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被忽視的溫阮深吸一口氣,彎腰拿起遙控器,關上了電視。 溫父皺了下眉。 她往沙發上一坐,側過身面對著溫父,將手交疊握起放在膝蓋上,拿出律師談判般的姿態:“溫豐臣先生,作為法律系畢業的大學生,我要合理行使我的人身自由權?!?/br> “比如說?” “我要退婚?!?/br> 溫豐臣看了她一眼:“免談?!?/br> “溫豐臣先生,為表決心,我已經扔了訂婚戒指?!?/br> 溫豐臣看上去不以為意,他喝了口茶,慢條斯理地說:“沒用,我可以讓周助理再定一對?!?/br> 反正不缺這點錢。 “……” 是資本家最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了。 溫阮決定態度溫和一點:“爸,現在主張婚姻自由…” “我是怕你被騙,你忘了你小學的時候差點被人販子拐走,就因為別人給了你包跳跳糖?人家傅二少可是正兒八經的檢察官,品行好還門當戶對…” 大概全天下的父母對于這些事,記憶力都特別好。 這副軟硬不吃的態度,讓溫阮決定使出殺手锏。 她噌的一下站起身,轉過身喊了句:“陳媽,幫我收拾一下東西,我今晚就走?!?/br> “阮阮,這么晚了,你上哪去???”溫母聽到這句話,頓時松開了摟著溫父的胳膊,皺起眉頭問道。 溫阮鄭重其事道:“離家出走,婚約不解除,我是不會回來的?!?/br> 離家出走? 這句話一出口,周圍靜了一下。 被點了名的陳媽也愣在原地,試探地看著老爺和夫人,一時之間不敢行動。 溫豐臣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讓她走。她從小到大時間最長的一次離家出走,不就是小學那會兒因為沒考好,被我教訓一頓之后,跑到小區公園長椅上坐了一天嗎?” 說到這,他頓了下,似乎想起什么,又補充道:“對,也不能算是一天,因為坐到一半覺得肚子餓,還溜回來吃了頓飯?!?/br> “就這點骨氣,能走到哪里去?” 溫阮站起身,目光在自己父親身上停留了會兒,卻沒像別人預想中的那樣氣梗而大發雷霆。 她只是沉默了許久,然后轉過身,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溫母見溫阮離開,語氣擔憂地輕“哎”了聲,然后站起身想去攔,卻被身旁的溫豐臣攔住。 “你這人,既然孩子真不想訂婚,而且我看傅家那位二少爺態度也很明確,不如就……” “你懂什么?!?/br> 溫豐臣看上去卻似乎不急,他將手中的茶杯緩慢放在桌面上,然后嘆了口氣,道:“這孩子從小被我們保護的太好,不然也不會因為當年那件事情而一蹶不振?,F在不逼一下,她怎么走得出去?” * “所以,你是真的要離家出走了?”秦素珊在聽筒那頭問道。 “對?!?/br> 溫阮用肩膀夾著手機,手上忙碌地清理著自己的行李箱,然后拋下一串勵志言論:“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如果真的想要反抗的話,首先自己得要立起來才行?!?/br> 秦素珊頗為感動:“比如說?” “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潼城,在大家以為我銷聲匿跡的時候暗自努力。三年后,背負著一身光芒歸來。那個時候,我已經不是別人眼中的花瓶大小姐,而是被千萬人敬仰的……” 秦素珊打斷:“等一下,我怎么覺得你這詞有點耳熟?!?/br> “豪門之千金歸來里面寫的,最近蠻火的一本小說?!?/br> 秦素珊沉默了一會兒,沒忍住被溫阮逗笑。 她在電話那頭前仰后伏地樂了好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過我沒想到你還真會被人叫做花瓶,大學那會兒,你的專業成績可是我們學校最好的。蘇教授還說,你肯定會取代他成為潼城里最有名望的律師……” 聽到這話,溫阮的手停頓了下,沒說話。 秦素珊覺察到自己的失言:“…啊,對不起?!?/br> 三年前,溫阮剛畢業。 幾乎所有人都預言,按照她的能力,一定能成為律師界中的行業翹楚。 也的確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初出茅廬的溫阮便在幾次的官司中打出了漂亮的勝仗。 只不過…… 在一件案子之后,溫阮就辭去律師的職務,一直到現在都再也沒接觸與法務相關的工作。 “沒事?!?