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韋良瑜躺在床上,一句話都不想說,冷不丁聽見外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才猛地坐起身來。 將窗戶推開一道細縫,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傅寶寧怎么在這兒?” 趙氏忙壓低聲音,道:“咱們不是騙傅家人說我得了重病嗎?他們就叫傅寶寧過來照顧我了,說是最后時候了,來盡一盡孝心?!?/br> 盡孝心? 就傅寶寧那個人渣? 韋良瑜對此持懷疑態度,卻道:“那她住哪兒?” 趙氏一指隔壁:“齊國公府遞了話過來,又送了一座宅院過去,隔壁昨晚就搬走了?!?/br> 有權有勢可真好,在哪兒都吃得開。 韋良瑜心里有些羨慕,想起自己前后兩世都是底層出身,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幾分妒恨來,正難受的時候,就聽外邊傅寶寧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兔子白白的,軟軟的,真可愛!” 她今年才十五歲,正是鮮艷欲滴的時候,穿一身鵝黃色的蜀錦繡裙,跟一支迎春花似的,綻放著動人的青春氣息。 那兔子是趙氏養的,進京時舍不得丟,就一起帶過來了,傅寶寧這會兒正半蹲在兔籠前,兩眼放光的對著里邊的幾只兔子瞧,手臂上的披帛掉了都沒在意。 韋良瑜見到她這樣嬌憨動人的一面,情不自禁的微笑起來,正要再欣賞一會兒少女撫兔的情景,就見傅寶寧愛憐的摸了摸兔子的順滑的腦袋,咂嘴道:“這么可愛的兔子,做成麻辣兔頭一定很好吃!” 韋良瑜:“……” 笑容漸漸消失。 大概是察覺到他的目光,傅寶寧順勢看了過去,見韋良瑜坐在窗邊一副精神放空的狀態,不禁大皺其眉:“不是要殿選了嗎?你就在這兒發呆?看書去!” 韋良瑜聽得神色微僵,不著痕跡的叫她看了看自己被邢文舉打斷的手臂,訴苦說:“我這個樣子,怎么可能再去殿選?怕是一定要落第了?!闭f完,便兩眼緊盯著她,希望能聽見她說會去打通關系,叫皇帝直接點自己為狀元。 傅寶寧聽得面露詫異,看看他手臂,說:“那不就是說,你不能考狀元了?” 不等他賣慘,她就冷酷無情道:“韋良瑜,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還能指望你做點什么?!” 這他媽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 韋良瑜呆了幾瞬,然后趕忙補救道:“寶寧,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出人頭地的,我會考中狀元,會進翰林院,會成為宰相,叫你做一品誥命夫人,享受所有女人歆羨的目光!” “成為宰相,叫我做一品誥命夫人?韋良瑜,話別說的這么滿,做人也不要太好高騖遠,哪有人能輕而易舉的成功?” 傅寶寧嗤笑道:“就像我哥哥,他可是千辛萬苦才……不,他生下來就是公府世子,可以繼承我阿爹的國公之位。就像是我,也是努力了很久才……也不對,我生下來就含著金湯匙,第二天就被皇帝舅舅封為福安郡主?!?/br> “算了,”她嘆口氣,蹙著眉頭:“成功挺容易的?!?/br> “……”韋良瑜:“????” 他心口被戳了無數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的緣故,總覺得傅寶寧似乎是在嘲諷他的出身,高高在上的對他表示不屑,這感覺叫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那個同樣出身富貴家庭的女人。 韋良瑜的自尊心又一次開始作痛,只是知道自己沒法跟傅寶寧這個人渣對抗,訕笑兩聲,悶悶的躺了回去。 趙氏見兒子被懟的不敢做聲,心里不禁氣悶,想起今天自己一家去齊國公府道歉的場景,怎么也不敢再對傅寶寧說什么,便只裝聾作啞的守在一邊,陪伴著自己的兒子。 