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卑子羝鹕碜谥芪驅γ?，低聲答了句，接下來的話，卻是怎么也不好說出口。

    “那是什么？”周悟撓撓頭，迷茫不解挨個看向三人。

    青離把玩著手里的茶杯，沒有回答他的打算，微塵亦事不關已玩弄著自己的頭發。白郁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他道：“我需要周公子的骨血?！?/br>
    “噗！”周悟嘴里的茶水如數噴到對面的白郁臉上，坐在他旁邊的青離也遭殃。微塵見狀連忙拿出手帕替青離將衣服上的茶漬擦拭干凈。

    不悅道：“你把我師父的衣衫都弄臟了?！?/br>
    “你現在弄錯了重點吧？”周悟怒道：“他要我的骨血，難不成是要將我磨成rou醬？他都想害死我，難道我的命還不如你師父的衣衫?！?/br>
    青離抬手輕拂微塵背，安撫道：“無事，臟了便臟了罷?！庇謱χ芪虻溃骸安恍枰愕男悦?，只是需要你的一些血與兩根肋骨?！?/br>
    周悟想事情肯定不是這么簡單，若只是一些血與兩根肋骨，白郁又怎會給他跪下?！俺酥饽?？”

    “還有便是若我洗髓替骨之后，我將徹底代替你。你永遠也回不了周府?！卑子糨p聲道。他頭發還沾有周悟噴上的茶水，水珠凝結在發尖，在燭光下搖搖欲墜。

    簡單的意思便是，便白郁洗髓替骨之后，身體里便有了周悟的骨血，他身上的龍氣被周悟的氣息所代替，而世間每個人的氣息都是獨一無二的，若白郁成了周悟，那周悟便不是周悟，周悟不是周悟那屬于周悟的所有記憶所有身份都不會屬于他，與他相關的一切也再無關系。人們記得的只是新周悟，即龍八子白郁。

    了解了其中利害，周悟哪里肯答應。就種結果還倒不如將他變成一條魚。

    “不要?！敝芪蛳攵紱]想到：“若連我爹娘都不記得我了，那世間哪里還有誰知道我，若沒人知道我，那我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周公子，我知道這對你很不公平，但是……”白郁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周悟怒聲打斷：“既然知道對我不公平，那就不要講。我沒有那么偉大，你與她死，與我何干？”

    說道罷也不理眾人，拉開門，快步下了樓。關門的聲音還回蕩在耳邊，踩在樓梯上咚咚咚咚的聲音亦在安靜的夜里分外清晰。接著就是門外馬的嘶鳴聲，“咯噠咯噠咯噠”的馬蹄聲由近及遠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人對視一眼，白郁起身，白天剛剛被天兵發現，此時他亦不敢再用法術。如一陣風追下樓牽了一匹馬也顧不得是誰的，跨身上馬追了出去。

    “大王，要不要屬下追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蒼術道。

    嬴政收回目光，冷冷道：“追出去做甚？”

    此時樓梯間又有人下來了，這一次腳步不急不緩。嬴政目光緊緊盯著樓梯，走在前面的是青離，微塵緊隨其后。

    見到嬴政她亦是一愣。

    “你坐在這里做甚？”微塵道。

    “等你?！辟鹕碜咧廖m身前，可惜還是隔著個青離，他冷冷瞧了他一眼。便繞過他走到微塵面前?！澳闶裁磿r候可跟我一起走？”

    “我還沒有問我師父?！蔽m后退一步，走到青離一側，拉著他的衣角?！皫煾?，嬴政想要我們去秦國看桃花，你去嗎？”

    “近日無時間?！鼻嚯x走至一方空桌前坐下，微塵亦步亦趨坐在他旁邊。

    “你也聽到啦！師父說我們沒時間?！蔽m皺眉道?！澳阆然厝グ?！我與師父一路走來，發現好像有許多人還沒有飯吃。你不應該種桃花，而是種糧食?！?/br>
    青離唇角微勾輕笑道：“連微塵都懂的道理，你為何就不明白？”

    其實青離說這話是不對的，他自己亦知道。至嬴政肅清權臣，整頓秦國朝廷，掌握了大權之后，秦國在他的自理之下，已經好了許多。只是這少年終究太暴虐，旁邊若無人看著將來定會釀成大禍。

    “孤不需你指指點點?！壁A政冷哼道：“這天下是我的，我想怎樣便怎樣?！?/br>
    “天下？”青離漫不經心輕笑道：“你不過小小諸候國之王，何來天下之說？”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嬴政一眼。有夜風穿堂而過，桌上燭火跳躍，青離垂眸淺笑，有淺淺光影落在他臉上，朦朦朧朧竟是有一些諷刺的意味。

