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賀子芩突然就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挑釁,像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或許傅知煥不是性格冷淡。 而是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一個人而已。 * 深秋的時候,溫阮和傅知煥回了趟潼城。 去參加法院對張宏銳的開庭審判。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隨著警方對張宏銳的深入調查,一直埋藏在潼市內的犯罪團伙,也被順藤摸瓜一舉端出。 并且十分幸運的解救了多個窩點里被拐賣的孩子。 其中,就有金晨赫的女兒。 金晨赫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在拘留所里嚎啕大哭,眼睛紅腫地朝著警方鞠躬道謝。 其實命運從來不會寬恕任何一個罪人。 二十年前,金晨赫知情不報,為了一己私利而助長了犯罪團伙的發展,所以在二十年后,他的女兒也因這個團伙的行動而失蹤。 在他終于下定決心,自首償還罪孽的時候。 女兒也因為他提供的情報和線索,無比幸運地被解救。 或許這就是老人常說的因果。 開庭日期到來。 因為考慮到張宏銳情況特殊無法到場,法院破例在被告缺席的情況下,依舊按照程序,完成了審判。 毫無異議的死刑。 雖然張宏銳原本就時日無多,但由人民法院拍板敲下的刑法,和躺在病床上連個罪名都沒有就咽了氣,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 違反法律的人必須要收到處決。 這是給所有受害者的交待。 在結束了對張宏銳的審判后,周圍的人都陸陸續續地離場,唯獨傅知煥沒有動。 他胳膊搭在膝蓋上,雙手交疊握起,撐著自己的額頭。 細軟的黑發搭下來幾縷,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卻能清晰看見他的喉結緩慢地滾動了下,仿佛是在抑制著自己的情緒。 溫阮有些心疼的看著他,但猶豫了許久卻沒出聲,只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旁邊。 就這么陪著他一直坐著。 這是一件值得開心和慶賀的事情。 他終于可以從這么多年的偏執中,徹徹底底的解脫出來。 謀害傅予情的犯人死了。 毀了無數家庭的犯罪團伙也被抓捕,在警方的行動下被打得七零八落。 所有人都得到了懲罰。 包括傅知煥自己。 去適應解脫的過程,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就好像傅知煥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或許等抓到殺害傅予情兇手的那天,自己就不會再這么痛苦。 但這個時候,才會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這些痛苦不是來自于對兇手的恨,而是來自及對自己親人的愛。 所以傅知煥永遠不會忘記那些痛苦。 因為那是傅予情存在的證明。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但是如果你很難過的話?!睖厝钗⑽⑵^頭,抬起手,輕輕地搭上傅知煥的手背,然后握緊,慢慢地說:“要不要抱一下?” 傅知煥沒說話,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言不發地直起身,抬手將溫阮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緩緩閉上眼,能清晰地感受到溫阮安撫似的一下下拍著自己的后背。 傅知煥抬起眼睫,輕笑著說:“你哄小孩呢?!?/br> 溫阮沒松手,反而有些固執地將傅知煥擁緊,她想了一會兒,然后輕聲說:“大人也要哄的啊?!?/br> 傅知煥嗯了一聲,然后淡淡道:“放心,我沒事?!?/br> “什么沒事?”溫阮鼓起腮幫子,裝作兇巴巴地樣子命令道:“以后不能只和我說開心的事,不開心的事也要告訴我!如果以后你再這樣什么都不說就逞強的話,我就也不把不開心的事情告訴你然后假裝很開心!聽懂沒有?” “……” 傅知煥理了一下這一串繞口令,不由地啞然失笑,他垂下眼,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在安靜了片刻后,他將擁住溫阮的胳膊漸漸的收攏,低下頭,聲音帶著些沙?。骸昂??!?/br> 有許多事情早就變得不一樣了。 以往貧瘠的人生,好像在某個瞬間,終于等來了一場春雨。 在那片原本荒蕪的土地上,開出千束萬束的花來。 傅知煥知道。 他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了。 兩人并肩走出法院,步子還沒賣下臺階,就突然聽見剛才還安靜的四周剎那間變得喧鬧了起來。 