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郁兮有些發愣,皇帝這樣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話是什么意思?尚未來得及追問,馮英入殿回話說,“回萬歲爺,皇后娘娘,御藥房總管王太平求見?!?/br> 皇帝垂眼繼續批復奏折,“這應該是來找皇后的。朕就不打擾你們了?!?/br> 郁兮走到南窗下傳王太平入殿,進日她一直再跟御藥房接洽,篩選南下需要隨身攜帶的藥物明細,隔著奏折筑起的墻身,能聽到人聲竊竊交談的聲音。 皇帝捧握起杯盅,抬眼向窗前看過去,光線稀薄,她垂首,在跟面前的蟒服太監說著什么,五官融進窗外斑駁濕潤的樹影中。 他闔眼,沉溺于手里那盅茶水中,卻墜越深,御案前的江山愈發清冷,陪伴在身邊的那些人越來越少了,萬幸的是還有她在。 王太平離開后,郁兮翻看著面前的紙張,漸漸地那些字跡掙脫了朱絲框,化成了飛舞的蛾子…… 臉側暖光融融,她睜開眼時,手肘下壓得是御藥房的藥方,不知什么時候她竟然睡著了,坐起身發現背上披著他的外罩,她托著臉把視線從窗外傍晚的夜色中調回來看向了御案前的那個人。 他還在政務之間忙碌著,這樣高貴矜持的一個人也會因為政務急色,甚至咬筆頭。她望著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視線逐漸又變得模糊不清了。 再次醒來時,她的眼底綻放出一朵朵碩大無朋的煙花,視線開闔的瞬間,又到了新的一年,紫光閣放煙花了。 宮里的炮仗模樣討巧,色彩斑斕,除了意境高雅的蘭竹,還有滿天星,遍地錦,風塵等新奇花樣。她最喜歡滴滴金,竄上天后爆出數不清的金星,浴著火晃晃悠悠的沉降,不似其他的煙火,轉瞬即逝。 最后一絲煙跡隱匿在了夜幕中,帶走了宮中人言之間的簌簌哈氣和漫天飛舞的大雪,帶來了又一年草長鶯飛的春天。 南下兩江的這一天終于到來了,遵照皇帝不對外聲張的本意,宮中只有欽天監參與到了皇帝離宮的安排中,測算了良辰吉日,二月中旬,圣駕一行人策馬到達涿州,然后在馬頭上登船。 因為是商船就不像端午節在西苑太液池上的皇家龍船精致華貴,商船的外形較為樸素,不過假借皇帝這位“富商”的名義,船艙中的陳設用具沿承的還是皇宮中富麗堂皇的規格。 郁兮是第一次乘這樣體格的大船走水路,在河面上顛簸剛開始還有些不適應,甚至有頭暈嘔吐的癥狀,經過隨扈的太醫再三診斷無礙,皇帝才敢再次下令開船。 到了晌午,郁兮的狀況緩解了很多,又能有說有笑的用午膳了,見她胃口尚佳,皇帝徹底放下了心,周驛在一旁侍膳的時候笑道:“……嚇了奴才一跳,奴才還以為皇后娘娘遇喜了呢……” 話落舫中變得鴉雀無聲,帝后的筷子端頭雙雙在盤中劃出銳利的響聲,郁兮抬眉偷偷看向皇帝,見他面無表情的垂著眼,她也裝作什么都沒有聽到,悶著頭用她的膳。 感覺到她的視線挪開了之后,皇帝這才暗中覷她,那張臉奧熱得臉紅,她從來都不擅長偽裝面色。 看到帝后之間這樣尷尬無常的反應,周驛悻然,趕緊閉上了嘴。 失去話語相佐,一頓飯吃得無比漫長,最后還是皇帝先開口破除這份謎一樣的沉默,“桓桓,你想要孩珠子么?” 