    嬴政怒極而笑，他坐在微塵對面，拿起桌上的酒壺，手腕微微一傾斜，亮晶晶的液體傾泄而下。安靜的大廳里唯有清脆的倒酒聲。

    蒼術緊張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右手緊握刀柄，只要嬴政一聲令下，他便會縱身而起。

    “砰?！本茐乇恢刂胤旁谀咀郎?，嬴政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氨M管孤只是一個小小諸候國之王，但這天下亦早晚是孤囊中之物。而且現在你不能殺我，以后亦不能殺我?！闭Z氣端的是猖狂。

    “我師父為何不能殺你？”微塵道：“他只是不屑殺你罷了?！?/br>
    嬴政可以對任何人猖狂冷酷，唯獨對微塵姿態低到塵埃里。她方才維護之意，令嬴政竟是無話可說，他倒寧愿青離與他打一架，即使自己輸了也好。

    “若，他叫你殺我，你會不會殺？”嬴政一字一頓，輕聲道。

    “我師父為何要讓我殺你？”

    “你便回答我，你殺還是不殺！”從未對微塵發過怒的嬴政像一頭暴怒的野獸，他壓低聲音紅著眼睛盯著微塵。

    “殺?！蔽m亦不懼，直視著他的眼睛。清清冷冷的聲音如清水落石澗，這是嬴政一直一直覺得世間最美妙的語言，潔白清雅如梨花的容顏是他此生念念不忘的摯愛。

    而此時他心中摯愛用世間最美妙的語言，冷冷地對他說殺。

    煞白了臉，手中杯子應聲而碎。碎片扎入掌中，頓時有鮮血透過指縫溢了出來，片刻便染紅了他的手。

    “大王?！鄙n術等人連忙起身，急呼道。手中刀劍已經拔出直指青離微塵。

    青離先是看了微塵一眼，隨后才看嬴政。他嘴角依舊含笑，只是笑不及眼底?！拔也粫屛m殺你?！痹掚m如此說，嬴政還是在他眼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會讓微塵殺他，若要殺亦會自己動手。

    “哈哈哈哈……”嬴政驀地大笑不止，沉沉的笑聲引得外間樹上休憩的夜鳥拍翅亂飛?！扒嚯x，你便記住，你將會是第一個因我而死的神?！表廪D向微塵，聲音卻溫柔得嚇人：“孤不知因何而對你如此著迷，即便你要殺我，我亦舍不得恨你，但是微塵你越護著他，我便越不讓他好過?！?/br>
    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擾亂了夜色，直至嬴政一行人消失在茫茫夜色，微塵還沒有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來。方才的嬴政真的很可怕，人雖走，猶言卻在耳。

    “師父?！蔽m心下不安，又拉緊了青離的袖子。白澤送白芷去南海未歸，白郁追周悟亦未回。今夜棧里其他的人仿佛像睡死了似的，大廳里這么大的動靜都沒有人出來

    “莫怕?！鼻嚯x笑道：“小小嬴政傷不了我?！?/br>
    “可我還是覺得心里不安?！蔽m蹙眉道：“師父方才我是不是太過份了？”

    “還好?！鼻嚯x到了杯酒，目光落在那灘小小血跡上，眸色深了幾許?！坝形以?，又何需你染罪孽?！焙竺孢@句話極輕，微塵沒有聽清楚。她又問了一句，青離卻只笑不語。

    微塵雙手托腮，一會兒看看門口，一會兒看著青離發呆。不一會兒，就已經昏昏欲睡，腦袋如小雞啄米般。青離偏頭看著她，伸手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抬手拂過鬢間碎發，凝視著她熟悉又陌生的容顏，手掌停在她臉頰處，終是放下落在她手腕間。

    即便那里已經沒有了跳動的脈搏。

    在房里，她問他怕不怕時，他回答怕。并非怕天庭對他的責罰，只是怕此時的她受不得天庭的那些糾纏罷了。

    就像她說的，若不愛可以讓她安好，那便不愛吧。

    青離終是沒忍住垂眸低頭在她唇間輕輕印了一個吻。彎身將她橫抱起來，低頭看了微塵一眼，懷里的她似乎做了一個美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淺笑留在唇間，青離似感染了她的笑，亦不由自方的勾了勾唇角。

    微塵確實做了一個美夢，夢里她與青離不知在何處。

    她說：“青離帝君，我喜愛你，今日前來是向你提親的?！?/br>
    然后他握著她的手說好。

    微塵只歡喜了一下，便再也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的師父說的是：“好。微塵上仙?！?/br>
    她不高興的拉著他的衣衫，嘟著嘴道：“師父，我不是什么微塵上仙，我是微塵?！?/br>
    而青離像幡然醒悟猛的推開她，縱身向她身后追去。微塵驀然回道，只見青離衣角，在云端有一女子，身影有些熟悉背對著她，也不清她的模樣，只見她正縱身跳下什么東西，而青離亦毫不猶豫跟著縱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