隨即,有一小波記者不知道從那個犄角旮旯里用了出來,扛著相機將傅知煥給包圍—— “您是這起案件受害人的哥哥對嗎?請問是什么讓您堅持了二十年不放棄這樁案件呢?” “我們聽說早在十年前,警方就曾調查過這起案件的知情人士之一,請問那個時候為什么沒有將犯人抓捕呢?” “這起案件是因為嫌疑人之一投案自首才得以解決的,那是否代表著警局處理案件的能力下降?!?/br> 像這種引發社會轟動的案件,記者都會在第一時間嗅到風聲。 傅知煥似乎早就猜到了這一點,他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只是用余光輕掃了眼身旁的溫阮,示意她從旁邊先走。 這伙人很難對付,他不想讓溫阮也被詢問些令人難堪的問題。 “傅先生,請問您能簡單說說二十年來,您的心路歷程嗎?我們都非常關心您對這件案子的看法,以及內心的感受?!?/br> 雖然這些問題不是沖溫阮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每一句話就跟打開環繞模式似的,念得她腦海里一陣緊繃眩暈。 她將牙一咬,沒聽傅知煥的話一個人先走,反而往前邁出一步,扯住他的袖子,然后帶著他撥開人群,徑直準備離開。 記者蜂擁而上,伸手去攔,其中一胳膊已經著急地往溫阮眼前戳。 她眉峰微挑,抬手握住那只胳膊,反手一擰,語調冷了幾分:“有完沒完?漂亮話這么會說,真的關心人,就不會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爭個頭條報道往別人傷口上撒鹽?!?/br> 說到這,她頓了下,豎起食指點了下旁邊的幾個人,邊點便數道:“一、二、三。對,你們三個,還記者呢,知不知道你們沒權利要求人民配合你們的采訪?居然還伸手去拽袖子攔人,是想尋釁滋事嗎?法院就在跟前,這么想坐在被告位置上喝喝茶???檢院門口可是有監控,我勸你們以后稍微懂點事,不然遲早得被抓起來思想教育?!?/br> 這一連串話說的極其流暢,剛才還鬧哄哄的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溫阮撇了撇嘴,輕哼一聲,拉著傅知煥繼續往前走。 一直穿過熙熙攘攘地人群,逐漸離開了那喧嘩的中心。 傅知煥垂眼看著溫阮和自己交握著的手,唇角牽起了道淺淺的笑意,他嘆了口氣。 真是。 自己這么一個大男人,就這么被一個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小姑娘拉著往前走。 偏偏那小姑娘現在還渾身帶刺的樣子,明明是小小巧巧的那么一點,卻還是張牙舞爪的擋在自己身前。 聽見身后逐漸沒了那群記者的聲音,溫阮才放xiele氣似的,將剛才那副兇狠的樣子全都放下。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笑的眉眼彎彎:“我突然記起來,陸柯陳那起案子的時候,也有人堵在警局附近想要采訪我?!?/br> 而那個時候,是傅知煥牽著她的手,護著她,將她帶出那堆鬧哄哄地仿佛要將人吞噬的人群。 現在,她也可以這么做。 傅知煥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眉眼斂起,眼底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意味:“你這么護著我,我一個當男朋友的不是很沒面子?” 溫阮步子一頓,仔細想了想傅知煥這個問題,然后轉過頭,沒用開玩笑的語氣,反而一字一句地糾正:“才不對,再怎么厲害的人,都不能一個人扛下來所有事?!?/br> “而且我是你的女朋友啊?!睖厝顭o比認真的說,“我當然會一直陪著你?!?/br> 傅知煥也停下步子,他垂眼,漆黑的眼仁中宛若泛著些溫柔而又細碎的光。 許久后,他將唇角勾起,語氣里含著笑:“是?!?/br> 從今往后。 一直會在一起。 * 一轉眼就到了圣誕節。 溫阮這段時間工作忙得團團轉,好不容易趕在節前處理好所有的事務,正準備想著和傅知煥一起過這個充滿紀念意義的“兩人在一起后第一個圣誕節”時,卻被秦素珊一通電話叫了出來。 秦素珊在電話那頭哭得聲嘶力竭:“他不愛我了,我要和他分手嗚嗚嗚嗚!溫阮出來喝酒!” 今晚傅知煥要加班,大概九點多才能回來。 溫阮看了下表,覺得由著秦素珊這么胡鬧,可能真的會出人命。 于是她準備去酒吧把秦素珊撿回來,如果來得及,可能還可以在九點半之前到家給傅知煥一個驚喜。 剛一進酒吧,就看見秦素珊抱著瓶子在打酒嗝。 她抬起頭,看見溫阮,頓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往她身上撲:“我要和秦子然分手嗚嗚嗚?!?/br> 溫阮將秦素珊扶穩,非常冷靜地說:“別急,你先和我說說情況,我來分析一下?!?/br> 秦素珊深吸一口氣:“你知道的,我們倆都是朝五晚九的上班族,所以他提議,以后做家務分單雙數,日期是單數我做,日期是雙數他做?!?/br> 溫阮點了下頭:“這很好啊?!?/br> “好個屁?!鼻厮厣哼煅实溃骸耙荒昀飭螖当入p數多整整七天!憑什么!我質問他,他居然和我說沒差?七天啊,憑什么我要比他多做七天家務?” 溫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