郁兮的筷子甚至都要拿脫手了,她一口飯嚼了數十口方才咽下,“不知道,我沒有過多考慮過這件的事情,萬歲爺呢?你想要么?” 皇帝搖頭,“朕也不知道……其實朕也不是沒想過,朕這才剛親政沒多久,還有很多方面的事情不得要領,政務如此,養個孩珠子想必復雜多倍,一個人來到世上的那刻起,父母其實肩負著十分重要的責任。朕政務繁巨,恐怕沒有太多時間能陪它。不過如果有一天它來了,朕會用最大努力做去為它負責的……” 他考慮得要比她長遠,每每在心中觸及到這個問題時,郁兮都選擇回避,她才從閨閣中走出沒多久,她不確定自己的心態已經成熟到可以去醞釀生命,對一個人生是一張白紙的孩子負責。 她盤子里的青菜夾了好幾次都未夾起,皇帝探手過來,含握住她的手背,“桓桓,別怕,朕不會逼你做你沒有準備好的事情,朕這兩年也想先以國務為主,你還小,朕愿意等。朕在想,要不等這次南巡回來,讓太醫院給你開個方子,我們再緩緩。朕不想讓你為難?!?/br> 可能是畫舫外的水霧太大了,郁兮眼睛里有些泛潮,她躲避著皇帝的視線眨了眨眼,微微咽了口氣笑道:“萬歲爺瞎說什么呢?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萬歲爺跟我,我們兩人順其自然吧。我相信它的到來對我們來說是個驚喜?!?/br> 皇帝又握了握她的手道,“你這樣想,朕就放心了?!?/br> 她能聽出他話中對子嗣的期待,為了顧忌她的感受,自己反而找了一堆理由幫她開脫,他愿意等她,皇室祖制對后位卻是有嚴格約束的,她不能讓他去承擔壓力,她也明白自己身為皇后的職責,她也要學會付出。 郁兮再次抬眼看向他,跟初遇時那副咄咄逼人的氣勢相比,現在他的眉眼看上去愈發澹雅,對于她來說,沒有誰比他更值得托付終身。 第64章 江寧 在感情的世界里, 兩人都是初來乍到的造訪者, 因為相互的成全和理解, 心神的碰撞才會圓融和溫柔,成為常駐的居客, 夜空是天然的搖籃, 搖得滿船清夢壓星河。 三月初, 圣駕在山東郯城花園行宮稍作停頓, 然后入江南境, 在江寧碼頭著陸,商船沿著秦淮河靠岸時, 皇帝派護軍營雇了當地的纖夫拉船靠岸。 纖夫們一個個赤背露rou,纖繩深深勒進了他們肩膀的皮rou里,在正午的春光中滾落下一顆顆晶瑩閃爍的汗珠。 他們合力喊著纖夫號子, 一聲聲高亢渾厚的吶喊震耳發聵,雷霆萬鈞。遙望遠方江河山水翠, 微風不燥,桅桿叢叢。 “桓桓,”皇帝立在船頭, 意氣飛揚,“入了江南之境, 朕就有種想要長留在此,莫問天涯,莫問歸期的感覺?!?/br> “因為這里真的太美了,”郁兮滿眼春水潺潺, “就像南唐后主所形容的那樣,一棹春風一葉舟,一綸繭縷一輕鉤?;M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br> 郁兮挽起他的手臂,波浪翻涌,帶起一江澄碧撲面而來,仿佛置身于雨潤水澤中。 正是初春,水面較淺,下船后換乘御馬沿著河堤行走,漫山遍野,田野阡陌之上是一壟壟綠意,有風吹過,也如江河一般碧漪蕩漾了。 