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
后來因為老師弗雷德的事情,薄景墨狠狠打壓過他很多次,商聿也沒有示弱,每次都給予同等甚至更甚力度的還擊。 他自認是虧欠了弗雷德,但沒有覺得自己犯錯。 這份虧欠像是老天爺在拿他開玩笑,倘若他知道會導致恩師病危成植物人,他當初也不會做出那樣的抉擇。 和薄景墨斗了這么多年,有過疲憊的時候,卻從來沒有感受過一座巨山狠狠壓在自己肩頭的滋味。 與其說是壓住,不如說狠踩。 眼睜睜看著蘇甜穿著這個男人的襯衫,嬌聲嬌氣地同他說話…… 商聿是無比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薄景墨狠狠踩了一腳。 這一腳直接把他半截身子踩進了黃土中。 商聿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也沒有開口。 薄景墨走到沙發邊,面不改色地坐下,甚至還從抽屜取出雪茄盒,拿了一根出來,又拿起雪茄剪,最后將其點燃。 他翹著腿,優哉游哉地吸了兩口。 極俊的臉上竟然是一副事后煙蘇爽的表情—— 商聿攥著拳頭沖過去,如果不是還要想辦法讓蘇甜抽身,他一定會不顧一切揮拳砸上去。 但是他不能。 他不是怕打架,哪怕他所受的教育讓他從骨子里認為付諸暴力是愚蠢又無能的行為。 他此刻也恨不得犯蠢把薄景墨錘死。 但是他真的不能。 他是一個舅舅,他的情緒,榮辱,在蘇甜的安危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商聿克制著怒氣,咬著牙艱難地擠出一句:“放過她,當我求你,你放過她吧,她還是個孩子?!?/br> 薄景墨捏著雪茄,嗤笑出聲,語氣也充滿了玩味:“許久未見,商少爺許久的第一句話竟是求我?這么客氣何必呢,很快就是一家人了?!?/br> 商聿眼睛都是紅的。 他記起了兩年前的事情…… 兩年前,蘇甜還在讀高二。因為商哲和商驪他們,讓蘇甜險些被綁架。 這個男人救了甜甜,并且把她帶回自己下榻的地方。 就是現在這間公寓。 當時他和裴煥尋上門來,那是他第一次來這間公寓,也是第一次見到甜甜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那時薄景墨悠然自得的表情,和現在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時他為了蘇甜,已然是放低姿態跟他談判,他對薄景墨存著一絲希冀。 畢竟是少年時的至交好友,薄景墨并不是一個惡人,他深明大義,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甜甜是無辜的,禍不及家人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也就是那次之后,他雖然心里仍有提防,但蘇甜的生活一直都過得很好,沒有跟薄景墨產生任何交集,他逐漸就把這層防線淡忘了。 “別說這些惡心人的話,薄景墨,你到底想干什么?” 薄景墨吸著雪茄,唇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始終毫無波動。 商聿不想去腦補蘇甜和他之間的事…… 可是他親眼撞見了,他看見甜甜穿成那樣,若無其事地在這個男人面前晃蕩……他就算是想裝瞎裝盲裝傻,也辦不到。 一想到甜甜很可能已經跟他廝混過很多次…… 他真的想手刃了姓薄的。 “薄景墨,我再重申一次,我外甥女是無辜的,你明知道她無辜到不能更無辜!你我之間的恩怨與她毫無關系,別再糾纏她,到此為止!” 沙發上的男人總算有了些許反應,他似笑非笑地覷了商聿一眼,薄唇緩緩吐字:“在你眼中,蘇甜只是你的外甥女,但是在她自己眼里,她的身份可不止如此,她早就是我的人了?!?/br> 商聿大腦里有個東西砰的一聲。 他終于炸了。 他失去理智地沖上去,單手揪住了薄景墨的領口,“為什么非要對她下手,玩弄一個比你小那么多的女孩……心里真的會好受嗎?這能彌補什么?你回答我這能彌補什么?能救回老師嗎?我說過無數次當年的并購案于我而言不過是生意,老師也教過我們金融戰場無親無友無父子!” “夠了!”薄景墨一把將其推開,正襟危坐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面色陰鷙,唇角透著狠意,“你沒錯,弗雷德也沒資格說你做錯了什么,不就是幾百個億的生意么,賠上他半條命?!?/br> “老師的病情與我有關,我無法開脫,也從未想過開脫……” “你不配叫他老師,他也不配教出你這個學生。錯在我和弗雷德,是我吃錯了藥把你引薦給弗雷德,弗雷德錯在鬼迷心竅把你當成愛徒毫無保留地栽培三年?!?