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她關緊房門的異常反應,讓外婆擔憂了下,還來敲門。 直至天色亮起,她才從房間出來。 這時已經換下了那身裙子,穿著旗袍款的睡裙,烏黑的秀發全部披散下來,襯得臉蛋的顏色也很白,看到外婆舉著蠟燭擔心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弧度:“我沒事,今晚讓您牽掛了?!?/br> 外婆好生端詳她的表情,似乎了然幾分:“眼睛都熬出紅絲了,一整晚沒睡?” 賀青池回到烏山鎮就睡不著了,翻來覆去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都是溫樹臣和孩子,不然也不會凌晨五點多就已經起來。 她坐在院子里的木椅上,微微彎曲起膝蓋,將下巴輕輕抵在上面。 外婆拿著一把木梳,給她梳理著后背的長發,嗓音蒼老中帶著慈祥:“四年過去了你也別怨你爸,當初他也是怕你再度受到傷害,畢竟溫家不適合你養病?!?/br> 她去一趟晏城參加賀梨的婚禮,連夜獨自跑回了烏山鎮,顯然外婆是接到了賀家的電話。 賀青池知道不該怪自己父親,換做任何一位父親也沒辦法親眼目睹溫家那場葬禮上發生的事情后,還能面不改色的把疼愛的女兒繼續留在那里。 何況溫樹臣當時自身難保,在賀家的眼里也失去了照顧她周全的資格。 倘若當初沒有懷孕,她還能在養好腿傷后,義無反顧的回到溫樹臣身邊,陪他陷入內部斗爭也好,陪他去治病養身體也罷…… 可是她自己也病得厲害,產后抑郁癥加重度失眠復發,還頻繁的夢境那段被遺忘的綁架記憶,這些都已經夠她被折磨得痛苦不堪了。 賀青池慢慢地靠在外婆懷里,輕輕閉上眼:“我看見孩子了……” 外婆拿著發梳的動作微頓,安撫著摸著她的腦袋。 賀青池就像小時候躲在外婆的懷里,這樣什么都不怕了,她看見了自己的孩子,不知所措該怎么去面對,將心中堆積的苦楚都傾訴給了這個養育她長大的長輩:“我怕孩子會討厭我這個mama?!?/br> 庭院里,早晨的清風吹散了她的憂愁,逐漸亮起的天色將燈籠的光暈給壓了下去。 賀青池閉上眼睛,身子慢慢地縮在木椅上,這才有了困意。 * 她怕孩子討厭自己,所以連續兩天都沒有去碰溫樹臣給自己的手機。 那部手機被深藏在了抽屜里,除了這些外,似乎日子和這三年沒有區別。 賀青池甚至都要覺得那晚只是她的夢,只有看見溫樹臣的手機時才會有真實感。 第三天的時候,她沒想到會接到父親的電話。 是姚靜將手機給她,電話里父親在說:“溫家把孩子送到了賀家……你的孩子,要見見嗎?” 賀青池此刻正坐在室內刺繡著旗袍,指尖觸碰著冰涼的針,半響都沒有回音。 賀爸爸以為她聽了和自己同樣震驚死了,又往下說:“突然就給送到家門口了,也不問我要不要丟下孩子就走了,唉,這娃娃還挺聰明的,一進門就嘴巴甜叫我外公,還叫我把mama還給他” ——這言外之意是要送到烏山鎮來,給賀青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有事,提早更新。 晚上二更看幾點能回家~別等! 第109章 孩子在賀家,這個消息讓賀青池愣怔半響—— 她聽著父親三分鐘內, 已經用了數不清的詞匯來夸贊這個孩子, 最后還要睜眼說瞎話道:“女兒啊,我瞧著這么五官眉眼像外公……” 別的不敢說, 唯獨這個賀青池沒辦法也睜眼瞎。 小家伙現在長得一副包子臉,但是要仔細看眉眼的話, 更像溫樹臣些, 像外公又是從哪里說起? 賀爸爸完全被小外孫征服,認定了這個事實:“這鼻子眼睛的,跟你爸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賀青池不跟年紀大的人爭辯這些, 慢慢地放下手機。 賀家那邊會把孩子送過來, 想來也是溫樹臣故意為之。 他這樣周全的行為,倒是讓賀青池不用跟自己父親解釋什么,可以裝作不知將孩子光明正大的帶在身邊。 當天, 賀家那邊開車過來幾個小時。 夜晚九點的時候, 賀青池一身淡青色旗袍站在庭院的燈下,看著黑色的私家車停駛在巷子口, 然后保鏢上前打開車門,她的父親穿著西裝,扯了扯衣角掩去啤酒肚, 彎腰, 動作很靈活的將坐在后座的孩子給抱了下車。 這個時間點,小家伙已經困倦的打呼嚕了,小腦袋瓜靠在外公的肩膀上更加歪了一些, 也不怕這些陌生的人,等被賀青池抱到懷里的時候,已經熟睡得都叫不醒。 賀爸爸壓著聲,都不敢提高一點:“我外孫下午沒午休,又坐了幾個小時的車……暈著呢,快把他抱進屋躺?!?/br> 賀青池看了眼孩子rou乎乎微紅的臉,安靜地抱他走進自己的房間。 知道小家伙要來,院子里里外外都被整理了一遍,所以尖銳的,會碰傷孩子的東西,也收了起來,連檀香也不點了。 賀青池安頓好孩子后,又轉身折回了院里的客廳。 