兩江總督,江蘇巡撫聽聞圣駕南巡入江南境以后,著急忙慌的前來見駕,為了配合皇帝微服私訪的意愿,也紛紛身著庶民衣物,在偏僻的郊外截擋圣駕,下馬后撲簌衣袖,打千兒叩頭,“臣等恭迎圣駕,見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見兩人只身前來,沒有攜帶任何侍衛隨從,皇帝很滿意,叫了起道:“愛卿們都上馬吧,來,陪朕在江寧河岸上走一走?!?/br> 兩人齊聲應嗻上了馬,落于帝后身側相隨,見皇后也拋頭露臉的騎馬閑逛,兩位大臣詫異的互視一眼,又分別錯開視線??磥黻P于京中帝后恩愛的傳聞并非謠言,少年夫妻,正是蜜里調油的時候,走到哪里都是如影隨形。 能坐上一省巡撫,兩省總督之位的大臣也都不是等閑之輩,不過因為官員逐層逐級選拔,候補遠調等原因,一把歲數的他們都是四五旬的老臣了,然而面對這位鮮衣怒馬的少年天子,仍舊承受著一種天威煌煌的莫大壓力。 “回皇上,”兩江總督劉寶山小心謹慎的試探著問:“萬歲此次南下何不事先圣旨點撥臣等?江南之民“望幸甚殷”,老幼百姓盼望一睹盛顏??尚璩际潞蟀才??” “不必,”皇帝拒絕的很干脆,“朕南巡為的是切身實地的體察民情,為的不是夾岸老幼趨隨,歡呼瞻仰。再者,何為瞻仰圣顏?為了保障圣駕安全,百姓們被下令在路邊伏跪,不得呵斥,不得近觀。朕又如何能與大邧子民們真正親近?況且朕親政也不過半年,是從先帝手中接領的太平盛世。等過些年朕真的有所建樹,心態發生變化,屆時再下江南,既覽閭閻景象,兼便民瞻就。何不美哉?現在還沒到巷舞衢歌,普天同慶的火候,再給朕一些時間吧。朕望著這江河水岸,就如見到了成千上萬手執高香,歡呼擁戴朕的百姓,如同聽到他們口中呼喊的萬歲之聲。朕能看的到,也能聽得到,不必安排任何人專門守候?!?/br> 真正有胸懷有格局的人是不會在意自己的出現能否引人矚目,他駕臨,為的是國事天下事,并不是為了追求虛榮,盲目享受那些虛無的熱忱。 江蘇巡撫崔景言忙出聲符合,“圣駕親臨本就是一樁盛事!何需外物美飾?暫留江寧之際,圣駕打算如何安歇?” 皇帝策馬緩行,身影在馬身上悠哉悠哉的晃,“就近在江寧行宮住下吧。龍潭行宮和棲霞行宮遠在郊區,朕想住在接近街坊的地方。感受一下江寧的煙花三月是什么樣子?!?/br> 江蘇巡撫應是,“等下臣就去安排?!?/br> 皇帝望著江流中過往的船只,問道:“江寧造船司那面的情況?兩位愛卿是否清楚?朕在京時收到過兩江船司的相關奏折,現下已經記不大清了?!?/br> 皇帝尊口一開,開始垂詢政務方面的事情,兩位大臣的神色都變得謹凜下來,也許皇帝是否是真的記不清,也許是假借這一籍端有心考驗他們政務方面盡職的程度,瞬間把他們置于一種顧慮重重的境地中。 崔景信抹了頭頂一把汗,嚴肅措辭道:“回皇上,今年江寧造船司準備建船十座,五座用于漕糧,沙石,煤炭的運輸,另建五座環連舟,車輪舸,火龍舟,赤龍舟,八槳船作為戰船?!?/br> 皇帝道:“講講這種火龍船。朕之前并未聽過有哪個船司提到過這種船?!?/br> “回皇上,”崔景信汗流浹背,“火龍舟屬于車船的一種,船身分三層,長七丈,梢長九尺,艙深七尺五寸,板厚二寸五分,豎二桅,掛二篷。設稠木大櫓二支……” 話至此,聽聞身旁一人噗嗤一聲笑,循聲一望,皇后一手牽著轡策,一手從腰間摘下手絹掩住了口鼻,輕聲囁嚅著道:“剛下船可能被涼風嗆到了。崔大人接著說你的?!?