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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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很多事還沒緩過神來, 實在沒心情你儂我儂, 遂拒絕。 為此賀猙還很不滿, 別過頭哼道:“果然女人就是麻煩, 明明是你說要我多征求你意見,照做了又嫌我不知檢點!” 夏露扒拉了一下他剛吹干的頭發,手感有些倔強的粗硬,不如他化出原形時的皮毛那般光滑柔軟。她淡淡回擊:“既然覺得女人麻煩,那你就不要和我談戀愛呀?!?/br> “麻煩我也認了?!辟R猙抱臂靠在床頭, 還是一臉的郁色, “求偶是萬物的本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多說了, 感情的事順其自然, 不要這么著急?!毕穆度ジ舯谝鹿窭锶×思圻^來,將它遞給賀猙,“來, 穿上?!?/br> “不穿,熱?!辟R猙扭過頭,沉沉道。 “還是穿上吧?!毕穆秳竦?,“上章就因為你不好好穿衣服睡覺,導致被和諧了?!?/br> 賀猙拿起那件薄薄的睡袍往肩上一披,不情不愿地穿上。 夏露看到了擱在床頭柜上的墜子, 那是賀猙送她的結緣信物。串墜子的鏈子已經斷了,夏露拿著那顆小小的三菱錐黑墜子看了看,心中涌上很多思緒,舒了口氣說:“明天我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繩子,將它重新串一下?!?/br> “老狐貍的店里有長生繩,結實耐用能護身,明天我給你取根過來?!本玫炔荒?,賀猙問,“還不來睡?” 夏露搖頭,彎腰在柜子里翻找:“等會兒吧,不困?!?/br> 因為白天休息夠了,晚上就比較精神,反正睡不著,夏露就翻出了好久沒用的橡皮章工具,一股腦攤在書桌上,竟然開始慢慢悠悠地刻起章子來。 賀猙幽怨中又夾雜著幾分心塞,心想:既然睡不著就應該做點有助睡眠的運動,她刻橡皮章算怎么回事?就這樣把自己干晾在一旁? 《戀愛指南》上說好的互通情意后乘勝追擊,春暖花開呢? 他孤枕難眠了片刻,索性也翻身下床,搬了椅子坐在夏露身邊,聲音明顯不悅:“大晚上的,干什么這是?” “刻章,之前給小孩兒刻的花樣都看膩了,重新刻兩個?!闭f著,夏露瞄了百無聊賴的賀猙一眼,知道他心里不耐煩得很,就笑道,“你也試試?我教你,有興趣嗎?” 反正也是閑著,賀猙伸手捻了把小刻刀在指尖把玩,裝作輕描淡寫的樣子道:“哄小孩的把戲?!彪m然嘴上嫌棄,但他到底還是選了塊橡皮跟著夏露學習起來。 “選好你想刻的花樣,用玻璃紙描好圖,再將描好的草圖覆蓋在橡皮磚上壓一壓,留下圖案……像這樣?!毕穆度∠虏AЪ?,一只帶著墨鏡的小狗卡通圖案就留在了橡皮磚上。她又拿起小刻刀切去橡皮多余的棱角,斜刀將留白處劃去,“你刀工比我好,這樣把空白處劃去,只突出線條和該上色的地方就行,很簡單的?!?/br> 這樣簡單的活不需要學都會,賀猙根本沒聽夏露在說什么,視線全部被她握著刻刀靈活翻轉的纖細手指吸引,真想親吻她白皙帶粉的指尖,看看是不是帶著花瓣一樣的香味。 “……學會了嗎?”夏露打斷他的遐想。 賀猙收斂神色,點了點頭,拿起描圖用的鉛筆在指尖一轉,躍躍欲試。 “你想刻什么?要不要我給你搜個圖?”夏露問道。 “不用?!