/br> 溫阮笑了下,將行李箱合上,她靠著床沿盤腿坐在地毯上,平靜道:“其實這次,我準備去江城?!?/br> 秦素珊聽到這話,語氣里帶著些歡喜雀躍:“太好了姐妹,你終于準備來投奔我了!” 從三年以前開始,這對閨蜜就一直處于異地狀態。 秦素珊在江城這邊當著實習律師。而溫阮則回到了溫氏,當她不愁吃穿的千金大小姐,偶爾去公司打打雜。 “也不是,前些天蘇教授和我說,他開了家律師事務所,問我要不要去幫忙?!睖厝畲瓜卵?,輕輕說道:“我答應了?!?/br> 蘇教授是溫阮的恩師,向來惜才,幾次三番向她遞出橄欖枝。勸她不要因為當年的事情拋棄自己的才華,要學會放下一些固執,重新接受這個職業。 三年過去,時間能夠磨平許多東西。 自己最驕傲的瞬間,永遠是站在法庭上的時候。 溫阮本來就有方面的心思,加上婚約這件事的催化,讓她越發覺得,如果依靠溫氏,自己再怎么也只能被別人稱為溫家大小姐,而不是溫阮這個名字。 所以,她早有意向接受蘇教授的邀請。 電話那頭有片刻沉默,許久之后才聽到秦素珊拔高音調尖叫道:“姐妹!你終于想開了!當年那件官司,根本不是你的責任嘛!嗚嗚嗚嗚只要你來江城,我可以給你提供免費的食宿!” 或許是因為提到陳年往事,溫阮的情緒有些莫名的消沉,顯得有些興致缺缺:“謝謝?!?/br> 但秦素珊卻被這難得久別重逢的機會,感動得隔著電話都試圖和溫阮抱頭痛哭。 “我們還可以一起去看靚仔!” “還可以去蹦迪!” “還可以來我們律師所看那些穿西裝的斯文敗類小帥哥!” 斯文敗類小帥哥! 溫阮快樂了。 她的心情被這一連串的話給調節了大半,在同秦素珊聊了會兒后,便掛了電話準備訂票連夜趕往江城。 機票已經售完,于是溫阮就改訂了班次最近的火車。 臨行前,她還眥睚必報地特地和溫豐臣道了別:“三年后見?!?/br> 溫豐臣:“…” 火車抵達江城的時候,是早上七點半。 溫阮揉著惺忪的眼睛,拖著自己的行李箱下了火車。她站在火車站門口掏出手機,準備叫輛出租車先去找個賓館落腳。 潼城和江城的溫差有些大。 早晨的冷風呼哧呼哧地往她脖子里鉆,讓溫阮昏昏沉沉的困意被驅散,頓時有幾分清醒了起來。 而就在這時,帶著幾分粗獷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你這孩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 溫阮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大力一扯。自己趔趄幾步,被眼前那陌生男子拉扯著往前走。 什么情況? “高中才畢業,就偷了家里給你的大學學費到處去玩,還準備去找你那個網上認識的男朋友!是誰教你學得這一身壞毛??!看我回去不打斷你的腿!” 溫阮幾乎是剎那間就反應了過來,她還殘留著的那點困意頓時就煙消云散。 光天化日之下拐賣人口? 而且我看上去像高中才畢業? 溫阮定住步子,拔高聲音向周圍的人求助:“麻煩幫我報警,他是人販子?!?/br> 而溫阮這句話才剛說完,旁邊就圍上來了一男一女,早就準備似的打好配合。一邊攔住她的去路,一邊造勢想要掩住她的聲音。 “我們找了你這么久,怎么這么不懂事!” “哎,快點回家吧,你媽在家里眼睛都哭紅了,小姨我都看不下去了?!?/br> “真讓人不省心,你爸辛苦養你這么多年!” 路人見到這架勢,也有多心眼的人湊上來多問了句:“你們知道這姑娘名字嗎?” 誰知道人販根本沒被唬住,反而大聲道:“我女兒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她叫溫阮!溫和的溫,耳字旁那個阮!” 說著,便伸出手扯過溫阮手里的車票,捏著身份證號的那一角遞道旁人面前:“來看看,這名字都是對的呢?!?/br> 溫阮眉頭微皺。 看來,這伙人是盯了自己很久,剛才不知道什么時候偷看過自己的車票。 路人看了眼名字,又見這群人販子的架勢頗為理直氣壯,于是嘟囔了句,往后退了幾步。 沒了周圍人的摻和,這伙人販子當然就能輕松將溫阮這小體格拽著往前走。 溫阮嘆了口氣。 其實她也是不大慌的。 因為恐怕面前的這群人販子挑對象的時候,估計也沒想到,溫阮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堅持報到的興趣班,居然是個空手道班。 也是。 溫豐臣教育女兒的理念從來都是:別人欺負你,你可以用粉色的鐵鍬敲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