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張國龍是典型的大眾臉, 就是街頭迎面走來的那種最普通最普通的路人，存在感特別薄弱，陳默卻長得很英俊，笑起來壞壞的帥帥的，叼著煙的時候跟頭老狐貍似的，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兒。

    是的, 這兩人一點都不像。

    可陳幺看張國龍卻看出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張叔叔最近還好嗎？”

    “好著呢?！睆垏埼⑿χ此?，心中百感交集, “我帶著你嬸子去電影院看過你的電影, 演的非常出色，真棒?！?/br>
    說著還沖陳幺比了個大拇指。

    陳幺笑得愈發燦爛，“張叔叔，我的工作室能拿下《代號1》，該不會有你的幫忙吧？”

    張國龍憨厚地笑了，撓撓頭：“我也不懂, 反正就是領導找我讓我做做參考, 我覺得小韓挺不錯的, 再加上又是你的工作室，不過最終做決定的可不是我啊?！?/br>
    陳幺歪著腦袋：“張叔叔, 我有件事想問你?！?/br>
    聞言，張國龍正色看她。

    “……這幾年，陳舟私下跟你有聯系嗎？”

    她這么一問, 張國龍臉色就有了變化。他看起來不想對陳幺說謊，卻又不能真的把實話告訴她，于是猶豫不決，直到陳幺又來了一記狠的：“我見過陳舟好幾次了，他現在跟以前很不一樣，而且跟了個很危險的人，叫林生，張叔叔，你認識他嗎？”

    張國龍大驚失色：“你、你怎么會遇到陳舟？你怎么會知道林生？你、你干什么了？！”

    他跟陳幺滿打滿算，這是第二次見面，但是陳默還活著的時候，作為陳默的兄弟，張國龍沒少從陳默嘴里聽到陳幺的事跡。這小女孩小小年紀就聰明過人，你想想，一個未成年能在臭名昭著的危險區生活的如魚得水，她能是個傻白甜嗎？哪怕是陳默后來收留了她，她也經常做出些令人震驚的事情來。陳默說過，這孩子特別特別聰明，你一旦露出一點不對勁，她就能立刻抽絲剝繭找到真相，因此才再三請求張國龍，要是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千萬不要告訴陳幺為什么。

    就讓陳幺以為他是個不長進的混混頭子，成日靠收保護費為生，仇人多得到處都是，哪天暴斃在街上也是正常。

    所以張國龍當年連點念想都不給陳幺留，他帶走了一切能帶走的，不能帶走的就全部銷毀，當他看到那個哭得狼狽的小姑娘在大熒幕上的優秀表現后，張國龍覺得，陳默的決定是對的，他們身為緝毒警，就是要把所有黑暗攔在自己身前，不讓它侵襲到任何人。陳幺這樣的小姑娘，就是得堂堂正正開開心心的活著，能把陳幺從歪路上帶回來，向來是陳默最高興的一件事。

    但陳舟就是另外一個說法了。

    這孩子心思重，跟陳幺不同，也許是自幼生活在費城危險區的緣故，他有種天生察覺危險的敏銳第六感，陳幺拿了錢就離開了費城，陳舟卻不愿意，甚至想要接陳默的班。

    張國龍最終同意了。

    可是，這些事，不是陳幺該知道的，想要保護她的人把一切都隱瞞的死死的，就是不希望有一天她也陷進來。

    “我沒干什么呀，我只是……在跟林生談戀愛?！标愮鄱⒅鴱垏埖难劬?，試圖從里面看出些什么，“所以，不管張叔叔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經跟這些事兒分不開了，陳舟也知道，我跟陳舟說好了，我們倆合作，可是有些事，陳舟沒機會告訴我，也不想告訴我，我希望張叔叔能跟我說?！?/br>
    聽到陳幺說在跟林生談戀愛，張國龍倒抽了一口氣，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要是陳默知道了，能從地底氣活了把他給掐死！

    眼前女孩笑若春花無比璀璨，張國龍大隊長只覺得一片黑漆漆……

    他想罵陳幺，又不知道該怎么對這么嬌滴滴的小姑娘，心里什么滋味兒都有，就想掏根煙出來抽，可是一想人家小姑娘還在，這煙也不敢拿出來，只好在房間里焦躁地走來走去。

    陳幺看起來無比乖巧地坐在原地，就這樣跟著張國龍的身形，眼珠子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這樣足足過了三四分鐘，張國龍才重新坐下來，神情嚴肅：“幺妹，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林生的身份？”

