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漸漸的夜深了, 深到窗外那些屋脊也失了輪廓,深得像他筆洗中沉淀下來的青墨, 深到御膳房來進夜宵,御案前只剩下了寥寥無幾的折子。 皇帝撂下筆支肘,一手撐著額頭緩神,片刻后五指捋了把面深深吁了口氣, 郁兮望著他,心口有些微微的泛疼,他把日理萬機的倦容掩藏得很好,所有的疲累只用一聲淺嘆概括。 從龍椅轉到南窗下,皇帝的臉上似乎還留著對政務的幾分眷戀,表情瞧上去木木的,點手讓她坐:“你陪朕一起用一些吧?!?/br> “我不餓,”郁兮拿著畫琺瑯太平車笑道:“我給萬歲爺揉揉肩吧?!?/br> 說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繞到他身后按他的肩,太平車的滾輪在他肩背上輕輕碾壓,也碾平了他眉間的倦色,皇帝擺擺手叫散了侍膳太監,自己提了包金象牙筷,抄了口最不起眼的那道涼拌蘿卜絲,養心殿里進奉的吃食一般都是宮里頭等新鮮的,這一口有種剛從泥地里□□的土腥氣,透著一股新鮮。 舌尖迸發出脆響,在腦子里回著聲,仿佛越有嚼勁,越能生造出動靜的飯菜吃起來越能緩解心里的壓力,窗邊映照出她的影子,他咽下那口泥土味,心頭的煩躁不安慢慢靜了下來。 皇帝垂下眼喝了口參湯,一日事一日閉,忙完政務難免就忍不住開始想寬衣解帶那方面的事情。 “桓桓,朕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舒心過?!彼巴獾?,“因為有你在?!?/br> 她笑:“只要萬歲爺不嫌煩,我天天來給萬歲爺揉肩?!?/br> 他回過身捉到了她的手腕,下令讓太監搬了紫檀木雕花紋繡墩讓她坐,抬了膳桌上一盞燕窩,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忙了半天,辛苦你了,換朕來伺候你。稍微吃些補身子的,提提神?!?/br> “萬歲爺,”郁兮有些坐立不安,聽出了他話里的圈套,“大晚上的,就該到就寢的時辰了,提什么神呢?”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跟周驛的那番交談,她提醒他道:“萬歲爺折子批得都差不多了,能早些休息就早些休息吧,總熬夜,對身體不好的?!?/br> 皇帝瞥她緊緊握住的十指,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染上了他筆下的墨跡,朱砂印在雪白的肌膚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他把一口燕窩強行喂到了她嘴里,郁兮干巴巴的嚼著,如坐針氈。 “朕聽你的,”皇帝放下碗,摘下汗巾擦她的唇角,俯首過來把話帶到她的耳邊,“那今天兒晚上留下來陪朕吧?” 皇帝的聲量很淺,卻抵不過御前一幫太監們千里眼順風耳的本事,相互一打眼色,腳下一抹油就溜出殿外去了。 望著他們肩背上蟒紋離去的身影,郁兮緊張的窒息一般,“留下來陪萬歲爺做什么?” 見她裝傻充楞,皇帝心里異??簥^,用汗巾揩了揩手,“是朕話說的太崎嶇了。你聽不懂,朕給你解釋明白?!?/br> 他隨意把汗巾扔到桌上,卻摔出一陣狂風,諦視著她道:“桓桓,朕想跟你顛/鸞/倒/鳳?!?/br> 郁兮大愕,抬起眼睛震驚的望著他,一句話吞吐了半晌才開口,“萬歲爺,”她不由站起身,難以置信的低喃:“你是萬萬人之上的天子,怎么能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你徹底變壞了,比上午那時候還壞?!?