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牧寒雙手插兜站在路邊，路燈暖黃的光線落在他身上，烏黑的頭發上染上一層淺淺的絨光，整個人看起來沒那么鋒利。

    就連他看向葉颯的眼神，都沒那么冷：“沒認出來?！?/br>
    這話是騙她的。

    第一眼他就認出她來了，那天葉颯穿著一條極好看的裙子，哪怕是在夜里可整個人像是個發光的小精靈，從人群里擠進來。她絲毫不介意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做著心臟復蘇，企圖從死神手里把那個年輕姑娘救回來。

    他走的時候，她還是個會撒嬌的小女孩，不開心時抿嘴不說話，開心時會笑著喊他哥哥。

    七年不見，乍然變成一個姑娘，還是那樣好看一姑娘。

    溫牧寒當時也不知道為什么，干脆就調頭走了。

    葉颯目光順勢落在他臉上，眉眼微挑，竟是突然靠近他的身邊，“是因為是變得太漂亮沒敢認？”

    呵。

    溫牧寒剛才腦海中的千萬般思緒，都被這句話沖散了。

    路邊正好停下一輛出租車，他順勢把靠的過分近的姑娘衣服拎了起來，開了出門之后，把人扔進后排，他直接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是臉皮變得太厚沒敢認?！?/br>
    男人雙手環胸坐在副駕駛座上，聲音里透著惡劣的笑意。

    ——

    周一早上。

    從一大清早開始就陰雨連綿，連醫院的患者都沒平日那么多。溫牧寒把車停好后，鄭魯一下車縮了下脖子：“你說好不容易團里給咱們安排集體體檢這種好事兒，還非趕上下雨?！?/br>
    他伸手扶了下從后座下來的俞棟。

    “教導員，你這個腰啊，一到下雨天就疼吧?！编嶔斠磺屏艘谎蹎柕?。

    溫牧寒戴好軍帽，走了過來，瞧了俞棟問道：“您這腰沒事兒吧？”

    俞棟被氣笑了，微怒道：“老子這才剛到四十而已，真當我是老人家了啊?！?/br>
    他年輕時也拼命的很，結果有一次意外撞上了脊椎，沒導致癱瘓那已經是謝天謝地了。至于一碰上陰雨天就這么疼得厲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次團里組織干部體檢，這兩天正好輪到他們一營，昨天幾個連長已經來過了，今天輪到他們過來。

    三人穿著一水的軍裝，剛下車就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這次是來第九軍院這邊體檢，體檢中心正好就在急診大樓的對面，溫牧寒進體檢中心之前回頭看了一眼急診。

    體檢的項目挺全面的，三人忙好之后，離開體檢中心。

    “要不咱們中午在外面吃吧？”鄭魯一提議道，他說：“天天吃食堂，我也想換換口味?！?/br>
    溫牧寒瞥了他一眼，嗤笑：“皮癢了是吧，要是讓大師傅聽到你這話，這個月別想再吃到紅燒rou了?！?/br>
    鄭魯一暗叫不好：“營長，您沒這么無聊吧?！?/br>
    “看你表現吧?！睖啬梁焓謴亩道锬贸鰺熀?，抽出一根煙咬在嘴里。

    俞棟看著他問：“你不是要戒煙的？”

    溫牧寒：“這不是沒抽呢?！?/br>
    當兵的沒幾個沒煙癮的，或許是軍營生活太過枯燥，總要找點兒打發時間的。不過溫牧寒的煙癮還真是俞棟見過最克制的，有時候一包煙能抽一周。

    身上也沒那種老煙槍自帶的煙熏火燎味。

    三人正要往車邊走，結果對面有個聲音喊道：“溫牧寒?！?/br>
    葉颯一出急診大樓就看見對面的溫牧寒，無他，實在是太顯眼了。三個人穿著一水的軍裝，身形筆直板正，在陰沉的天氣下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鄭魯一和俞棟看著過來的姑娘，眼睛都直了

    “這誰??？營長啊，誰啊，怎么沒見過?！编嶔斠徽f話都帶著小喘氣，激動的。

    “廢話什么?！睖啬梁褵煆淖爝吥瞄_，放進兜里。

    因為下雨葉颯一路小跑到這邊體檢大樓的回廊下時，穿著的白大褂已經被打濕了肩膀，她仰頭望著溫牧寒：“你來醫院干嘛？”

    不過她看了一眼身后，笑著說：“你們單位安排過來體檢啊?！?/br>
    “嗯?！睖啬梁涞瓚讼?。

    急地旁邊鄭魯一忍不住用胳膊肘抵了下他。

    還是旁邊的俞棟主動說：“溫營，你也不給介紹介紹？”

    “你好，我是葉颯，是這邊急診科的實習醫生?！比~颯主動自我介紹道。

    這么一說鄭魯一突然想起來，指著她就連連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您就是那天晚上給張小滿的醫生吧。我說你怎么瞧著這么眼熟呢?！?/br>
    難怪他說怎么醫院的醫生現在都這么好看了。

    合著是同一個啊。

    葉颯點頭：“對，是我?！?/br>
    等鄭魯一和俞棟都自我介紹后，鄭魯一突然說：“葉醫生，咱們正準備出去吃飯呢，要不你也一起？”