    “陳默生前有個很寶貝的小本子，里面有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是林生年輕時候的樣子?！标愮劾潇o地回答，“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國外，當時也沒能認出來，就覺得眼熟，后來國內碰到了，越看越像，我就覺得，他跟陳默肯定有關系?！?/br>
    “然后我就見到了跟隨他的陳舟，陳舟那人雖然脾氣臭嘴巴毒長得丑不討人喜歡，可絕對不會作jian犯科，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好幾年，他可是深受陳默真傳，正義感十足，瞧著老太太摔倒了都敢去扶呢?！?/br>
    “所以我就確定，林生肯定不是普通人?！?/br>
    張國龍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陳幺說的那張照片他知道，是多年前的一個潛伏數十年的線人冒死拍下傳回來的，雖然很模糊，但確定對方就是傳說中的大毒梟“白滄”。

    這人非常神秘，父母籍貫經歷皆不詳，只知道有一天他突然干掉了當時的老大，隨后取而代之，此人窮兇極惡手段狠毒，一躍成為了最臭名昭著的大毒梟。

    多國警方合作追捕多年，也沒能將他抓獲，因其令人發指的鐵血作風及殺人如麻的惡魔行徑，針對此人的案件一追查便是快二十年，而滄龍是中生代海洋中最危險的頂級掠食者，此人以“白滄”作自己的代號，足見其兇惡程度。

    但誰能想到，那個殘害了無數人，使得許多英烈犧牲的大毒|梟，有朝一日，居然會改頭換面想要洗白做“正經生意”？陳幺記得林生說過，他是白手起家，一開始是做運輸業的，后來勢大，便轉行房地產等多項領域，最近甚至對傳媒業產生了興趣，顯然是想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凈凈，如果不能及時取得證據將其抓獲，等到他真的把手頭產業洗的干干凈凈鉆法律漏洞，那些犧牲的緝毒警、無辜慘死的普通人……都將得不到安息。

    這一點張國龍也很清楚，所以才著急。

    “我真的可以幫忙?！标愮壅J真地說，“張叔叔，如果我猜的這些都是真的，你能不能相信我？”

    過了許久，張國龍長長嘆息：“……我錯了，我就該聽陳默的，不該跟你多見面，你太聰明了，陳默老說，你要是生在好人家，不知得成就怎樣一番事業?！?/br>
    “現在也很不錯啊，工作室可賺錢了，最遲明年就能上市，到時候也不叫工作室了，叫曙光娛樂傳媒有限公司?！标愮墼缦牒昧藒她走得每一步都穩扎穩打，她又不是個急性子，耐心好得很，才不會把自己也給賠進去。

    張國龍聽了，哭笑不得，“這樣吧，咱們另外約個時間再聊，我估摸著小韓也該回來了，這里是片場，到底不方便?！?/br>
    陳幺自然沒有異議，她點點頭，起身拉開門，就看見不遠處正跟導演說話的韓明燁，朝他招招手，韓明燁就狀似無意地走了過來，說：“不好意思，剛才好像有幾個鏡頭沒拍好，導演又找了我過去，讓你們久等了?！?/br>
    不得不說，韓明燁真是個特別體貼的紳士，他明明知道是陳幺有話跟張國龍說，卻把所有的錯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陳幺笑納他的好心，拍拍他的肩：“那你進去跟張大隊長聊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br>
    “好?！?/br>
    張國龍回去后，輾轉反側一整夜，不知道該怎么做決定。平心而論，答應陳幺肯定是非常正確的選擇，因為他們的人努力了這么多年，也就一個陳舟打入了內部，但仍然不算是真正被信任的心腹，很多核心證據都接觸不到，而陳幺，她是個大美人，再厲害的男人，也總會遇到讓他心動的美人，對林生來說，陳幺無疑就是那個觸動他心弦的人。再加上陳幺聰明絕頂，取得關鍵性證據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張國龍仔細地跟她講清楚講明白，她說不定就能做到。