韋良瑜被邢文舉打的不輕,這一天又是去齊國公府致歉,又是被傅寶寧這個魔鬼折磨,精神萎靡之余,傷口也開始作痛。 趙氏隱約聽齊國公府的人提過,說福安郡主略通醫術,忍不住過去說:“良瑜手臂痛的緊,郡主去幫他看看?” 傅寶寧才懶得醫治韋良瑜這家伙,過去掃了一眼,知道肯定死不了,就說:“沒什么事,養幾天就好了?!?/br> 趙氏急了:“你都沒仔細看!” 傅寶寧瞅了她一眼,然后在床邊坐下,搭著韋良瑜的脈探查一會兒,神情慢慢的凝重起來。 趙氏慌了,韋良瑜也被她搞得緊張不已:“很,很嚴重嗎?” 傅寶寧說:“你是不是覺得手臂疼痛,不能伸展,觸碰到手肘下兩寸處時,更是疼痛難當?” 韋良瑜試了試,發現果然如此,不禁臉色大變:“寶寧,我該怎么辦才好?” “我有一個獨家秘方,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br> 說到此處,傅寶寧壓低聲音,靠近他些,悄聲道:“手臂疼沒關系,把頭砍掉就好了,學術上把這叫做疼痛轉移大法,百試百靈!” 第12章 你不是人 好一個百試百靈。 韋良瑜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當場死過去,劇烈的咳嗽了半晌后,他虛弱無力的倚著靠枕,喚了一聲:“寶寧meimei啊?!?/br> “嗯?”傅寶寧關切道:“怎么了?” 韋良瑜說:“求求你做個人吧?!?/br> 傅寶寧哈哈大笑,然后一拳打在了他心口:“我剛剛是跟你開玩笑呢,好不好笑?!” 韋良瑜心口就跟挨了一錘似的,險些當場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他生無可戀道:“寶寧,我想靜靜,你出去好嗎?” 傅寶寧皺眉道:“靜靜是誰?” 韋良瑜:“……” 他皮笑rou不笑道:“傅寶寧,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傅寶寧不解道:“嗯?” “沒什么,”韋良瑜雙目無神的躺了下去,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頭臉:“我太累了?!?/br> …… 這天晚上,傅寶寧就在韋家隔壁睡了。 秋容去取溫水來侍奉她洗漱,秋云則幫著鋪床,忙活完之后,她忍不住埋怨道:“郡主就是心太軟了,居然還巴巴的過來住下。不是奴婢看人不起,而是韋家這群人實在是上不了臺面,那個趙氏就不必說了,韋良瑜和韋良琴也不是個好的,唉……” 她還記得昨天自家郡主被氣哭的事兒,一說到這兒,心里邊就替小主子覺得委屈:“趙氏不是說要不行了嗎?奴婢看她倒是精神振奮的很,備不住郡主養的那幾只烏龜走了,她都能繼續活下去呢?!?/br> 秋容打外邊兒進來,也跟著聽了一耳朵,隨之勸說道:“秋云說的是啊,郡主可別犯傻,韋家明擺著是個泥坑,您別傻兮兮的往里跳。長公主殿下不也說了嗎?來日補償韋良瑜一個前程便是,至于婚約,還是算了吧。別人靠不住,親娘總是靠得住的,別人說的您不信,長公主殿下說的您難道也不信?” 傅寶寧知道她們是為自己好,心里自然暖洋洋的,作沉思狀應了一聲,然后說:“我會好好考慮的?!?/br> 秋容和秋云見狀,不禁松一口氣,服侍著小主子洗漱了,又催著她早些睡。 傅寶寧心里邊兒有事,壓根就睡不著,打發她們去隔間里守著,自己則悄悄的尋出了《律令法典》來。 攻略者邢文舉:精神崩潰度10%。 攻略者鄧泉:精神崩潰度28%。 攻略者韋良瑜:精神崩潰度59%。 邢文舉的數據沒有任何變化,鄧泉的上升了1%,這兩個都可以忽略不計,但韋良瑜卻足足上升了27%! 這法子果然有用! 傅寶寧開心起來,睡覺也覺得香了,拉起被子蓋住自己,幸福的打起了小呼嚕。 傅寶寧不認床,換了地方也照樣睡得香,只是睡覺的影響因素不僅僅是床,還有別的東西。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聽見一聲雞鳴,聲音大的就跟有只雞在床頭叫一樣,傅寶寧有些煩悶的翻個身,繼續睡下了。 