/br> 皇后第一次在他們面前開口,年輕細潤的甜嗓,吐字有種軟糯柔美的風情。一時鬧的人心發愣,有些銜接不上前面的話了。 皇帝臉上也有春風撩起的笑意,“船的大小不必啰嗦了,說說這船的作用?!?/br> 原來是笑話他講述的內容舍本求末,主次不分,再一看自己的上峰兩江總督面沉如水,江蘇巡撫怔了怔急忙道是,“……回皇上,此船周圍以生牛革為障,剖竹為笆,用此二者以擋矢石。上留銃眼,箭窗,看以擊賊。首尾設暗艙以通上下,中層鋪用刀板釘板。兩旁設飛槳,此船造成后必將乘風破浪,往來如飛?!?/br> 皇后摘下嘴上的帕子笑道,“我能想象出來這樣的船造成后會是什么樣子,如果戰時詐敗,精兵藏于下艙,劃船者跳水而逃,故意將船棄于敵人,待賊登船,機關大開后,賊皆翻入中層刀,釘板上,便可將其生擒活縛?!?/br> 另外三人聞聽皇后此言,都大感驚異,崔景言符合道:“皇后娘娘所言極是,如果敵人識破計策,不搶登船,則將火龍船突入敵陣,將船身兩旁暗伏火器百千余種一齊施放,對敵船來說是種重創。按江寧造船司的預想,火龍戰船造成后,在行軍打仗時左沖右突,勢不可擋。一座足抵常用戰船十座?!?/br> 皇帝笑道:“古有草船借箭,今有機關四伏火龍船,造船的折子朕遲遲沒有批復,是因為朕之前有所顧慮,今日同愛卿一敘,朕定下心了,不必再等朕的折子了,隨后就讓船司按照計劃制船吧?!?/br> 等他們應下,“臣等遵領圣諭?!被实弁蛏韨?,“沒想到桓桓也懂船??磥碜罱持尥祵W了不少?!?/br> 郁兮嬌顏一笑,“宮里的藏書那樣多,隨便挑兩本都是寶。我沒偷偷背著你,萬歲爺批折子的時候,我閑沒事的時候就翻看你殿里各種亂七八糟的書?!?/br> 帝后兩人的交談,宦海浮沉幾十年的兩位老臣聽得也酸倒了一排牙,有的話,有的事情是年少之人才能厚著臉皮說得出口,做的出來的。 沿著河岸往繁華的城中走去,兩江總督劉寶山問道:“萬歲圣駕是前往行宮駐蹕,還是想到其他地方看看,臣等奉陪左右?!?/br> 皇帝略做思忖道:“時間還早,去貢院吧。朕想去看看江南考生舉子們應試的環境?!?/br> 于是由兩浙總督,浙江巡撫兩人做向導,一行人來到了江寧的東南隅,江南貢院東接桃花渡,南抵秦淮河,西臨狀元境,是一塊人杰地靈的風水寶地。 貢院圍墻四角建有塔樓,內外布滿兵丁,戒備森嚴。貢院中最為廣泛分布的是考生學子們白天考試,晚上居住的場所。 跟隨皇帝下馬深入號巷中,一路走兩江總督一路介紹,“……號巷門口設得水缸和號燈,可供考生們夜間行路,白天飲水之用……” 皇帝用視線衡量著這些號舍問,“每間的大小是多少?” “回皇上,”劉寶山道:“每間號舍高約六尺,深四尺,寬三尺?!?/br> 皇帝喟嘆道:“應試每闈三場,每場三晝夜,共計九天七夜,食宿作文都要在這鴿籠一般大小的空間內進行,人才濟濟的江南條件都這樣艱苦,無需說其余各地了?!?/br> “萬歲爺,”郁兮輕聲問:“為什么這些號舍都沒有房門呢?夜宿在此能睡安穩么?” 皇帝負手,笑著看向她道:“各省鄉試時間較長,趕上天氣悶熱的時候,即便是有道門,朕想也形同虛設了?!?/br> 劉寶山贊同道:“皇上所言極是,所以考生舉子們入號房后,自備門簾油布充作門簾,以防風雨?!?