    可是。

    他答應過兄弟，要讓兩個孩子健康長大，平平安安過一輩子的。

    陳舟他攔不住，可陳幺也真的要葬送進來嗎？

    這是條不歸路，一旦有危險，連命都要搭進去。

    他答應過陳默的。

    “兄弟啊……”張國龍坐在一片公墓中，這片公墓里埋葬的都是沒有身份的人，大部分都是政府負責收殮的流浪漢跟孤寡老人，陳默也被張國龍葬在這里。

    簡簡單單一塊什么都沒寫的墓碑，就這樣堅守屹立在這兒，無論雨打風吹都挺直脊梁——就跟這人活著的時候一樣。

    “你說說你，沒事養倆孩子，都養那么聰明干啥……”張國龍一口氣抽了半支煙，“你兄弟我頂不住??！這一個個，腦袋瓜子轉的忒快，還是你教得好，心眼全使在我身上了?！?/br>
    這一冷靜下來還有啥不明白的，幺妹那小姑娘，就是跟他大打親情牌，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張國龍本來就覺得虧欠她，得替兄弟照顧她，陳幺看出這一點就死命抓住，讓張國龍騎虎難下。

    答應，還是不答應？

    第142章

    “老韓, 你這是咋了？感覺今天沒什么狀態??？”

    韓明燁回過神：“啊, 什么？……不好意思, 我可能有點不舒服?！?/br>
    李一木頓時著急了：“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你可不能生病啊, 你要是生病了，咱們整個拍攝進度就都亂了！”

    “沒事，可能是昨天晚上沒睡好吧?！?/br>
    李一木：……

    這到底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怎么就沒個準話了呢？他打量了韓明燁兩眼, 早上開工的時候狀態還是在的，整個人精神頭也特別好，但從下午開始就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樣,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心事？

    韓明燁愣了一下，說心事其實不見得, 他只是在想……幺幺為什么會跟張國龍大隊長認識。韓明燁是個心思敏銳的人, 那兩人絕對是認識的, 否則他也不會主動給他們單獨相處的空間?？墒顷愮?、張國龍,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 怎么可能會認識？越是跟陳幺相處，韓明燁就越是覺得她身上有許多謎團，他為此著迷, 想要一探究竟, 陳幺卻總是和他保持著難以靠近的距離。

    她看著熱情友好，卻比誰都更加冷淡。

    要怎么樣才能走進她心里呢？有人曾經走過她心里過嗎？

    韓明燁沒追過女孩子, 以他的條件，向來是女人前仆后繼，偏偏陳幺是個例外, 她是他想追，又不敢明確表示的人，現在兩人還能和諧共處，但韓明燁不知道自己一旦把中間這層窗戶紙戳破會出現什么樣的后果。

    說實話，直到現在，韓明燁其實都不清楚陳幺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好像都是百科上那些個冷冰冰的文字，在他看來，那些喜好都是似真似假的，讓人捉摸不透。他想問，又怕陳幺覺得自己交淺言深，這種輾轉反復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感覺，以前從來沒有過。

    李一木拍了拍韓明燁的肩：“好好調整一下，要不，給你放個假？”

    韓明燁搖頭：“不需要，沒必要因為我拖慢進度，我會調整好的?！?/br>
    他的專業自然毋庸置疑，李一木相信他，就沒再提放假的事兒。

    韓明燁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候，掏出手機給陳幺發信息，問她在哪兒，陳幺過了很久才回復，說是在外面逛逛。

    他頓時神色黯淡，知道陳幺這是不想跟自己說實話呢。他倆壓根兒就沒熟到那個地步，偏偏他想跟她更親近一些，她卻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明明認識這么久了……也合作過好些次，甚至還曾經朝夕相處過，怎么自己就不能在她心底留下點痕跡呢？

    陳幺啊陳幺，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而張國龍，最終答應了陳幺的請求。

    雖然事實跟自己想象中的所差無幾，可是張國龍口中的陳默，是陳幺從來沒有見過的。她認識陳默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靠收保護費為生，一天到晚打打殺殺，混在費城危險區的混混頭子了。陳幺很喜歡聽張國龍講陳默，那樣會讓她覺得，這個自己已經失去的人，并不是自己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

