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為什么可以把占便宜表述得這么清新脫俗,就因為他是個無良資本家嗎? 她的世界觀仿佛在與男人的對話中得到了重塑。 林音樂人終于充分地意識到,原來自己和商人的世界是真的有壁壘的。 既然男人已經泰然自若地承認了自己絕非善茬,那林洛桑繼續糾纏下去好像也沒什么意義,所以她只是在腦內把這無良資本家千刀萬剮滾油鍋了無數遍,然后在他把自己放進車內后溫柔一笑:“謝謝老公?!?/br> “……” 裴寒舟抖了一下。 看著她毫無真心全是假意的營業笑容,他發現在某種情況下,這女人越恨他,就會對他笑得越甜。 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男人舌尖卷了卷,抵在上牙膛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車子駛回臨奚公館,由于在路上耽擱了太久,導致林洛桑泡了個澡從浴室里出來時,整個人手腳皆軟,還打了幾個噴嚏。 她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只熊,沒一會又覺得太熱,掀開被子,靠著身為女明星的那點自覺,摸出了一張紀梵希的面膜。 生病也不能放棄護膚,她被自己感動到了。 男人本來在隔壁敲文件,忽然聽到臥室里傳來乒鈴乓啷的響動,走過去才發現她人不在床上,仔細尋找后看見了目標物。 她正蜷在床頭柜和床板構成的直角里,屈膝抱腿,臉擱在膝蓋上,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憐兮兮的味道。 他蹙眉問:“你不好好上床在這兒貓著干什么?” 她說,“床上太熱了?!?/br> “……” 林洛桑剛敷完一張面膜,但面頰溫度卻并未因此降下,反而有上升趨勢。 男人盯了她一會,這才伸出兩根手指貼上她額頭,沉聲道:“發燒了?!?/br> 說完他轉身準備,林洛桑敏銳地抬眼:“你干什么?” “還能干什么,去醫院?!?/br> “我五歲那年發燒去醫院,吊針打到一半睡著,結果藥水打完了也沒人發現,針頭回血在我手背上腫了個大包?!彼f,“后來我發燒再沒去過醫院?!?/br> “……” 男人沉吟幾秒,“那叫醫生上門?!?/br> 她沒什么情緒地,靜靜地問:“你能保證在我不小心睡著的時候,有人時時刻刻看著我,不會再發生那種情況嗎?” 男人也轉頭看她。 說不上來,但這一刻的氣氛非常奇妙,他的直覺告訴他事情并非她所描述的那樣簡單,但她只是一言不發地直直瞧著他,瞳仁漆黑無底,好像在周身豎起了戒備。 他并不打算深究,只想說這并非難事,只要她愿意,他甚至可以找來一整個足球隊的人為她服務。 但轉念一想,他和病人計較什么,既然她抗拒,不去也無妨。 男人放下手機,道:“你決定?!?/br> “我貼退燒貼就好了,再吃點藥,”她聲音輕飄飄的,“家里有退燒貼吧?!?/br> “應該有?!?/br> 說完身后就沒了動靜,裴寒舟回過頭,發現她又換上那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朝他擠了擠眼睛:“什么,裴老板的意思是要去幫我拿藥嗎?”又裝作為難地輕攏眉頭,“這樣不好吧……” 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的裴寒舟:? 看來當她喊自己裴老板的時候,必定沒什么好事。 男人半倚在柜子邊,抄手睨她:“像你這樣貪涼,我就算幫你拿一百個退燒貼也沒用?!?/br> 她立刻乖巧地爬上床,用被子將自己全身裹起,只露出白凈精致的一張臉,邀功般笑道:“這樣好了嗎?” “……” 裴寒舟下樓時才意識到什么不對。 為什么她可以這么理直氣壯地使喚他。 而他堂堂在舟總裁,又為什么要接受這種使喚。 男人站在樓梯口思索了幾秒未果,先是安慰自己,他拿總比她生病時冒冒失失弄壞東西好;但轉念一想,東西弄壞了再買就是,他賺錢不就為了這個? 最終裴boss用一種慈善家的情懷說服了自己,他畢竟是丈夫,偶爾也需要關懷一下妻子。 拿出藥片后他又停頓了幾秒,腦中一閃而過她說出“你能保證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時的表情,但那情緒稍縱即逝,很快被她輕巧地用玩笑掩蓋。 他搖搖頭,不再繼續想。 拿到退燒貼的林洛桑撕開包裝袋,啪嘰一下把東西摁上自己腦門兒,然后就地躺下,開始睡覺。 房間里僅開了裴寒舟那側的臺燈,他捧著本硬殼書正在翻閱,沒什么動靜,一時間林洛桑耳畔只有呼吸聲和輕盈的空氣凈化器運轉聲,這樣的和諧讓她產生了一絲溫暖的錯覺。 她提了提被子,由于實在是太熱,忍不住把手拿了出來。 下一秒又被男人捉了進去。 她側頭,“我就不能稍微散散熱嗎?” “可以,”男人不疾不徐,“如果你明天想燒到四十度的話?!?/br> “……” 剛剛覺得溫暖果然是她的錯覺。 林洛桑咬了咬牙,翻身入眠。 好在一夜好夢。 次日,她是被斷斷續續的說話聲給喚醒的。 睜開眼,透過隔間門簾,隱約能瞧見男人在里間對著電腦說話,應該是在開視頻會議。 