闭f話間賀猙已經落筆,在玻璃紙上唰唰唰地描繪著什么,睡衣領子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敞開,一副胸有丘壑的模樣。 夏露想要看他在畫什么,賀猙還不肯,搬著椅子躲遠些,側身對著她坐在書桌的最左端,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搗鼓什么圖案。 還嫌棄刻橡皮章幼稚,自己就跟個小孩似的。 夏露笑了聲,不再管他,專注于自己手上的活計。 兩個人安安靜靜相處的時候,時間仿佛變得格外快,屋內暖黃的燈光下,只聽得見轉動橡皮磚所發出的細微摩擦聲。 夜已經深了,到了夜行性妖怪狂歡的時候,有什么巨大的影子掠過月光,帶起陰風陣陣,遠處間或傳來幾聲蒼狼的嚎叫,拉長嗓子,格外凄涼。夏露已經對這些見怪不怪了,只起身關了窗戶,將桌上被風吹亂的玻璃紙收拾好,轉頭一看,賀猙已經落下了最后一筆,輕輕吹了吹橡皮碎屑,似乎對自己的作品十分得意。 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顯示是凌晨十二點,夏露抻了個懶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裝作不經意地去瞄賀猙手里的橡皮章,問:“刻了什么?給我瞧瞧你的手藝?!?/br> 賀猙一共刻了三個圖案,每個都只有三指來寬,光看線條是很清晰干凈的,就是不知道刻的是什么花樣。 摩挲著手中的作品,賀猙忽的笑了聲。 他很少笑的,除了陰笑、冷笑、嘲笑,還是第一次露出這樣張揚明朗的神色來,鋒利的眉目都軟化似的溫暖,以至于夏露怔了怔,對他手里的印章越發好奇:“到底刻了什么,把你樂成這樣?” “印泥給我?!辟R猙說。 夏露把自己珍藏的彩色橡皮章印泥都拿了出來,又鋪開白紙,說道:“要什么顏色,你自己挑?!?/br> 賀猙果不其然挑了自己最愛的黑色。 仔細地給印章線條上拍上印泥,賀猙拿起自己的第一個作品印在白紙上——是個線條簡單稚嫩的簡筆畫,勉強可以看出是個齊肩頭發的女孩和一只蹲坐的大貓,豆豆眼的女孩伸長蚊子嘴去親大貓的臉頰,兩人之間還有一顆愛心冒出。 夏露直接忽視了印章圖案中所透露的瘋狂暗示,忍著笑點頭,“不錯不錯?!?/br> 賀猙挑著眉梢,洋洋得意,又將二號作品印在紙張上——這次更直白,大黑貓趴在豆豆眼女孩的身上做瑜伽。 “……”夏露甚至能感覺到賀猙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燒得人心發慌。她調開視線,故意曲解,“嗬,你還會刻瑜伽教程?” 賀猙倏地冷峻下來,最后使出殺手锏,拿出作品三號印在‘瑜伽教程’下——是三個字…… 嫁給我。 刻出來的字干凈利落,橫是橫豎是豎,宛如機器打印,看得出他刻得很細致認真,那么多邊邊角角都刻干凈了,足以見得他大概是拿出了畢生的耐性。 夏露真是被他這行云流水的一套給整懵了,盯著那三個字許久,才啞然失笑道:“青出于藍啊?!?/br>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辟R猙篤定道。 “嗯,我知道啊?!毕穆锻兄掳?,手指來回摩挲著紙上的圖案文字,垂下眼睫笑道,“哪有你這樣的,用橡皮章求婚?” “這次只是演習,讓你有個準備?!辟R猙將那三枚少兒不宜的印章推到夏露面前,獻寶般說,“送你了?!?/br> 夏露欣然收下:“行,我一定珍藏?!?