    世上的的確確曾經有個叫陳默的人，收養了她，教導了她，讓她從歪路上走了回來。

    與張國龍一樣，陳默也是一名緝毒警察，只不過跟張國龍不同，陳默并沒有戰斗在一線，而是隱姓埋名，順著一條線追查到費城，從此留在了費城。

    陳幺一直把陳默的死歸咎于穆臣的母親跟meimei，因此對穆臣也總是懷揣恨意，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一家子，陳默不會暴露，興許他現在還能活著，興許早就抓住了白滄。后來哪怕費城的毒販團伙被一網打盡，陳默也終究是回不來了。

    跟陳幺一樣，陳舟也覺得陳默的死有蹊蹺，這個把他們兩個留在身邊教養的男人，總覺得，他不該是個一天到晚叼著煙穿著花褲衩人字拖到處閑逛的混混頭子。

    張國龍把陳幺送走，陳舟卻不肯，張國龍沒有辦法，只好把陳舟帶走，陳舟參加了警校特招，被破格錄取，他腦子聰明，畢業后就迅速追隨了陳默的腳步，幾乎很久才跟張國龍聯系一次，對于陳舟能潛伏到白滄身邊，張國龍又是高興又是擔心。

    哪怕只是個不被信任的手下，這已經是非常好的情況了，意味著他們有機會拿到證明林姓富商即是白滄的證據，陳舟雖然不在集團權力核心，卻也是白滄的一員大將，他心中有著火一般的信念。

    張國龍苦笑說：“真不知道老陳是怎么教孩子的，你們倆，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有主見?！?/br>
    這哪里是他照顧得了的??！這倆孩子，他壓根招架不住，又不能像對犯人那樣冷面以對，兩個好孩子，他怎么忍心看著他們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最后，張國龍摸著陳幺的頭，叮囑她：“不管怎么樣，小心為上，必要時候讓陳舟保護你，千萬不要硬來，白滄比你多活幾十年，你那點兒小心眼子，不夠看的?！?/br>
    陳幺沒有頂嘴，點了點頭。

    這下子，她算是徹底明白陳默跟陳舟的身份了，她不是警察，也不想當什么英雄，可是陳默因誰而死，她就要記恨誰，就要報復誰。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死了，什么都沒給她剩下。

    跟張國龍告別后，陳幺這趟探班之行也就劃上了句號，她又回到劇組跟主創們打了聲招呼，請大家吃了頓飯，這就要回去了。晚上難得大家都喝了點酒，陳幺覺得包廂有點悶，就出去透透風，一個人在走道盡頭拐彎的窗口處，掏了根女式香煙出來吞云吐霧。

    她一般是很少抽煙的，除非心緒煩躁。

    身后傳來腳步聲，扭頭一瞧，是俊臉微紅的韓明燁。他應該是喝了酒，但仍然氣質出眾。陳幺單手夾著煙，似笑非笑地看他：“怎么，里面不好玩兒？”

    韓明燁走到她身邊，這里四周空曠，也不擔心會被人聽見，“你還好嗎？”

    “我有什么不好的？”陳幺被這話問笑了，她年輕貌美事業有成錢多的花不完，她怎么會不好？

    韓明燁低著頭往下面看了看，“……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請一定要跟我說，我一定會傾盡所能的幫助你?！?/br>
    這話說的真情實感，韓明燁自己心臟都跳個不停，又怕陳幺聽出來言外之意，又怕陳幺聽不出來。

    陳幺卻無所謂地笑了，她把手頭的薄荷味香艷掐滅，伸手拽住了韓明燁的衣領，那張美麗的令人驚艷的面容瞬間與韓明燁貼近，她不管做什么，哪怕是穿著普通的衣服站在這窗邊抽一根煙，也是儀態萬方風情萬種，她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仿佛天生就是設計好的，旁人學都學不來。而看到的人只會面紅耳熱，像是著了魔。

    哪怕韓明燁也不例外。

    “真想幫我，就好好拍戲給我賺錢?！标愮鄄[起眼睛，“當我的搖錢樹，就可以了?！?/br>
    她紅唇微啟，離韓明燁的嘴唇頂多一厘米的距離，他甚至在期待她會不會吻上來，她絕對是玩弄男人的高手，明明瞧出了他的期待，卻不退縮，也不前進，直到韓明燁自己意亂情迷往前傾身，她才撒開手，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俺鰜磉@么久，我可要回去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