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轉了兩圈后，林秀香放棄了找食的打算。

    在車里休息了一會兒，摁了摁有些麻木的胃，林秀香想了想，還是發車往縣城駛去。

    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林秀香原以為林父林母都睡了，沒成想，家里燈還亮著，進門的時候，廚房里冒著令人舒適的煙火氣。

    “回來了，晚上喝酒了沒有？給你煮了面條，馬上就好了，先吃點再去洗漱?！绷指嘎牭巾憚?，探頭出來瞅了一眼。

    林秀香放下包，換了衣服出來，熱氣騰騰的面已經擺在桌上了。

    熱乎乎的湯面進肚，從胃到心，整個人都暖了起來，林秀香不知道為什么鼻頭發酸，總有點想哭的沖動。

    只不過因為這點小事就哭，未免太丟臉了一些。

    “爸，你怎么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林秀香一邊吃著面，一邊問林父，想借此轉移注意力。

    最近這半年，林秀香出門回來的時間大多不確定，有時候事情忙完太累，就直接在省城開房睡下，第二天再回來。

    一般超過十點林秀香沒打電話通知，林父林母就會默認她不回家，早早便休息了。

    林父看了林秀香一眼，在心里嘆了口氣，“你媽聽到汽車聲，說是你回了，怕你忙太狠吃不下東西，催我起來給你煮面條墊墊肚子好睡覺?！?/br>
    林秀香眼窩一酸，眼淚差點就滾了出來。

    見她埋頭吃面，林父叮囑她吃完放廚房明早他收拾，就披衣進了臥室休息。

    “吃上了？”林母披衣坐在床頭等著呢，見林父進房間就問。

    林父點了點頭，沉默地上了床，坐了一會，突然問，“懷渝他……？”

    他怎么樣，林父也不知道怎么說。

    林母搖了搖頭，又嘆了口氣，伸手把床頭的臺燈摁滅了，“行了，別想了，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br>
    林秀香的汽車開回來的時候，林母確實聽到了，也聽出來是林秀香回來，但林秀香一直都能很好地照顧好自己，林母不大可能會讓林父起來煮面條。

    是顧懷渝提前打了電話回來，說林秀香可能沒吃晚飯，又說了大概到的時間，林父才早早起床去準備著，正好林秀香進家門能吃到。

    躺在床上，林父翻來覆去，不是很睡得著。

    煮面的時候，林父想了很多，林秀香問的時候，他也不知道怎么地，干脆拿林母當了擋箭牌。

    雖然電話里，顧懷渝說了，不必讓林秀香知道他打電話來這一回事。

    想到吃面的時候，林秀香說自己晚上還去了樓建新家里一趟才回來的，林父就更睡不著了。

    雖然知道原因有很多，也可能是林秀香自己沒說吃不吃飯，怪不到樓建新和樓家父母身上去，但站在林父的立場上，總歸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的。

    他把女兒預交到樓建新手上，女兒卻沒有得到期望中的妥善照顧。

    林秀香吃過飯后，就回屋休息了，大概是有這一碗熱湯面，晚上她休息得很好，第二天早早就起了。

    關于樓家想要辦婚禮的想法，林秀香早起跟林父林母談了一下，做為女方父母，林父林母肯定是同意辦得隆重一點的。

    “你自己怎么想？”林母問林秀香，總覺得林秀香問她們的意見，也只會參考她們的意見。

    果然林秀香點了點頭，“既然你們同意，那就按他們說的來辦就好?！?/br>
    按林秀香的想法，肯定是越簡單越好，但若是雙方家長都同意稍微辦一辦，她也沒什么意見。

    說句自大點的話，她現在有錢，大部分繁瑣的事情，花錢請人直接辦好就可以了，并不需要她事事親力親為。

    跟父母談好，林秀香同樓建新通了電話，告知了她們這邊的意見，讓樓建新可以準備起來。

    順便在電話里約好了，下周二林秀香抽出時間來，陪妞妞過生日，三個人下午好好玩一天。

    周二轉眼即到，林秀香早早就出了門，因為樓建新臨時有個會，林秀香先去托兒所里接妞妞，然后等樓建新來找她們。

    想著不知道樓建新還要多久才到，林秀香去托兒所前，先取了訂的大蛋糕，可以讓妞妞先和小朋友們一起過生日。

    到時候可以邊吃蛋糕，邊等樓建新來接她們。

    “殺人啦！殺人啦！有人縱火殺人啦！……”

    第66章

    托兒所是街道辦的，臨街，離樓家所在的家屬院很近，離樓建新的單位也不算遠，只隔了三條街。

    托兒所方向滾起濃煙的時候，樓建新很快就知道了，并第一時間往托兒所方向沖過來。

    比他早到一步的是已經退休在家的樓父和樓母。

    托兒所此時已經亂成了一團，不少附近的家長已經趕過來，把疏散在外的自家孩子抱在了懷里，又留在街道上看情況的，也有接到孩子匆匆就離開的。

    還有部分孩子被老師看顧著，圍在了街道外的一處角落里，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同志早就到了，正在跟持刀行兇的嫌犯對峙。