林洛桑慣性賴床,在床上摸索了會兒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和電腦也都放在里間。 她迅速拉開被子沖過去,打算速戰速決,拿完手機電腦就鉆回被窩寫東西。 結果剛跑到他身邊,一陣翻找之后,聽見男人漫無波瀾的嗓音:“燒退了嗎?!?/br> 這語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問“欠我的五百萬什么時候還”。 林洛桑抱著電腦,把頭湊過去讓他自己感受,“喏?!?/br> 她的臉頰倏地靠近,帶著陣兒微甜的鈴蘭香,連頰邊細軟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男人停頓了幾秒,這才伸出手撕下她的退燒貼,指腹卻沒碰上來,只是不甚自然地轉過眼:“這么活蹦亂跳,看來是已經好了?!?/br> “差不多吧,但是頭還有點暈?!?/br> 她站在原地說完,男人梭巡的目光又下落至她足尖,而后眉頭輕蹙:“把鞋穿上?!?/br> 林洛桑本以為拿完電子設備就能回去,加之地上被打掃得干凈,所以才懶得穿鞋,心想反正就幾步路,誰知被他一問一耽擱,現在腳下倒真感受到幾分寒意。 說完話后裴寒舟便繼續開始看報表,腳背卻突然被什么扯了扯,他低頭,看見她白皙的腳趾扒拉扒拉著,鉆進了他的拖鞋里。 裴寒舟:“……” 隨著林洛桑腳踝一個用力,她順利將男人的拖鞋整只帶走,然后心滿意足地穿著離開。 他沉默地目送她大搖大擺地回到床邊。 偏偏這女人還渾然不覺似的,蒙進被窩里對上他的視線,眼瞼下垂,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不是你要我穿鞋的嗎?” 視頻會議內一片寂靜。 本來大家都是在等總裁說話的,誰料到等了半天只等來一句“退燒了嗎”,眾人戰戰兢兢以為總裁在罵他們病得不輕,紛紛擔憂是不是自己的策劃案紕漏過多,直到從屏幕里瞥到總裁夫人那張臉時才放下了小心臟,明白話不是對他們說的。 于是接下來的三分鐘,他們活久見地,親眼目睹了總裁夫人搶走總裁的拖鞋,并且非常欠揍地躺在床上wink,宛如下戰書一般。 面對著夫人的戰書,總裁也確實沒再說話了。 一般這樣的沉默過后,boss會冷酷無情地說“不會工作可以立馬卷鋪蓋走人”,那么按照這樣的經驗分析,boss對夫人的下一句很可能是“不會當我老婆那就滾出家門”。 隨后,眾人就看到總裁挑了挑眉尖,并沒有計較任何甚至并沒有對戰書做出回應,翻開一份策劃案,開始工作:“剛剛說到哪里了?” ……? 這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但諸位并不敢對總裁產生質疑,畢竟總裁都不計較他們能計較什么,遂繼續頭腦發熱地投入工作,順便在心里默默欽佩了一把林洛桑。 躺平的林洛桑心中暗爽,滿足于自己總算把和無良資本家的互懟比分追到了一比一平。 爽了會兒后她打開軟件寫歌,磨蹭到肚子有些餓了才起身刷牙洗臉,順便跟小助手說自己想吃草莓馬卡龍。 她平時是會嚴格控制甜食攝入的,但生病和心情不愉快時除外——如果發著燒還得吃干巴巴的蔬菜沙拉,那對自己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很快,小助手發來消息,說她喜歡的那家甜品店今天沒開門,問要不要去別家買。 她耷拉著腦袋回:【不用了,我只愛吃這家的?!?/br> 甜品店在自己好不容易需要的時候關門,宛如一團烏云只降落在她頭頂并開始簌簌落雨,林洛桑內心晴轉小雨,打開手機搜索馬卡龍教程,妄圖借此填滿自己的空虛:“蛋清三個,糖四分之一杯,攪拌機打發,再加入四分之三杯糖粉、一杯杏仁粉……” 在她念到第三遍的時候,開完會想休息的男人不堪其擾,走到她面前,“你到底在念什么?” “我吃不到你還不準我念念配料表嗎!”她悲愴地抱緊枕頭,“我的草莓乳酪馬卡龍,mama好想你?!?/br> “……” 男人從她手里抽出手機看了眼,遞過去時沉聲道:“吃到了你就不念了?” “怎么——”林洛??此@架勢,問,“難道你有辦法嗎?” 半小時后,她站在流理臺看著男人熟練地過篩、攪拌、放烤箱,難以置信地問,“你為什么還會做甜品?” 男人調好烤箱溫度,蹙眉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說:我連賺一個億都會,這種弱智東西有什么不好學的。 她閉麥了。 裴寒舟折了折袖口,等她的馬卡龍烘烤時,自己也迅速拿出草莓切成丁,準備好牛奶和淀粉,準備做一盒草莓牛奶小方。 想堵住她的嘴是一回事,他也確實被她說得有點想吃甜品。 林洛??粗约旱恼煞蜉p車熟路,有一瞬間懷疑他是不是被誰魂穿了,不過想到他車里那排經常更換的棒棒糖,反應過來他嗜甜,那愿意做這些也就不足為奇了。 一小時后她的馬卡龍上桌,本著“我倒要看看你這無良資本家做得能有多好吃”的想法,林洛桑用力一口咬下去,而后沉吟片刻—— 外酥里嫩,好像還真挺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