/br> 兩人鬧了這么會兒,時間也不早了,就各自收拾好,掀開被角躺在床上。 賀猙自己備了枕頭,和夏露并肩躺一起。夏露猶豫了一會兒,到底沒舍得趕他走,只伸手按熄了床頭的燈。大概還是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睡,她最開始是背對著賀猙的,總覺得面對面會很rou麻。 可是側躺著的姿勢不太舒服,且賀猙體溫比她高,背后他存在的地方像火爐一樣燙。她想換個姿勢,又怕驚擾到賀猙。遂閉著眼等了會兒,直到身后沒了動靜,她才緩緩調整姿勢仰面平躺。 誰知一扭頭,就對上了賀猙清冷深邃的眼睛。 他竟是一樣沒睡著,而且,還不知以這樣的姿勢看了夏露多久,很安靜,想來也是怕打擾她休息。 反正都沒睡著,夏露反而放松了些,將手從被子里伸出來,輕聲道:“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br> 黑暗中,賀猙幾乎立刻回答:“你說?!?/br> 薄薄的月光灑在窗臺上,像是一層輕紗。夏露看著賀猙發亮的眼睛,想了會兒措辭才道:“無論我這輩子有多長,無論將來發生什么,你都不要傷害自己,能做到嗎?” 有時候,賀猙真的很佩服夏露的敏銳度。 她看似云淡風輕的,其實很多東西都看在眼里,比如此刻他縈繞于心的心事。 見賀猙不說話,夏露又輕聲補充:“戚流云說,我可以帶著記憶轉世,如果實在沒有別的法子——我是說萬一,不管我將來去哪兒、不管我成了誰,我都還是那個愛你的夏露……所以,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你答應我好好過日子,不折騰自己不折騰別人,我才能放心把自己交給你?!?/br> 有些問題橫亙在兩人心里,遲早要面對的。 賀猙閉上了眼睛。 夏露側身面對他,伸手摸了摸他英挺的鼻梁和鋒利的眉目,說:“答應我呀,賀猙?” 她放軟聲音說話,賀猙是沒法子拒絕的。他按住夏露的手,將她的指尖包在掌心,許久,喉結上下動了動,才啞聲說:“……好?!?/br> “我也會努力的?!毕穆遁p聲說著,將臉埋入了他懷里。 賀猙吻了吻她的頭發,眸色一片夜的深沉。 一夜安眠。 早晨醒來,夏露和賀猙并肩擠在盥洗臺前,一起對著鏡子刷牙,一起咕嚕嚕吐水,一個面無表情,一個風輕云淡,也不知是誰先破了功,浴室里傳來兩聲起伏的低笑,美好的一天拉開帷幕。 洗了臉,夏露拍著臉上的精華液下樓,問賀猙:“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見你刮過胡子。你都不長胡子的嗎?” “妖怪的生長周期和人類不一樣,再說皮囊是化形出來的,有沒有胡子可以自行控制?!辟R猙端著一杯熱水走過,看著夏露問,“你喜歡我有胡子的樣子?” 夏露想象了一番他胡子拉碴的畫面,打個顫搖頭說:“還是不了,這樣挺好?!?/br> 她扎起頭發去廚房做早餐,賀猙跟在她身邊打下手??牧藘蓚€雞蛋進煎鍋,想起什么,夏露問道:“對了,你之前說你在學理財?” “嗯?!辟R猙往鍋里丟了把米線。 “有什么方向嗎?”她舉著鍋鏟笑道,“現在這社會養媳婦可難了?!?/br> “買點股票試試水?!辟R猙道。 “股票啊,那就是個坑,當個消遣就行,不要陷進去了?!?/br> “等會兒你幫我選幾家?!?/br> “咦,為什么是我?” “你手氣好,敗了也不要緊,就當給你玩玩?!?/br> “又手癢想燒錢了?”