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如此反復幾次,讓他受了不少傷?;昶且嗍歉拥赝该?。當他再一次扒在船舷上時,微塵冰涼的手指又一次開始扒他的手指。這一次他緊緊抓住微塵的手,死也不撒開。 “要做擺渡人嗎?”微法輕聲問。 他咬牙切齒恨聲道:“先拉我上去?!?/br> 微塵如他所愿,將他拉到船上。摘下鬢邊彼岸花,拿在手中把玩。 “我叫荊芥?!彼o緊抓著船舷,透明的魂魄若隱若現。微塵看著他示意他繼續說?!拔以诘纫粋€人?!?/br> “等到了嗎?” “沒有?!彼袂橐恢?,聲音驀地低落幾分,“她忘了我?!?/br> 微塵一笑,又是一個守著執念不肯輪回的人?!澳悄阍敢庾鰯[渡人嗎?” 荊芥恢復原狀,挑眉一笑?!叭魺o人接替,我便要在此擺渡永世。你給我個讓我自愿困在這艘小船上的理由?!?/br> “不需要永世?!蔽m指間一彈手中彼岸花跌落河中,彼岸花一落入河面,便迅速蔓延,放眼望去漆黑的河面被紅色的彼岸花鋪滿,也僅僅一瞬。眨眼之后那些幻化出來的彼岸花沉入河底。荊芥還沉寂在方才的震撼之中,他張著嘴驚愕地看著微塵?!按愕鹊揭鹊娜?,便可以離開?!?/br> “你是誰?”荊芥問道。 “一般諸鬼神……”微塵停頓了一下,勾起一抹淺笑。在荊芥緊張的注視中,她接著道:“稱我為魔?!?/br> 飄飄蕩蕩的渡船停在河心,船上兩人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隨著荊芥漸漸變成實質的身體,岸邊隱隱有陣陣陰風刮來。微塵隨意瞟了一眼,正是鬼差帶著陰兵匆匆而來。荊芥也發現趕來的陰兵軍隊,他看看微塵又看看岸邊趕來的陰兵?!澳氵€不快走?” “在你沒有答應做擺渡人時,我若走了,這忘川之水定會淹沒黃泉?!?/br> 荊芥一愣,正在此時岸邊傳來微弱嘶啞的呼喚聲。微塵與荊芥同時向岸邊望去,正是奈河橋邊的孟婆。她立于忘川河邊,周邊起了濃霧,且還有越來越濃的趨勢。而另一邊的趕來的陰兵卻迷失在這片濃霧中,橫沖直撞始終找不到出口。 “孟婆?”微塵低聲疑問。 “微塵上仙?!彼桶邓粏〉穆曇粲值偷蛡鱽?。 “她在叫誰?”荊芥疑惑道,“誰是微塵上仙?莫不是這里還藏著一個神仙?” 微塵自是不會和他解釋,在傳說中無人可渡的忘川河,她竟然身輕如燕掠過河面,落在孟婆面前。而孟婆一見她則屈膝跪在她面前。荊芥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對這個女子越發好奇起來。 “孟婆這是做甚?”微塵往旁邊移了一步,連忙傾身扶起孟婆。孟婆順勢搭著她的手起身,“微塵上仙,嬴政仙君曾用一點心頭血救你于忘川,臨走時更是囑咐我護你待他回來。如今你以成魔,我自是不能違背天條私自護你。但是念你女媧一族為五界做出的貢獻,我不忍你在此受難,這一次便偷偷幫你?,F在只懇求你速速離去?!泵造F里的陰兵已經發現這里下了迷魂陣,破解只是早晚時間問題。 微塵低念咒語濃霧更濃,且灰白色的濃霧變成了黃色。她將孟婆送回奈河橋邊,又折回渡船。荊芥眼巴巴地看著她,遲疑片刻終是開口詢問,“孟婆為何跪你?” 微塵直接化做人身蛇尾模樣,荊芥不可思議指著她的尾巴,結結巴巴道:“女……女媧?!狈查g有女媧的廟宇,亦有關于女媧的傳說,他知道并不為奇。 “那么你做不做擺渡人?”微塵直接問道。 “那你告訴我你為何成了魔?”驚訝過后,他便十分好奇。 微塵便當他答應了,只是應予他待他等到要等的人之后便過來找他。荊芥這一擺渡便是整整十年,很多時候他都會望著黃泉路的盡頭,期待有一天她會從昏暗的天邊突然出現,就像那日一樣,安靜的蜷縮于渡船上閉目而眠。如一朵盛世菡萏靜靜盛開在這令人絕望窒息的忘川。 但是她再也沒有出現過,荊芥便靜靜等在忘川日復一日將飄蕩在忘川河之上。曾經也試過下船,但是周圍好像有一堵墻將他困在中間,除了這狹小的空間便再無出路。 她則尋遍五界洪荒,終是沒有找到陸壓。最后在戰場救了嬴政,便一直陪在他身側。只為他滴血鑄魄之恩,這一陪便是十年之久。 “我見到了我父親?!蔽m坐在樹下,身下是柔軟的草地,身邊是失而復得的陸壓,她心滿意足。