賀爸爸已經坐在椅子上喝茶,姚靜就在一旁伺候著,察言觀色的接受老板的盤問。 賀青池對這一幕已經習慣,她的生活單一,問來問去都只是睡眠怎么樣,有沒有頻繁服藥,當然更重要的是問溫家那邊有沒有人過來。 這三年來賀爸爸不管溫家內部怎么斗的你死我活,只要不牽扯到賀青池都好說。 姚靜隱瞞了賀梨婚禮那天的事情,心知要是實話實說出來,這位恐怕要大發雷霆。 賀青池站在遠處,過了幾分鐘才走過來。 賀爸爸正好放下茶杯,故意轉移話題吩咐姚靜重新去切一杯茶過來。 他看著賀青池的眼睛,怕是躲在房間里哭了。 而賀青池狀態很平靜,坐在椅子上許久都沒出聲。 賀爸爸看了半響,最后還是他來出聲說:“女兒……你要難受就跟爸爸哭一頓?!?/br> 賀青池那股難受的情緒其實經過這幾天的緩沖,已經都淡化了不少,方才看見熟睡的孩子,也沒有紅眼睛,現在見父親欲言又止的表情,也不知是笑還是不笑。 “這孩子三歲多了,一進賀家的門就說找外公,找到外公了就說要我把mama還給他,也不怕陌生人,跟我們家相處的很好?!?/br> 這也讓賀爸爸都后悔當初把這個小人兒狠心送走了,陪了溫樹臣三年,也讓他女兒孤零零了三年。 賀青池聽著,低眉不語。 賀爸爸又說:“他爸……沒找你吧?” 賀青池指尖下意識抓緊手心,又很快就松開了。 她抬起眼睫,看著父親疑問的表情,半響搖了搖頭。 也不算欺騙,溫樹臣這三天確實是沒找過她,那晚不算,兩人是遇上的。 賀爸爸表情放松了,而賀青池心里也少了許些緊張。 溫樹臣不找她也好,不然分開三年,還真不知道該用什么心態去跟他相處。 賀爸爸語重心長道:“他把孩子送到賀家,也說明局勢應該已經回到他的掌握之中?!?/br> 后半句沒說,賀青池也聽得出來。 溫樹臣早晚是要來賀家找她的,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兩人之間還有一個孩子牽絆著,賀爸爸也不能狠心提起離婚或者是分開的事,他現在就只有一個要求:“女兒,爸只希望你能好好的?!?/br> 賀青池現在的情況已經好轉不少,至少在烏山鎮這個環境下把心理的病也康復了大半,她心知這三年父親的擔憂,身為女兒也沒有什么好埋怨的。 每次一提這些事,賀青池就已經習慣沉默不語。 賀爸爸只好打住話,又問道:“你現在還會頻繁做噩夢嗎?” “偶爾?!辟R青池想起了一些事,夢境里看到的,都在父親口中得到了證實。 她半年前有頭疼的毛病,已經緩解不少了。 賀爸爸叮囑了幾句,沒有在烏山鎮留宿。 臨走時,又去賀青池的房間看了一眼小外孫。 看得出來是真的喜歡,還偷偷的拍了一張照片走。 等人都全部走光后,也接近凌晨了。 賀青池走近室內,安靜地坐在床沿,低頭看著躺在她被子里的孩子,臉蛋兒rou乎乎的,睫毛很長,一扇陰影落下,嘴巴嘟著也不知道夢見了什么。 賀青池久久的看著,直到一聲尤為突兀的手機鈴聲將她思緒拉回。 她眼睫顫了下,看向了被壓在綢緞之下的手機。 鈴聲還在持續,賀青池怕將孩子吵醒,還沒來得及思考太多,就像拿著手機接通來電,轉身走到門口處,外面庭院漆黑,只掛著燈籠照明著夜色。 而她站在一扇門旁,聽著耳旁傳來的手機動靜。 接聽后,溫樹臣先是聽了一會她的呼吸聲,低沉的語調才緊隨其后:“兒子睡了么?” 賀青池呼吸微微調整,要不是知道院子里里外外的人都是她父親的,都要懷疑溫樹臣是不是也安排了人進來,否則怎么猜的這么準確。 她指尖握緊著手機冰涼的屏幕,仰頭看著外面月光黃的光線,察覺不到真實感。 時隔四年,溫樹臣依舊和當年那般沒有什么變化,是她變了不少。 許是遲遲不回音,電話那頭的溫樹臣耐心等了半響又出聲:“我把兒子送到賀家,這樣你能和他多待一段時間?!?/br> 賀青池低垂下眼睫,聲音很輕溢出紅唇:“需要注意什么嗎?” 她對養孩子沒有經驗,要靠溫樹臣指點。 電話里男人靜默了幾許,再次出聲說:“兒子睡醒時要有人在身邊陪,不然可能會哭鼻子,困了他自己會找地方睡覺,吃飯不挑食,要注意別給他吃太多辛辣的食物,會鬧肚子?!?/br> 賀青池認真地記下,兩人之間似乎除了聊兒子,就沒有什么話題了。 往深一點聊,溫樹臣顧及幾句話在電話里說不清楚。 而賀青池也不是很愿意跟他說生活上的瑣事,以至于接下來冷場的幾分鐘。 溫樹臣沒有提起掛電話的事,好似故意被他給遺忘,話題左右繞不開兒子,這也讓賀青池沒辦法掛電話,坐在門口安靜的聽著他說。 “我手機相冊里,有很多視頻都是兒子的……他剛學會叫人,會吃飯會走路,都有拍下來存在手機里?!?/br> 這也是為什么都三四年了,溫樹臣的手機還沒有換新的。 她這三天沒有去翻他的手機,聽到這句話才去看相冊。 聊到已經凌晨之后,溫樹臣體貼的意識到她休息的時間到了,低聲說:“我明早再給你打電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