她哪里知道,那一聲雞鳴只是一個開始,像是被人打開了開關一樣,那只公雞喋喋不休的叫嚷起來,唯恐別人不知道它能發響兒。 傅寶寧都快煩死了,滿頭呆毛炸著,她猛地坐起身來,穿著中衣推開窗戶,惡狠狠的瞪了那只公雞一眼,卻詫異的發現…… 那只公雞雖然打鳴的時候討厭,但是還挺肥的。 昨晚上她就住在這兒,孜孜不倦的刺激著韋良瑜,連飯都沒怎么認真吃,這會兒再一想香噴噴的燒雞,立馬就覺得餓了。 傅寶寧住進來之后,就叫人把住處和韋家相隔的那堵墻推到了,這雞在這院子里,顯然就是韋家人養的。 “秋云,秋容!”傅寶寧也不見外,直接叫了人過來,一指窗外那只懵懂的大公雞,開心道:“叫人把它抓起來,再去準備木炭和油鹽調料,快一點!” 秋云見她這樣活潑,忍不住失笑,卻囑咐道:“先關上窗戶,天冷,郡主仔細著涼?!?/br> “嗯,你們快去呀!”傅寶寧催促一聲,然后才關上窗戶,老老實實的坐到梳妝臺前。 秋容去吩咐人抓雞,秋云則領著人進去服侍洗漱,剛幫小主子裝扮完,傅寶寧就跟屁股上有彈簧似的,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這么一會兒工夫,公雞已經被抓住燙了,光禿禿的躺在外邊兒,死不瞑目的瞪著眼。 寧國長公主不會干燒雞這種事,但曹皇后會,傅寶寧跟曹皇后在一起呆的久了,當然也會。 沒用別人動手,她自己挽起袖子上,先用銀牙簽在公雞身上扎洞,揉壓之后,又開始往雞身上涂抹香料,肚子里塞蔥姜香料,完事兒后再往雞身上刷一層蜂蜜水,直接架起來烤。 木炭燒了起來,她坐在一邊,明顯的感覺到了溫暖,眼見著雞皮慢慢的開始變色,呈現出一種誘人的焦紅,漸漸的,rou香味也出來了。 傅寶寧聞著那股香味兒,口水就忍不住出來了,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叫人把木炭撤去,用盤子盛了烤雞,不需要切,直接端進房間里大快朵頤。 寧國長公主是皇宮里長大的公主,真正的金枝玉葉,嘴巴上也挑,雞皮雞翅雞爪都不吃,可傅寶寧不一樣,她跟舅母曹皇后一樣,最喜歡吃這三個地方了。 雞皮被烤成了誘人的金紅色,上邊泛著迷人的油光,傅寶寧悄咪咪的伸手過去撕開一點,淺色的雞汁瞬間流了下來,雞皮帶著rou一起送進嘴里,焦香味與rou香味融合一體,滑嫩之余,滿嘴醇厚的香氣。 傅寶寧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感嘆,然后吸了吸手指。 就像是吃烤雞用撕不用切一樣,吸手指也是優良傳統! 傅寶寧一點也不吝嗇的掰了兩個雞腿兒分給秋容和秋云,然后就幸福的埋臉進烤雞里邊兒大快朵頤,偶然間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這才抬起頭來,看見了站在窗外,透過窗戶縫對自己進行死亡凝視的韋良瑜。 她邊吃邊問:“你怎么起來了,感覺好點了嗎?” 韋良瑜有些麻木的看著她,說:“你吃了我娘養的雞?!?/br> 傅寶寧一邊啃著雞翅膀,一邊震驚道:“是嗎?你不說我都不知道哎!” 這是問題的關鍵嗎? 韋良瑜聽得額頭一抽,覺得自己的手臂又開始疼了。 他額頭上青筋一跳,然后說:“寶寧meimei,你吃了我娘養的雞,就沒什么想表示的嗎?” “良瑜哥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br> 傅寶寧開始啃另一只雞翅膀,忙里抽閑的辯解道:“今天早晨我一起床,就看見這只公雞在院子里轉圈,我就想啊,它為什么要轉圈呢?明顯是有情況啊,我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到最后,還是秋云提醒了我?!?/br> 韋良瑜眉頭微蹙,不明所以道:“她提醒了你什么?” “天冷啊?!备祵殞幊缘臐M嘴油,認真的看著他,說:“天氣冷,所以公雞才忍不住轉圈圈,因為它想取暖嘛?!?/br> “……”韋良瑜滿頭黑線:“所以呢?” “我看它太可憐了,就忍不住想幫幫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