛱虼?,“畢竟我蒙在鼓里替你洗了好幾天澡刮了好幾天胡子刷了好幾天牙?!?/br> “…………” * 第二天宅在家寫歌做歌,沒過兩天,林洛桑又去汀城看練習生們的情況。 她去了幾次,練習生們都對她親昵了起來,一見她來便連連鞠著躬說“桑桑老師好”,曳著甜甜的尾音,仿佛的確對她的到來萬分雀躍。 她先按照班級看了看大家的練習情況。 b班的狀態不錯,身后既有cd強有力的競爭者,前面又有a班激發著斗志,而且b班的練習生大多不偏科,整體呈現的效果不錯。 a班則比她預期的要稍微松散一些,整個舞呈現的感覺也有點散,大概是初評級時導師們的贊揚讓她們略有松懈。 c、d班也有一部分表現不錯,完全不輸前兩個班。 畢竟當時僅靠一個初評級就分出了abcdf班,有很多練習生的水準是夠的,卻因為緊張、狀態不好或是突然失誤導致發揮失常,只要找到了狀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是很輕易的。 值得一提的是,節目沒有e班,直接用f代替,因為f本就有fail不及格的意思,大多數養成節目便舍掉了e,用f代表最后一級。 林洛桑和節目組申請了一個專屬自己的練習室,節目組寵愛她,自然是二話不說給批了,她便坐在自己的練習室里等著練習生們來找,有問題的可以直接來問她,她都會傾囊相授。 之前她指點過的喻雪所在的團,也改掉了很多毛病,呈現方面好看了不少。 看著這幾個c班的多少也有些a班的苗子,她松了口氣。 只要她這邊能抓好關鍵問題,她相信她團隊里的練習生,都能殺進前五十強。 她正休息著,快傍晚的時候,門被人敲響。 緊接著,一個小女生走了進來。 是時初然,她記得,前兩天她安慰過,而且也是她團隊d班的一員。 “那天老師和我說了之后,我嘗試改了很多……”時初然小聲道,“您能幫我看一看嗎?” “當然了,”林洛桑放下筆,笑,“跳吧,我看著呢?!?/br> 時初然打了幾個響指,開始數拍子。 林洛桑:“你不用bgm?” “來得太匆忙……忘、忘記了?!?/br> 她啞然失笑,“沒事兒,我這有?!?/br> 隨著節奏從音響中緩緩留出,前幾個拍時初然還有點束縛,可對著林洛桑的目光,不知怎么就有了底氣,時初然慢慢放開漸入佳境,一氣呵成地跳完了整首。 進步很大,這女孩兒是適合吃這碗飯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功勞,林洛??傆X得自己那晚說了那番話以后,時初然不再那么畏懼和自備,眼中也漸漸有了幾分神采。 林洛桑轉了轉筆,又放下:“還可以,就是有幾個動作你沒找到最好看的角度,我來給你示范幾遍?!?/br> 這一示范就示范了半個多小時,最后二人累得站在鏡子前喘息,時初然有些驚愕地看著身邊的林洛桑,想著,之前初評級時她就覺得老師跳得夠好了,沒想到老師私下也會練習,還告訴了她前幾天的新體會,真是比她優秀的人還比她努力。 平復了呼吸后,林洛桑說:“跳舞不是越用力越好,動作幅度也不是越大越好,最重要的是要找準平衡點,讓動作看起來最舒服?!?/br> 時初然一個勁地附和著,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欽佩:“知道了,謝謝老師?!?/br> 想了想,林洛桑說:“你進步很大,保持下去。身體柔韌度也很好,不存在什么不適合出道的說法?!?/br> 時初然說不出話,咬著上唇點頭。 最后,在時初然要離開時,林洛桑驀地叫住了女生。 時初然轉過頭,并不是驚艷到讓人呼吸驟停的臉,卻清秀耐看,并且四肢協調能力好,愿意付出,學習速度快,且聰明。 林洛桑抿了抿唇,說:“加油?!?/br> 說不出來什么感受,但她有一種直覺,如果時初然能甩掉肩上沉重的包袱,將會大有作為。 暫時沒被看見沒有關系,她是導師,她的職責就是替璞玉洗凈表層的泥土,讓所有人刮目相看。 那天晚上她和岳輝說了這件事,岳輝讓她別有壓力:“你看中d班的孩子怎么了,誰規定d班就不能出道啊。再說了,一開始她什么水平大家都看到了,如果這樣她都能大放異彩,不恰恰證明你眼光和能力牛逼么?別想太多,想去做就去做?!?/br> “我當時看她也覺得不錯,雖然不是一級漂亮,但那臉還真的討人喜歡?!?/br> 時初然確實是她篩選查找后,練習生內非常有潛力的好苗子。 林洛桑打消顧慮,說好。 …… 第二天是主題曲評級的錄制,在錄制之前,由林洛桑統一給她們上聲樂和舞蹈的大課。 林洛桑跳舞看大體,但同時又可以兼顧到一些細節,而細節恰恰替舞蹈增色。 挨個動作替大家細細摳完之后,她拿起話筒,一邊示范一邊道:“我注意到你們中間晃手的這個動作,大部分人做的都有點問題?!?/br> “有人做得太松,又有人太硬,雖然是一個小動作,但非常出效果?!?/br> 林洛桑想了一個辦法:“你們不要只把它當成一個表演動作,幻想一下,你現在正和喜歡的男生出去約會,這時候風很大,你戴了很長的耳環,他轉頭看向你的時候,你就想頂起肩微微將耳環撥到后面去?!?/br> “然后曲肘,手腕轉,向后一掃?!?/br> “好,再試一下?!?/br> 音樂重新響起,rou眼可見的變化誕生,這一個小動作忽然就漂亮了許多。 “不錯,我看到變化了?!绷致迳@^續道,“好,現在再加眼神,鏡頭就是你喜歡的男生,你撥耳環的時候要用什么樣的眼神看他?” 不少女生的眼神都柔和起來,可還是有一竅不通的問:“什么眼神啊老師?” 她想了想:“溫柔、期待,有點躲閃,又很直接?!?/br> 大家都開始琢磨消化林洛桑這句話,卻忽然有人趁亂大喊: “老師,那你看師公的時候也是這個眼神嗎?!” 場面忽然不能控制起來,練習生們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