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謝廣抬手指著南邊,潛意思連你大哥和二哥也不說? “就把我說的這些告訴他們,做不出來也別管他們。不然,久而久之,他們不會感激你我,還認為我幫他們是應該的?!敝x瑯道,“就算是我孫子小七,我也不這樣慣他?!?/br> 謝廣接道,“慣著他們,念你的好也行??赡愦笊┠莻€樣,你把整個家給她,她估計還覺得少?!?/br> “你懂就行了?!敝x瑯這話也是說給謝廣聽的??上麤]聽出來。大概認為他不會變成他厭惡的樣子。 眼角余光瞥到小七和小老虎出來,謝瑯就說,“回家幫你娘做活去吧。我家虎子餓了?!?/br> 謝廣不禁說,“早上沒吃?” “吃了。它長大了,一天得吃好幾頓?!敝x瑯道。 謝廣:“頓頓雞蛋?那一天得吃多少?!?/br> “也是它好運,趕上王公子送錢,我不用攢雞蛋換錢。否則我只能喂它水?!敝x瑯笑著往里面看一眼。 謝廣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小老虎快到門口了,也不再廢話,讓謝瑯進去。 謝瑯閂上門,讓小七和小老虎在院里玩,就去灶房燉一條海魚。 不甚餓的小七喝湯,小老虎吃rou,謝瑯看著兩個小的吃飽喝足,把小七哄睡著,又把小老虎塞他懷里,才拿著砍刀去砍竹子。 砍八捆扔葬母老虎的泉水里,又砍一根枯木,謝瑯才扛著枯木回去。 到家小七已經醒了,正在和小老虎玩兒??吹街x瑯立刻拋棄小老虎,朝他撲過來。 謝瑯抱起他出去轉一會兒,回來把枯木劈成木柴堆在灶房里,就潛入江山圖中挖一些煤和鐵,準備生火打鐵,做鐵鍋。 謝瑯沒用過鐵鍋,他小時候家里用的是鋁鍋,哪怕炒菜的鍋也是鋁的。想到這一點,謝瑯再次潛入江山圖中,尋到一塊鋁礦石,就去鐵器房中,又從江山圖里面弄出一些黃泥,做模具。 謝瑯至今還記得他十來歲的時候,經常能看到用土模具做鋁鍋的人。有一次他還把家里破損的鋁勺子、屜子給做鋁鍋的人,那人把那些破爛融了,把鋁液倒入模具里,不需要太久,模具打開,就能得到一個完好的鋁勺,或者鋁鍋。 用鋁做比用鐵簡單多了。但炒菜還是得鐵鍋。因為鐵可以買到,以后被人發現,謝瑯也好解釋。 謝瑯便決定先用鋁做一個鍋用著,然后再慢慢琢磨鐵鍋。 “三爺?!?/br> 謝瑯把土裝麻袋里,打開門問,“怎么了?” “我想出去玩兒?!毙『ⅹq猶豫豫伸出食指,怯怯地指著外面,眼睛盯著謝瑯。大有謝瑯一搖頭,他就把小手收回來的意味。 謝瑯很是驚訝,小孩跟他這么久,還是第一次開口要出去,“去吧。天黑就回來?!?/br> “好的?!毙『瓮染屯馀?。 謝瑯勾頭看一下,門外站著幾個小孩,有謝二郎的兒子,有謝仲武的兒子,還有幾個他也不認識的,看到小七過去,抓住小七的胳膊就跑。 謝瑯笑笑,黃泥搬出來就開始燒制模具。 這種事謝瑯沒干過,到天黑也沒能燒成。謝瑯干脆用廢掉的黃泥在灶房外面和他住的房間中間,靠墻的位置壘個三尺高的四方臺。又在上面放一塊同等大小青石板,然后把洗臉盆放上面。 小七回到家看到多出來的東西,不能吃也不能玩,瞥一眼就回屋找他好朋友虎子。 人是群居動物,謝瑯也不例外。前世職業導致他習慣了一個人過,也做不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獨來獨往。所以謝瑯才想收養小七,給自己找個聊天的人。 