夏露笑道,“我也不太懂,可以給你看看,但提不了什么專業的建議。不過,我倒覺得可以開個寵物美容館,兼寵物寫真之類的,現在最燒錢的人群除了女人小孩,就是養寵一族了……你覺得呢?” 第65章 大都市的年味兒并沒有往常那么濃, 人類到了初七八就要陸續投入繁重的工作中,螻蟻般忙忙碌碌維持著社會的運轉, 根本沒時間享受新年的余韻。 為了避免引起人類的恐慌, 白天一般禁止在人類社會使用靈力, 所以賀猙帶著夏露轉了兩趟地鐵和公交, 才到達城郊的古巷區。 從長了兩棵歪脖子棗樹的巷口進去, 如同穿過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頭發絲有一瞬過電般的輕微酥麻感。夏露不禁打了個顫,環顧了一番靜悄悄看不到盡頭的小巷子,問道:“那狐貍的店鋪,就在這里面?” 賀猙走在她前面兩步遠的位置, ‘嗯’了聲, 說:“這里又叫‘狐貍巷’,我還沒被鎮壓前就存在于此了, 住著大小幾十只狐貍, 除了研究販賣些法器外,還是全國狐貍精的聯絡處,那些遭了難、犯了事或者沒錢用的狐貍, 都會來這尋求老狐貍的幫助?!?/br> 夏露真沒想到除了妖怪聚集的小區外,還有這么一個神奇的地方……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未知的力量? 走了大概有五六分鐘,就看到了一扇古香古色的朱紅色大門,門上既不張門神圖也不貼福字,而是畫著兩張狐貍圖騰的畫像,檐下掛著兩盞朱紅如血的燈籠, 燈籠上依舊有狐貍圖騰,看上憨態可掬中帶著幾分神秘色彩。 門吱呀一聲開了,有個燙著大卷的旗袍女子風姿綽約地走了出來,紅色高跟鞋踏在階上發出踢踏踢踏的清脆聲響。見到賀猙,女子狹長的眼睛一瞇,‘喲’了聲,紅唇揚起一個笑來:“賀大人???許久不見,您真是越發威武帥氣了!今兒怎么有時間來我們這狐貍窩啦?” 賀猙的臉色比屋檐上倒掛的冰棱子還要冷,絲毫不理會旗袍女子的搭訕,只微微側首望向身后慢吞吞跟著的夏露,低聲道:“離我那么遠干什么?跟上?!?/br> 夏露不緊不慢地上前兩步,與他并肩站著。 賀猙依舊不太滿意,伸臂握住她的手揣在自己的上衣口袋,宣誓主權般與她五指相扣,這才松了緊皺的眉頭,心滿意足地哼了聲。 夏露望著階上有些尷尬的女子,小聲問:“她就是這家店的老……板嗎?”本來想說‘老狐貍’,但似乎不太禮貌,只好中途改口。 她這聲音壓得很低,誰知那女子卻聽力靈敏,攏了攏罩在身上的狐貍絨大衣,笑著說:“小meimei說笑了,我不過三四百年道行,萬萬擔當不起‘老板’的稱號!” 看著賀猙與這人類女孩姿態親密,女子訝然之余又有幾分惋惜,知道一眾女妖這輩子也沒機會高攀了。她笑嘆道,“哎呀,真是稀奇!賀大人竟會對一個人類女孩動情,原先她們傳得風言風語時我還不信,今日算是不得不信了。我們老板今日剛巧在呢,您快帶著這位姑娘進去吧,可別凍著她了?!?/br> 說著,女子瞇著狐貍眼一笑,踏著紅色高跟鞋離去。 夏露在口袋里捏了捏賀猙的指節,笑著問:“賀猙,那些女妖精都挺好看的呢,你為什么從來不喜歡她們???” 賀猙乜了她一眼,反問:“你們人類男人中會甜言蜜語、溫柔攻勢的也不少,像那什么俞皓,你為什么不喜歡他們,要喜歡我這個脾氣暴躁還不會掙錢的妖怪?” 這么說來,好像也是哦。 夏露意味深長地一笑,說:“大概因為我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