/br> 皇帝略做沉吟道:“江南出人才,朝中不少股肱之臣是江南貢院的出身,科考的環境隨后慢慢改善,至少得把雨簾給大伙備齊了。朕回頭也會跟你們這邊的學政上商議此事?!?/br> 身后兩位大臣應是,不待他們稱頌圣意英明,便見皇后牽起了皇帝的馬蹄袖,仰臉直視天顏道:“萬歲爺心系天下學子,決意圣明!” “是吧,”皇帝在皇后鼻梁上打了個榧子,“教育是國之根基,天下學子是國之棟梁。朕很期待與那些選拔上來的臣子一同共事?!?/br> 劉,崔二人老臉一紅,帝后兩人毫無顧忌,竟然當著人面竟然手指勾連,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不過平心而論,對于男人們來說,一個有才華有智慧的女人對他們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 皇帝想要什么樣的女人幾乎都戳手可得,皇后會騎馬,還懂得戰船上的機關與砍殺,這樣的姑娘,皇帝就是一代冷血英雄也難過美人關。 第65章 寧扇 離開江南貢院不遠處是秦淮河與青溪的合流處, 桃葉渡口。渡口兩側蜿蜒綿亙的樓臺水榭, 河面畫舫鱗集, 川流不息。 郁兮把手搭在街道的欄桿上,遠望河面上的煙波浩渺, “萬歲爺, 這里就是東晉王獻之迎送愛妾桃葉渡河, 做《桃葉歌》的那個桃葉渡吧?” “正是此地, ”皇帝隨她視線遠去, 輕聲吟誦道: “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 但渡無所苦, 我自迎接汝?!?/br> 郁兮笑眼看向他,和之曰: “桃葉映江花,無風自婀娜。 春風映何恨, 感郎獨采我?!?/br> 他牽起她的手,吻她花香彌漫的桃花眼, 兩人并肩在沿著秦淮河畔漫步,和京城的富貴端莊的氣質不同,江南的建筑低矮, 青磚黛瓦,像一幅含情脈脈的水墨丹青, 這里是自由和風流的。 以前的皇帝是孤獨的,她的到來為他的錦繡雄圖點繪了畫龍點睛的那一筆。他可以同她吟詩作賦,也可以跟她談國事政務,因為契合, 他的投擲,均有玲瓏秀婉的回響。 這一走走到了傍晚,秦淮的夜有種欲語還休的風情,華燈初上,江水月色溶溶,一切醉人朦朧。 人何等的自私,這樣美妙的夜色,皇帝不愿與皇后以外的人共享,兩江總督,江蘇巡撫領受旨意后離開,周驛等跟隨的侍衛仆從也都紛紛屏蔽,郁兮能感受到暗中無數緊跟她跟皇帝的視線,至少清晰的視野中,俱是月色溫柔。 沿岸人流如織,人頭攢動,他緊握她的手,身側穿行而過的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這一刻相遇,下一刻便成了永久的過客。 置身于笙歌相繼,歡騰鼎沸之中,兩人的面色上蒙著淡淡一層汗濕,經過一家賣扇子的商鋪時,門口的伙計熱情招攬,“白紙春搖嘍!這位爺,這位姑娘,進小店來看看來吧!” 皇帝駐足,朗聲笑問:“聽說你們江寧寧扇,不遜于蘇扇,杭扇,此話當真?” 伙計兩眼一瞇,“這位爺不是本地人?蘇杭那邊來的?” 皇帝跨步邁入殿中,“甭管我是哪的人?說說你的扇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