小七若是十來歲,謝瑯也不會收養他。因為小,不記事,以前又不認識謝三郎,謝瑯的種種不同在他看來沒什么不同,謝瑯才敢養他。 比如青石板,如果他再大三五歲,一定會問謝瑯在哪兒弄的。謝瑯解釋起來,還真不好糊弄。 謝瑯見小七對多出來的東西不感興趣,等他出來依然跟他解釋一遍――小七出去玩的時候,他上山挖的土。 日后小七長大,回憶起兒時的事也不會有所懷疑。 翌日,天蒙蒙亮,謝瑯自然醒來,就重復昨天的事。 打掃院落、牲口圈,喂飽家小,繼續研究他的土模具??斓剿葧r,謝瑯鎖上房門,拎著放筆墨硯臺以及竹片的木盒子,抱著他大孫子去學堂。 謝建業見到就問,“小七這么小也去?” 謝瑯想多活幾年,以至于不想搭理他??伤渲x建業這么多天,他也沒生氣,再不搭理他,外人看見就是他不懂事。 謝瑯就說:“我和小七一起去?!?/br> “你也去?”謝二郎驚呼。 謝瑯眉頭一挑,反問道,“沒聽謝廣說?他也去?!?/br> “他?”謝二郎想說什么,就看到謝廣跑過來,“你去學堂干什么?” 謝廣:“跟著夫子識字?!鄙焓帜眠^謝瑯的盒子,就說,“三郎叔,以后等等我,咱倆一起去?!?/br> 謝瑯點一下頭,“走吧?!?/br> 倆人在謝建業和謝二郎驚疑不定的視線下飄然而去。 直到兩大一小消失,父子倆才回過神,驚叫道,“三郎也去學堂?!” 謝二郎的鄰居從院里出來正好聽到這句,不禁說:“三郎去學堂怎么了?小七那么小,第一天去,三郎不放心他是人之常情?!?/br> 一副大驚小怪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不像三郎的親人。 “不是。是三郎也要跟夫子學文習字?!敝x二郎道。 “什么?!” 謝廣嚇得踉蹌了一下,“三郎叔,要不,咱把小七送過去就回吧?” “為什么要回?”謝瑯問。 謝廣:“沒咱倆這么大的。會被大家伙兒當成怪物圍觀的?!?/br> “那是他們不懂?;噬系男【俗又啦??”謝瑯問。 謝廣點頭,“聽說過,館陶長公主的兒子,叫什么名我忘了?!?/br> 謝瑯下意識想問館陶公主是誰。忽然想起她是陳皇后的母親。 此時衛子夫還不是皇后,衛青也不是大漢的大將軍。世人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衛夫人的弟弟,一個出自平陽公主府的騎奴上面。 “我說的是衛青。衛夫人的弟弟?!?/br> 謝廣脫口道:“他也是皇上的小舅子?” “算是。畢竟是公主的舅父。他以前也是什么都不懂。聽說也是你這么大的時候才跟著夫子學東西,現在都是太中大夫了?!?/br> 謝廣想也沒想就說,“他什么都不懂,有個好阿姊,以后也能封侯拜相?!?/br> “你太小瞧皇上了?!敝x瑯心想,現在的劉徹可不是三十年后的劉徹,“聽說皇上身邊沒蠢人。就是那唱曲的,也是天下最好的謳者。如果他什么都不懂,封侯也是個沒權力的侯爺?;噬喜粫阉麕г谏磉叺??!?/br> 謝廣不禁問,“三郎叔怎么知道?”沒容謝瑯回答,自顧自說,“一定是王公子告訴你的。他住在長安,家里還有錢,肯定天天都能見到那些王公貴人?!?/br> “是的?!敝x瑯見他又想說什么,連忙說,“到了?!?/br> 謝廣抬頭一看到學堂,頓時腿肚子轉筋,膝蓋發軟。 謝瑯見他臉上露怯,單手抱著小七,一把把他拽進去。 進去自然惹來夫子盤問。謝瑯一副求知若渴的表示他很想跟夫子讀書習字,又暗示有他和謝廣在,學生不敢鬧騰。 