/br> 商聿的胸腔里劇烈起伏著,他因為薄景墨的話重復了當年那種鈍痛感。 弗雷德是個無可挑剔的恩師。 他不僅毫無保留地傳道受業,更是把自己的家都貢獻給他們這些異國漂泊的年輕學生居住。 薄景墨是他的義子,但弗雷德卻更為偏愛他,因為弗雷德知道他在十幾歲,在普通男孩才剛步入青春期的年紀,他就已經漂泊在海外求學,更為了繼承家族企業過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生活。 弗雷德無子無女,把他這個a國少年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 恩重如山,不過如是。 商聿當初用了在商場上算得上卑鄙的手段,在最后關頭用詭計應得了并購戰。 這不違法,不違規,只是在道德上會受爭議。 但是商聿從未沒覺得自己錯了,只是為弗雷德的遭遇無比惋惜沉痛。 然而時至今日,時至此刻。 商聿突然覺得也許真的是錯了,七年前的一念之差。 竟要讓他的外甥女遭受報應。 商聿臉色虛白,有氣無力,眼神卻依然堅毅:“我欠了老師的,你要我以命賠命都可以。放過蘇甜吧,她玩不過你,我知道你有一萬種法子讓她對你死心塌地,對你來說只要一句話一個眼神,蘇甜就會相信你是真的對她有感情。何必呢,玩弄我的外甥女,你并不會得到真正的痛快?!?/br> 薄景墨在煙缸里摁滅了雪茄,掃了他一眼,眼神冷得毫無溫度。 倘若坐在這里央求他的是裴煥,是陸驍,是蘇甜另外的任何一個舅舅。 他或許都會用成熟的態度說出一些寬慰對方的話。 畢竟他對蘇甜那么好,蘇甜從來沒有因為他,受過一丁點兒的委屈。 這些擔憂不過是他們的腦補而已。 然而此刻面對的是滿腦子惡毒幻想的商聿。 薄景墨笑了一聲,同樣惡毒地回應:“究竟痛不痛快,當然是玩過的人才知道?!?/br> “…………”商聿臉色鐵青,太陽xue要炸開似的。 他沒辦法再忍受多一秒鐘了。 這個王八蛋在侮辱他家孩子。 商聿有一秒鐘的念頭,突然想不顧一切跟薄景墨同歸于盡。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就是想讓薄景墨死。 可是甜甜還在車上等他。 無論他和薄景墨死哪一個,甜甜都會哭。 商聿罵了一句禽.獸不如,起身大步往玄關沖,正欲摔門離去。 薄景墨勾唇微笑,冷淡補刀:“商少慢走。對了,不妨告訴你,你外甥女……滋味尚可?!?/br> “砰”的一聲巨響,這扇門差點被商聿卸下。 …… 蘇甜上了車,司機坐在前頭,靜默無聲地候著。 她想哭又哭不出來,等了很久商舅舅都沒下來。 她心亂如麻,拿出手機想向三舅舅和小舅舅求助,卻慌得手指拼命抖動,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打不出來。 商聿突然上車,面色陰沉地吩咐司機:“回府?!?/br> 蘇甜低垂著腦袋,她很想看商舅舅的臉色,但是實在不敢看…… 剛才那畫面,她恨不得把自己砍死算了。 她真的很倒霉,這世上不可能有人比她更倒霉了。 她跟薄景墨談了快一年半,一直停留在拉拉小手親親嘴蓋著棉被純聊天的程度。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要跟他突破關系。 明明是一個成年人做出的能夠承擔責任的決定,在這段感情進展中,也算是恰到好處的時候。 但是卻……卻什么都沒干就被商舅舅撞見了。 她這輩子是跳進黃河都無法洗清了,而且根本就沒法洗,她根本不可能在商舅舅面前解釋這種事…… 這一路上,蘇甜惴惴不安地等著。 就像是等待死刑宣判一樣,從恐懼忐忑已經等到喪失求生意志了。 她甚至盼著商舅舅罵她吼她怎么都好……只要能快點過了這一關就行,別讓她一口氣被吊著。 但是這一路,直到賓利駛入別墅大門,商聿一言未發。 甚至回到家里,商聿都沒有出聲。 蘇甜沒得到舅舅的命令,也不敢上樓,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沒多會兒,裴煥和陸驍前后腳回來了。 他們可能是已經收到了商聿的消息,對蘇甜僵直身子端坐在沙發上……像個犯錯的小學生的反應并不感到意外。 兩個弟弟在沙發一左一右坐下,陸驍看著二哥,半晌才開口勸了一句:“這件事……甜甜確實有錯,但也情有可原,二哥先消消氣吧?!?/br> 蘇甜紅著眼圈,低垂著腦袋擺弄著自己的手指,頭是越來越低了,估計是這輩子都抬不起來了。 裴煥心里也不是滋味,又好氣又好笑的,但他仍是克制不住地有點心疼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算作無聲的安慰。 裴煥不安慰她還好,這么一來,小姑娘鼻子更酸了,隨時都會哭出聲來,只能咬著嘴唇強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