/br> “朕只跟皇后說這樣的私房話,”皇帝不屑一顧的挑眉,隨著她起身,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端詳她眸心的紋理:“桓桓,你我是夫妻,含著骨頭露著rou的話,朕今后一定不會對你少說。你要學會適應,朕是萬萬人之上的天子不假,不過那方面的事情,朕愿意做你的一人之下?!?/br> “我……”郁兮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面前的皇帝荒唐的不可理喻,更可恨的是他的口吻很輕松,不是一字一句,抑揚頓挫的聲調,就像在聊類似于喝茶吃飯這樣的尋常話題。 話出口后,皇帝也有些后悔,現在她羞得像紅臉的關公,面上有揮之不去的怔忪,像是被他給嚇到了,他嘗試著放軟了口氣,來牽她的手腕,懇求道:“是朕不懂禮貌,腦子一熱說話孟浪了,你覺得不好,朕跟你道歉,今后朕再也不敢在你面前口無遮攔了,好桓桓,今兒晚上留下來陪朕好不好?” 郁兮有些猜透了他的心里的門道,為了讓她留下來,堂堂一國之君,一會兒一副面孔,真是極盡手段無所不能。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降尊紆貴的跟她服軟,那份忍辱負重,隱忍待發的決心讓人嘆為觀止。 郁兮有些認栽的感覺,早晚都要面對這一天,他是她下半輩子決定要傾心追隨的人,她不像他這樣迫切和渴望,但至少她不排斥跟他做那樣的事。 只是,她眼睫顫抖著低落下來,“萬歲爺……”郁兮僵硬地頓了下頭,額頭的九鳳鈿隨著她的心跳慌亂的抖動著,“我有些害怕。你臉皮這樣厚,我要是不答應你,你是不是要在我面前撒潑打滾了?” 皇帝握緊她的手,把唇印在額前的碧璽上,輕聲安撫道:“別怕,朕會顧忌著些的。你要真想看朕撒潑打滾,朕也不是做不到,但是你得保守秘密,不能告訴別人,否則朕就太過跌份了?!?/br> 她又怎會真的讓裹著一身龍袍的他撒潑打滾,龍袍的造價頗高,她不能做暴殄天物的皇后。但是郁兮不明白,為什么他對這件事這般向往,甚至不惜他萬乘天子的尊嚴和臉面。 事情的開端在郁兮的記憶中有些模糊,她只記得她跟他一起穿過了養心殿名間御座一側那道名為“恬澈”的掛簾小門,前一刻眼前還是燈火通明,下一刻就墜落到了通往皇帝后室寢殿的短廊的黑暗里。 人的感情在隱秘封閉的空間里最能得到充分的釋放,因為這里僅僅只有他們兩人,他們是自由,安全,不受任何打擾的。 廊間里只有首尾兩端透進些微弱的光,有燈光可能也有月光,但是不足以用來照明。即便如此,她還是能感受到他摘除所有顧慮后的那份迫切,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額頭,鼻梁然后是她的唇。 郁兮喜歡遼東的一切事物,所以她并不畏懼寒冷。他帶給她的不是雪中送碳,用來拯救她的暖熱,他帶給她的是每日清晨的那輪日出,相遇的時候會有一份嶄新的,不會失約的暖熱存在。 他的吻在她的唇畔上棲息良久,她的那顆心幾乎完全被他裹挾走了,她雙手攀在他的肩沿上,昂起的脖頸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腋下感覺到廊間里有陣涼風經過。 郁兮的身材不算瘦削,也談不上豐滿,不過借著一盞月明,皇帝還是看到了星稀下兩小座山巒起伏的剪影?!叭f歲爺,”她吻他的美人槽,顫栗著說:“這里有些冷?!?