三十多歲,初次任教,不知該如何同學生相處的男人望著一屋子從四歲到十二歲不等的孩子,欣然接納謝瑯和謝廣。 隨著夫子打開他帶來的竹簡以及把寫滿字的木板掛在墻上,學堂外圍滿了人。 有了謝瑯和謝廣這倆特別存在,夫子潛意識認為他們和謝瑯一樣,便招呼他們進屋里聽講。 他們都是來看謝瑯和謝廣的,臉皮薄的立刻遁走,臉皮厚的順勢進來,蹭到謝瑯身邊,小聲問,“聽得懂嗎?” 夫子停下來。 謝瑯眉頭微皺,冷聲道,“不要講話,端正坐姿,認真聽講?!?/br> 偷偷往后看的小孩子正襟危坐。被謝瑯訓的人也不敢反駁,想走,看到夫子拿起竹簡,頓時一動不敢動。 夫子心中很是驚訝,他記得養蠶里的里正是位老者,不是少年啊。 難得這個少年是里正的孫子? 午時一到,夫子收起竹簡回家,路上碰到一個放羊的女子便問,“那個謝三郎是何人?為何你們村的人那么聽他的話?” “三郎叔?我們村最厲害的人。比里正還厲害。問他干什么?”女子反問。 夫子不信,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厲害也不足矣使成年男子懼怕他,“他可會百步穿楊?” “那有什么?!蹦欠N厲害是他自己厲害,并不能惠及鄉民。女子見夫子好奇,便繼續說,“我三郎叔會做犁,會做耙,還會做豆腐和油皮?!?/br> 第一個夫子知道,他家就有。后面三個有所耳聞??伤恢币詾檫@三種三個人做出來的,“就是那個十六七歲的謝三郎?” “我們村就那一個謝三郎?!迸拥?。 夫子轉身往村里走,邁出兩步忽然想到他跟家里人說過,午時兩刻即可到家。家人若等不到他,一定會認為他出事了。 謝三郎就在養蠶里,不會跑,明日再來找他也不遲。隨后就往家去。 女子看到夫子走遠,猛然想起前些天發生的事,謝瑯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提醒他們,別屁大點事就瞎嚷嚷,鬧得人盡皆知,對養蠶里沒好處。 連忙把羊拴樹上,去給謝瑯賠罪。 謝瑯聽她說完,忍著罵人的沖動,道,“沒事。夫子人不錯,不會給咱們惹麻煩?!?/br> “真不會?”女子還是有些擔心。 謝瑯搖頭,肯定道:“不會的。就算有,是他主動招惹咱們。我去找王公子,王公子會幫我。若是我惹他,王公子不幫我,還會訓斥我?!?/br> 女子放心下來,連忙說:“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br> “你知道錯就行了?!敝x瑯道,“忙你的去吧。小七餓了,我給他弄點吃的?!?/br> 女子點一下頭,就跑回去牽羊。 可她前腳走,又有幾人來找謝瑯,這次不是賠罪,而是問謝瑯怎么突然想起來去學堂。 今天說太多話,謝瑯懶得解釋,直接用宋真宗《勸學詩》里的內容忽悠他們,“王公子跟我說,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車馬多如簇?!?/br> “什么意思?”幾人不明白。 謝瑯道:“意思就是讀書習字,當個小吏,自然就有錢有房有車馬了?!?/br> “學幾個字就能當小吏?”你糊弄鬼呢。 謝瑯:“里正為何能當上里正?” “輩分高?!?/br> 謝瑯又問:“他叔輩分比他高,為何不是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