    溫牧寒當即朝他冷眼看去。

    但葉颯搖頭道：“我今天中午要值班，以防有急救病人過來?！?/br>
    鄭魯一：“你們這個工作也挺忙的，真是辛苦了?！?/br>
    說話間一個小孩子從旁邊穿過，結果跑的時候正要撞到俞棟的腰，他本來就隱隱作疼了一個早上，這一下被撞的扶著旁邊的欄桿差點兒沒起身。

    嚇得家長上前連連道歉。

    俞棟也不好跟這么小的孩子計較，還是葉颯說：“要么去對面急診吧，我給你檢查一下?！?/br>
    他趕緊擺手：“沒事兒，老毛病了?！?/br>
    溫牧寒蹙眉，堅持說：“還是讓她看看吧?！?/br>
    “我自己的身體，我了解，確實是老毛病?！庇釛澋降滓彩擒娙?，雖說如今做著政工工作，但是被小孩撞一下就要看醫生，說出去也是丟了老臉。

    葉颯又問了他之前舊傷的情況，隨后她沉吟道：“其實你這個情況也不是不可以緩減的，我知道美國有一款特效藥，對于這樣的舊傷很有效果。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讓朋友幫忙帶兩盒回來給你試試?！?/br>
    “太麻煩你了吧?！庇釛澩Σ缓靡馑嫉?。

    葉颯疏朗一笑：“沒事兒，您這也是為國受傷?！?/br>
    鄭魯一和俞棟當下對這姑娘印象特別好，這姑娘一看就是那種家世特好的那種，但是身上真沒一點兒嬌氣和扭捏勁兒，說話做事都有種大氣勁兒。

    看著就舒坦。

    說了兩句，葉颯往后面看了一眼：“我得回去了，不能出來太久的?！?/br>
    “那行，下次請您吃飯啊?！庇釛澬χ鴶[手。

    鄭魯一趕緊低聲說：“營長，送送啊?！?/br>
    溫牧寒看著急診大樓和這邊的距離，目測二十米吧，就這還要送送？

    可葉颯轉身要走的時候，他還是走上前，葉颯也沒說不要他送，兩人并肩往前走，綿綿細雨落在身上，帶著一點兒初夏特有的涼爽。

    “你銷假了？”葉颯問。

    溫牧寒‘嗯’了一聲。

    葉颯轉頭：“下次休假呢？什么時候?！?/br>
    她看著他的眼睛極亮堂，似有細雨落進她眼底，倔強之下透著綿軟，惹得溫牧寒驀然別開頭，直到他沉沉說：“這個周末可以休?！?/br>
    雖然他們是一線部隊，但是軍官畢竟還是有休假的，只是以前他都是待在軍營里。

    懶得出來而已。

    葉颯有些驚訝地轉頭，大概是沒想到他這么配合，眼底帶上喜色：“那我抽空把藥拿給你，順便再吃個飯?！?/br>
    溫牧寒腳步頓住，原地站定，極深邃黑眸望著她，就連唇線都緊抿：“只是吃飯?！?/br>
    “當然只是吃飯，” 葉颯被他這幅突如其來的嚴肅模樣逗笑了。

    待她直勾勾地盯著溫牧寒，她眼尾上翹，整個人笑得跟只小狐貍似得，軟綿綿中又帶著狡黠，“那你怕我干嘛？”

    原本清透的聲線里竟是裹著化不開的魅惑，每個字都像是踩著鼓點般，敲在他耳邊。

    “吃、你、啊?！?/br>
    第15章

    溫牧寒上車后，剛關上門準備發動車子，后座鄭魯一勾著腦袋湊了過來，賊兮兮地問：“老大，那姑娘誰??？”

    “葉颯醫生?！睖啬梁Z氣淡然。

    這公事公辦的口吻，還真是防御的固若金湯。

    鄭魯一：“……”

    不過他心底跟貓抓似得，要是不問個明白，感覺今天這一天都過不去。于是他繼續趴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的，問道：“我是說你們看著可不像剛認識的樣子??？什么情況？”

    此時車子已經啟動，平緩的駛出醫院大門。

    可是車子里的聒噪一直沒停止，鄭魯一這會兒也想不起來他那個985的表妹了，一心只關心他家營長和這位漂亮女醫生之間的事情。

    “你要是不想坐車，我現在放你下去，讓你跑回去?！?/br>
    溫牧寒算是耐住了性子，這才沒立即停下車子，把人從趕下去。

    鄭魯一立馬老實了，趕緊往后座上面一坐，結果還沒憋幾秒鐘，又嘀咕：“我覺得葉醫生挺好的?！?/br>
    誰知一直沒說話的俞棟，這才也老神在在道：“我也覺得你年紀不小了，應該考慮一下個人問題?！?/br>
    老俞畢竟是做政工工作，不是鄭魯一這種欠兮兮的八卦口吻，一張嘴就開始拔高度。

    “說起來團里面領導都找我談過好幾次話了，說咱們一營怎么回事，正副兩營長一個都沒解決終身大事的，”老俞這話其實早憋在心底了，本來也不好開口，畢竟他是教導員魚不是媒婆，不過這會兒可算逮著機會了。

    他一口氣說道：“你說說鄭魯一也就算了，他小子沒個正形，找不著媳婦是他活該。牧寒，你可比他穩重多了，你說你總不能這么單著一輩子吧?！?/br>
    “什么叫鄭魯一也就算了……”后排的鄭魯一立馬不樂意。

    這簡直是明晃晃的不把他老鄭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