/br> 他橫抱起她,循著光走出陰影把她丟在了一堆大紅氈,明黃毯的特供織繡中。抽絲剝繭后,一片雪白掩映在鮮艷的色彩中顯得更加奪目。 她的桃花眼惺忪迷亂,皇帝嗅到了桃花爛漫的氣息,品嘗了其中一顆桃子粉嫩的桃尖,然后引起了一整片桃林的花枝亂顫。 就像偶爾在外帶兵的經歷,皇帝調兵遣將時,身下的震個疆域會被金戈鐵馬所撼動。兵臨城下,號令施發的那一刻,刀光劍影,風馳電掣。最后他看到了她眼池中緩緩漫出的一行淚。 姑娘的第一次是痛的,帶著一抹鮮紅的印跡,皇帝俯身到她耳邊低語著:“桓桓,對不起。朕輕一些?!?/br> 作為九州四境的霸者,他的內心卻總是欲壑難填,有所欠缺,現在的他是暢快滿足的。 郁兮喘息著,如果說皇后的冊印,封后大典是表面上對她身份證明的話,那么從此刻起,她跟他徹底有了關聯,她的命脈中被打上了皇室的烙印。 她心神蕩漾著,恍惚之間聽到了蒼穹下鴿哨貫穿天地,鴿影劃過天空,聽到了齋廟寺院里厚重悠長的鐘鳴,還有她在戲臺上,在封后大典上的那些鼓樂簫聲。 又好像回到了不久前她為他研磨的那個時候,墨塊與硯臺之間輕輕摩挲著,一圈一圈化成斑斕的色彩,化成他筆下的激昂文字。 她摟緊他的脖頸使出了渾身最后一絲力氣,她感到累了,緩緩蜷縮起了身體,他的溫度從背后覆過來,又一枚吻落在了她的腮邊。 紫檀玻璃炕燈里的那團光暈破碎成了無數金光閃閃的光斑,郁兮把它們帶入夢境,安心的合上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盡最大努力在可寫尺度內寫了 謝謝大家支持 第59章 觀音 夜里不知到了什么時候, 郁兮翻個身都覺得渾身酸痛無力, 他的胸懷對她來說是個溫暖的庇護, 她半睡半醒間摟住他的腰,“萬歲爺, 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含糊應了聲, “朕抱著你呢?!彼箘磐麘牙锕? 輕呻著撒嬌, “你沒有?!?/br> 明明抱著, 非說沒有,就像菩薩神明走下界, 幻化成了妖,皇帝有種深受蠱惑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是褒義的, 喚醒了他內心更深一層的欲望。 菩薩俯瞰人間,他一介凡夫俗子, 卻有足夠的勇氣做菩薩足下那朵蓮。郁兮隨他在大浪中顛簸,她萬分后悔,閑來無事不該點化他, 眼下卻抵擋不住座下這名信徒的虔誠,她被他用力托舉, 供奉到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地位。 潮起潮落,她墜落凡間,下巴扣在他的肩沿上勉力呼出一口氣,“萬歲爺, 你壞到骨子里了……” 皇帝深息,撫著她的肩頭道:“一人之下,朕一言九鼎,說過的話自然要算數?!?/br> 她把額角抵在他的美人槽里道:“萬歲爺還要上早朝呢,再休息會兒吧?!?/br> 觀音佛語確實有安魂的功效,他嗅著她發隙里的暗香第一次體會到了沉睡無夢的感覺。 一夜癲狂,換取的是慘痛的教訓,皇帝要比常日里晚起了半個時辰,怕吵醒安眠中的皇后,手忙腳亂的輾轉到東偏殿由四執庫的太監們伺候著更換袍服,昨晚來后殿的時候走的是西面那道短廊,走的時候就近從東面短廊經過,出了“安敦”的掛簾小門到了養心殿的明間。 周驛碎步追著,把皇帝攔在了門口,“萬歲爺龍體貴重,奴才伺候您用些早膳吧!” 皇帝撞開他的胳膊,“朕不能遲到,先去南書房?!痹捖渚瓦~出了門檻。 周驛沒法子只得跟上前去,皇帝疾步如飛,他低頭瞧著那雙靴子上的織金繡龍上躥下跳,看得是眼花繚亂,心驚膽戰。