朦朧的燈火照在她臉上,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使她素日冰冷的容顏染上了人間煙火氣息,美得驚心動魄?!八葌髡f中的還要好?!?/br> 陸壓輕笑,點點頭?!昂髞砟阌幸娺^你師父嗎?” 微塵沉默片刻,搖搖頭?!皼]有。我已為魔,他為神。且我已想起過往,他并不喜愛我,又何必強求?!闭f罷眨巴眨巴眼睛,將手中酒壇遞到陸壓唇邊,勾唇淺笑?!瓣憠?,你看我已經放下執著了,下一步是不是就可以成佛呢?” 陸壓一敲她的額頭,好笑道:“什么成佛不成佛的,我們是道,與佛不同?!?/br> 微塵倒是不在意,她擺擺手,不在意道:“反正對旁人來說,道與佛并無不同?!?/br> 陸壓懶得糾正,執著與不執著只有自己知道。若她愿意裝傻,他便隨她,世事本就難料,誰知道千年萬年之后誰還記得誰。身旁的微塵言語漸低,陸壓肩頭一沉。瞥頭一看,她已經靠在他肩頭沉沉睡去。手指抓著陸壓的衣服,嘴角還帶著淺淺的笑意。陸壓瞥過頭,靠在樹身。醇香冷冽的桃花釀劃過他脖頸漸漸隱入胸膛,仰頭看著布滿繁星的夜空,眼神輕蔑迷離。 長夜將盡,他坐在樹下身邊是觸手可及的微塵。掌心熾熱的肌膚與她冰冷的十指緊扣。一卷卷一副副畫面在他眼前浮現,冷眼旁觀幻象中的微塵或獨走洪荒沙漠,或拔劍怒斬兇獸,還有身穿鎧甲臉覆獠牙面具隨著嬴政一起戰場殺敵。她已經不是那個單純得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亦不是九天之上獨居女媧宮的清高孤傲的女媧后人。她是已經成魔的微塵,會笑會怒,明辨是非而初心不改。她不像魔,反而更像人。 天際第一縷陽光撒下來時,陸壓彎腰抱起微塵,在她額間印下一吻。溫熱的晨光在他們身邊鍍了一層柔和的光暈,“小微塵,安心睡吧?!?/br> 風吹過,桃花紛紛揚揚而落,風中有酒香,樹下有空壇,人早已不見蹤影。一林桃花,遍地暖陽殘花??胀ゼ拍?。 宮殿大門猛得被推開,驚醒抱膝坐在床上的微塵,層層輕紗只看得到一個模糊的人影。推開門的正是嬴政,先見他直奔床前急弛而來,靠近床前時腳步返而慢下來,急促的呼吸也慢慢輕緩。 微塵挑開輕紗,素顏白肌眉目楚楚?!百??!彼p喚。 “微塵,早上好?!辟M頭大汗立于床前。冷峻的臉上線條慢慢柔和,英俊的男人輕舒了一口氣,所有不安在見到微塵時一一消散。 她掀開被子坐在床沿,雪白柔軟的玉足晶瑩剔透。她環顧自身,穿的正是昨日的衣衫,細嗅還有桃花釀的酒香。昨夜那并非一場夢,陸壓真的出現了。微塵赤足跳下床,朝殿門狂奔而去。嬴政提著她的鞋子站在大殿中央,有穿堂風吹過,拂起他的衣衫長發。默然看著微塵離去的方向,昨夜聽聞她不見,他整夜未眠,調兵遣將將整個京城翻了個遍。 當他上朝聽聞她回來時,拋下文武百官不顧儀容一路狂奔只為親眼見到安好的她。垂眸無聲諷笑,門口有一道人影擋住了光。他抬頭,正是去而復返的微塵,鬢發微亂,玉足沾滿灰塵,她扶著門框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著嬴政。 明明已經成魔,脈搏皆止的她,為何還有如此清澈天真如孩童的眼神? 嬴政沉默地走到她跟前,單腿跪地親手替她穿上鞋子。微塵想縮回自己的腳,卻被嬴政緊緊抓住,直至穿好方才放手。 “下次不要赤足踏在地上?!辟嫠砗脕y發,命宮女端來清水供她拭臉。 微塵想問的話卻堵在喉間,無聲咽下。她點點頭,嬴政命人好生照顧她,便獨自一人離去。照顧她的宮女都是嬴政驚心挑選的,她們對嬴政忠心耿耿,對微塵則恭敬有加。 “昨夜發生了什么?”方才她跑出去尋陸壓時被殿外的鹿魚攔住去路。 小小的鹿魚已經不是往日模樣,她發髻高高梳起,豐滿的身軀穿著華麗的曳地長裙,精致的臉上輕掃淡妝。身后則跟著一群宮女太監,她攔住微塵去路,上下打量著她?!拔mjiejie,您這是去哪兒?” “鹿魚?”她蹙眉反問:“為何攔我去路?” “皇上昨夜一夜未眠,驚動全城只為尋你?!彼Z含薄怒。背脊挺得筆直,端的是儀態萬千風華無限,反觀微塵一襲素色衣衫,素顏青絲。少了幾分貴氣,多了幾分淡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