    “怎么回事！”樓建新差點急瘋了。

    樓母也是急得不行，眼淚嘩嘩往下流，但她這時候根本連話都沒法說得完整，還是樓父稍微冷靜一些，把知道的情況說了。

    現在只知道縱火行兇的男子是托兒所教職工的家屬，大概是因為感情糾紛，心中懷恨，才會在上班時間，沖到妻子工作的單位行兇。

    現在歹徒手里挾持著他的妻子在托兒所門口和民警僵持著，民警一半在同歹徒對峙，一半在解救被困的老師和孩子，還有一些提前跑出來的老師在組織人員在救火。

    托兒所臨街，大鐵門進去是一個開闊的院子，院子里裝了鐵制的滑梯和蹺蹺板，一棟兩層的小洋樓佇立在院子中間。

    靠街的左側種了些花草樹木，右側則是阿姨們種的蔬菜，小洋樓是托兒所的教室和職工辦公室，從中間的過道往后走，是托兒所的食堂。

    歹徒在食堂縱火后，又流竄到了小洋樓東北角一樓的器材室縱火，在混亂中傷了兩位阿姨后，找到自己的妻子，不過還沒來得及同妻子談判，民警就趕了過來，歹徒立馬將其妻子挾持為人質。

    “妞妞呢！”樓建新急著問。

    他這一問，樓母情緒越發激動起來，眼淚流得又急又兇，“老師說……妞妞，還有……里面……老天爺呀，這可怎么辦啊，我的乖孫女兒……”

    樓母說著話，整個人搖搖欲墜，生生被急得雙腿發軟，樓建新忙和樓父一起，把樓母攙扶到一邊。

    妞妞還在教室里，樓建新告訴自己能慌。

    哪怕他和其余孩子還在小樓里的家長一樣，都急得不行，一心只想找突破口，沖進小洋樓里把孩子們救出來。

    所幸妞妞的教室在一層的西南角，火燒不到那里去，孩子們應該被老師護著，躲在了教室里。

    托兒所樓建新幾乎天天都來，對建筑的構造十分清楚。

    小洋樓大門后門相對而通，穿過去就是食堂，外部除了前門和后門，就只剩下窗戶，所有教室的出入口都在建筑內部。

    想進去把孩子帶出來，只能進入建筑內部。

    現在歹徒挾持人質堵在正門口，正門肯定是不能進的，但后門呢？

    “后門被鎖住了！”老師一臉焦急地告訴樓建新。

    而且前門和后門直通，后門一有動靜，歹徒立馬就能知道，萬一觸怒了他，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民警在西側割窗戶上的鐵欄桿，想在不驚動歹徒的情況下，潛進去。

    眼見著火勢越來越大，濃煙滾滾，樓建新沒法站在那里坐以待斃，他剛召集同樣焦急的男性家長們一起，準備去支援人數不多的街道民警，消防和公安趕到。

    他們還沒來得及行動，就被攔了起來。

    大概是歹徒也感覺到了恐慌，他突然扯著人質避進了小洋樓里，把大門外一層的鐵欄桿門關上，然后不知道從哪里翻出繩子，把人質捆在了門口。

    “他想要干什么??！”

    “樓里還有老師和孩子們??！”

    “我的孩子還在里頭！”

    ……

    被攔在外圍的家長們都躁動起來，樓建新此時已經摸到小洋樓的西側。

    他到的時候，西側窗戶的鋼筋剛剛割開，公安武警翻墻而入，樓建新忙跑過去，想要跟著一起進去，卻被公安給攔住了。

    樓建新焦急地向公安解釋，“我是孩子的家長，我知道教室的布局，我可以帶你們進去找孩子?！?/br>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救出孩子，請相信我們，現在家長不要添亂！”公安冷著臉把人推開。

    樓建新無可奈何，正一籌莫展的時候，突然聽到大門處傳來驚叫聲。

    “他在砸汽油瓶！”

    “天啦！他是不是要同歸于盡??！”

    歹徒是有備而來，沒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時候運了許多裝了汽油的玻璃瓶放在隱蔽的角落里。

    樓建新驚疑不定地看向被鋸開鐵條的西側窗戶，果然看到了濃煙和火光。

    前所未有的絕望。

    就在絕望之時，樓建新聽到前頭再次傳來歡呼聲，他茫然地看過去，就見到方才持刀的歹徒被武警押著快速出來，身上跟著的是被抬出來的人質。

    顯然小洋樓的大門已經打開了。

    樓建新能看到有家長在試圖沖開防線，但剛沖開就被攔住，這時候公安是不可能放他們進去添亂的。

    “消防已經在救人了，不要心急，不要添亂！請耐心等待！”

    樓建新此時已經沒有辦法思考，更沒法等待，幾乎是立刻，他快速往小洋樓里沖進去。

    家長們主要被攔在了大門前，側面的防線薄弱，樓建新毫無阻礙地沖了進去。

    沖進去一看，樓建新目眥盡裂，歹毒把人質拖進去的時間里，竟然往每個教室的門口砸了汽油瓶，現在好多間教室的大門都已經燒了起來。

    消防和公安正在破門救命人，教室里被困的學生和老師被一一解救出來。

    “妞妞……妞妞……妞妞……”樓建新一個個找過去，都不是他的孩子。

    消防和公安的驅趕無法阻止樓建新，他逆行而上，一個個仔細找過去。

    正在他焦慮無措的時候，他恍然看到妞妞沖他跑過來，樓建新還以為是做夢，盯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沒敢動。

    “爸爸！”

    是妞妞！巨大的狂喜一下子涌上了心頭，樓建新飛快跑過去，一把抱起妞妞，正好旁邊有消防抱著孩子出來，催他，“趕緊出去！”

    樓建新忙不迭地點頭，壓根沒看近在咫尺的林秀香一眼，掉頭往外狂奔。

    林秀香的笑容剛揚起來，就緩緩地落了下去。

    “爸爸……還有香香姨！香香姨！”妞妞被樓建新抱在懷里，一下子就不害怕了，看到林秀香還在后頭，立馬沖樓建新急喊。

    周圍環境噪雜，樓建新心神全掛著趕緊沖出去，到安全的地方這一件事上，根本就沒聽到妞妞的呼喊，哪怕那喊聲就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