萬歲爺身板再好,經過了一夜春宵,底子里多多少少還是有虧損的,隔夜后還硬著頭皮,空著肚子要跟政務之間做平衡,這身子能吃得消么! 按時抵達南書房,南書房侍講的臣工們向皇帝冊封皇后表示了祝賀,皇帝免了他們的禮,在坐蓐上歇下身,像平日里一樣聞聽講章。 書房里由月華門總管張敬宗照管著,按照時節換了用具,柿子形的果盤里放著各種新鮮的點心,水果?;ㄆ坷镆膊逯锞?。 剛開始還不覺著有什么,坐的時間長了,皇帝開始覺得有些氣虛,那幾朵花瓣鼓壯的菊花散發出的香味撲鼻,醺得他頭暈眼花,往常翰林們講章講到精彩的地方引起談論,皇帝心情好的時候也會插話發表一番見解。 今天皇帝木樁似的坐在窗前,手也不在桌面上或是迎手上瀟灑自如的點叩了,一直緘默不言。張敬宗退出殿,對門外侯著的周驛說,“萬歲爺瞧著有些不對勁,怎么回事?臉冷著把書房里幾位大人嚇得話都不敢高談闊論了?!?/br> “我正愁呢,”周驛一雙眼袋垂到了靴頭上,一臉夜不能寐的鬼樣子,湊到他耳邊道:“昨兒晚上皇后娘娘侍寢了,萬歲爺勞累了一晚上,今兒早起為了不怠慢翰林幾位大人們,換身衣裳就直奔南書房來了,早膳都沒顧得上吃,你得想個招兒,不然萬歲爺暈里頭了再?!?/br> 正說著東面敬事房里出來一行人,帶頭的總管太監馬乾坤看見他們倆人,隨口打招呼,“萬歲爺上書房了?” 周驛跟他昨天晚上剛見過,兩人在后殿熬了一宿,一起守夜的情分堅持下來,四只眼睛熬得烏黑,他問:“你這頭什么差事?都勞駕馬大總管親自出門了?” 四下張望一眼,望不見什么人,馬乾坤靠過來,三人頭對頭抱著拂塵密談,他道:“敬事房得了寧壽宮召見,我估摸著老主子八成是要問皇后娘娘昨兒晚上侍寢的事,我這心里還真有些沒底,不知道該說什么?” 周驛道:“你能不能不裝?敬事房里的差事你干了要有一二十個年頭了吧,老主子早傳你們敬事房幾百回了,先帝爺大漸,傳你摘纓子那時候,老主子不還親切叫你小坤子么?你還擱這頭裝生人呢?” 馬乾坤悻悻的道:“先帝爺是先帝爺,萬歲爺是萬歲爺,老子跟兒子的房事那能混為一談么?” 周驛就覺得他說話透著著拿大的虛偽,炫耀自己在寧壽宮那面有多得臉似的,一撇臉道:“我們這頭正忙著呢,我管你什么說章兒!馬大總管趕緊回話去吧,別誤了時辰小心回頭挨刻?!?/br> 嘈嘈切切扯完閑話,南書房門前做了鳥獸散,再進殿的時候,太監們給各位翰林續茶,張敬宗則是為皇帝直接換了盞茶,又多余留了一杯,只覺頭頂上有兩道刀刃齊根坎著他的脖子,他不敢抬頭跟皇帝做過多對視,奉上茶就忙從殿里退了出來。 打開杯蓋一看,一盞是牛乳,一盞是參湯,所以有個時刻牽掛他的好奴才也是很有必要的,皇帝淡淡一笑,若無其事的端起杯盅品嘗起來,時不時再進一塊點心,有湯水輔佐著吃起來不會覺得噎嗓子。 漸漸的血氣歸經,人在有的事情上吃了教訓但是不一定長記性,皇帝靠著幾塊點心,幾口參湯牛乳照常在南書房,軍機處意氣風發邁步行走,閑下來的時候又開始回味昨天晚上的事情,開始思念他的皇后了。 馬乾坤帶著部下前往寧壽宮接受詢問的時候,太皇太后正在頤和軒里作畫,他耐心等著,等老主子照著花瓶里的菊花在宣紙上點畫出花蕊之后落筆,才敢請安見禮上前回話。 太皇太后由緣緣伺候著凈手,隔著玻璃老花鏡看向他,“小坤子,眼圈兒怎么黑了?昨兒晚上沒睡好?” 既然知道太皇太后叫他來的目的,馬乾坤也不敢兜圈子,老主子這樣的問法是隔山打牛,借他打探昨天晚上養心殿里的虛實。 “有勞太皇太后娘娘為奴才擔心,”他道:“昨兒晚上萬歲爺傳皇后娘娘侍膳,奴才伺候萬歲爺就寢,既是當差奴才不敢偷懶,就熬的晚了一些?!?/br> 話說得這樣明白,太皇太后一顆心落到了實處,又道:“你們御膳房給皇后主子做牌子了沒有?” 什么牌子?和敬事房有關聯的除了王公大臣謁見皇帝所用的綠頭簽,就是皇帝召幸后妃的綠頭牌了,那么跟皇后有關聯的只能是后者了。 這話把他給問住了,后宮只有一位皇后主子,萬歲爺那還不是隨時召見,馬乾坤一時還沒領會到給皇后做綠頭牌的必要。 太皇太后見他支吾,凈手后在椅子里坐下身,望著緣緣一根一根往他手上帶甲套,意味深長的道:“哀家知道先帝離世之后,敬事房需要cao持的事情不少,有些方面的事務一時疏忽大意也是有的,好在也不是什么大的毛病,皇后的牌子盡早做起來吧。你們萬歲爺就是再抬舉你們皇后主子,哪能天天老著臉兒傳她上養心殿里侍膳呢?再者你們萬歲爺勤政,忙起來什么都給忘了,這時候就得靠你們敬事房到跟前提個醒,勸萬歲爺早點下桌去。雖說后宮只有皇后一人,也要按規矩來,該有的過節兒不能少?!?/br> 馬乾坤徹底聽明白了,太皇太后顧忌皇帝的名聲,這是讓他勤去養心殿門內晃悠,光明正大的把皇后主子往萬歲爺身邊送。 他趕緊打千兒,“確實是奴才天大的疏忽了,跟老祖宗過完話,奴才就辦去?!?/br> 太皇太后笑道:“哀家沒話了,你忙去吧?!?/br> 馬乾坤領了旨剛走沒多久,御藥房總管太監王太平帶著太醫來請平安脈,太醫跪在地上給她驗脈,太皇太后看向了一旁垂首肅立的王太平,這位總管跟太皇太后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也算是個老熟人了,開口也就沒有太多忌諱。 “昨兒是你們皇后主子頭回侍寢,她啊還年輕,又是給你們萬歲爺喂的開口奶,哀家有些擔心,你們御藥房回頭要照顧好皇后,補好她的身子,皇后若是能早日懷上孩珠子誕下皇嗣。也算你們御藥房功勞一件?;实勰穷^也不能馬虎,男人力大身不虧,才是子孫輩的根基?!?/br> 王太平天天跟后宮的女眷們打交道,先帝爺那輩起女人們沒頭沒腦的臊氣話他聽得太多了,有的年輕嬪妃龍床都未爬上去過,私下里竟然賄賂他賄賂個別太醫,千方百計的打聽如何懷上龍種,向他們討要藥方。太皇太后的一席話在她聽來已經分外委婉了。 太監們覺得沒什么,不過年輕姑娘面皮薄,聽得耳根子發熱,緣緣為太皇太后帶完甲套,覺得腦子里嗡嗡的。 太皇太后盼望抱曾孫,奶奶談論起孫子的私房事也毫不諱言,煞費苦心的把萬歲爺跟皇后籠絡在一起,能安排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安安心心的只等開花結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沒有未成年吧,我不知道我開頭寫的啥 第60章 恬澈 京城的日光無法垂直照進室內, 經過玻璃, 窗紙, 九曲回廊的過濾,篩進來的是一層溫煦的暖意。 郁兮睜開眼怔怔望著窗閣上浮動的秋風樹影, 婆娑搖曳著。日光在她手腕上凝結出一條光帶, 她蜷起手指, 唇角抿出一抹笑意, 回想昨夜, 像做了一個柔媚綺艷的夢。 她抬手的時候無意中拂到了皇帝枕頭下的一個物件,撈出來一看是一個畫琺瑯光素柿形盒, 大概有巴掌的大小,她好奇的打開一看,嚇得險些叫出聲, 啪地一聲扣上了蓋子又推回到枕頭下去。 手背搭在額頭上閉眼深吸一口氣,腦子里還停留著一雙瓷制的男女赤條條糾纏在一起的畫面, 就像額娘之前給她看的那本壓箱底的冊子一樣,滿眼糜艷的風光。 她突然覺得羞恥,他們肌膚相親那時候場面也應該十分不堪入目。兩人汗露交融, 心口貼近的觸感記憶猶新,郁兮回憶起來打了個寒栗, 忙拉起被子遮在潮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