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這院落破敗,院子里也荒涼,前任主人開墾出一片小園子,里邊是蔫了吧唧的小蔥和菠菜,傅寶寧看了幾眼,覺得沒什么意思,就示意仆婢們留在外邊,自己一掀門簾,走到屋里邊兒去了。 韋良瑜遭受了幾次來自傅寶寧的戰略打擊,一張嘴都怕噴出火來,這會兒完全不想再跟她有所接觸,僵笑著看傅寶寧進去,自己則留在外邊了。 趙氏見兒子急著去巴結岳家,正坐在屋里邊生悶氣,冷不丁見進來一個通身錦繡的美貌女郎,不禁愣了一下,下一瞬她才意識到,這大抵就是還沒出生時便與自己兒子定下婚約的那位福安郡主了。 傅寶寧走進門去,一眼就瞧見里邊坐著個中年婦人,容貌與韋良瑜有些相似,吊梢眼,眉毛很細,嘴唇薄薄的,一副刻薄相。 她問道:“你便是韋良瑜之母趙氏?” 趙氏聽她直呼韋良瑜的名字,眉頭便皺起來了:“郡主與良瑜既有婚約,將來便是夫妻,天下哪里有妻子直呼丈夫名姓的?好沒規矩!” 傅寶寧一屁股坐下,認真的問:“這么有規矩的人,能不能給本郡主行個禮?” 趙氏想著婆婆跟兒媳婦相處的時候,不是東風壓到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開口時便存了說教的心思,現下聽她拿身份來說事,臉色就變了:“郡主,婚約是令尊與我家先夫定下的,來日你便要嫁進韋家了,哪里有婆婆向兒媳婦見禮的道理?” 傅寶寧托著腮看了她一會兒,忽然說:“你過來?!?/br> 趙氏滿臉不豫之色,靠近幾分,道:“郡主又怎么了?” 傅寶寧冷笑一聲,然后抬手一拳,直接打歪了趙氏的鼻子。 趙氏但覺面門一痛,下一瞬便仰面栽倒,劇痛之余,又覺得臉上濕濕的,伸手去摸,才發現自己鼻子流血了。 她又痛又驚,難以置信道:“你,你居然敢打我?!” 傅寶寧兩手抱臂,優哉游哉的走過去,低頭看著她說:“人心不古,這世間的騙子也越來越多,很多沒過門的兒媳婦見到婆婆時,都裝的乖巧懂事,體貼入微,等嫁過去之后,立馬就變了一副嘴臉,可我不一樣?!?/br> 她開心的吹起了口哨:“一開始我就要告訴你,我傅寶寧是個混世魔頭,從來只有我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我?!?/br> “我說話你聽著,我吃飯你站著,少給我嘰嘰歪歪,真把我惹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 趙氏哪里聽過這么荒唐的事情,整個人都呆滯住,連疼痛都忘了。 愣愣的看了傅寶寧幾瞬,她終于回過神來,從地上坐起身,拍著自己的大腿開始哭喪:“我的命可真是苦??!好容易把兒子拉扯大了,他要娶媳婦了,卻遇上個母夜叉,我干脆,干脆死了算了……” 韋良瑜原先還在外邊醞釀情緒,這會兒聽見母親在里邊哭喪,立馬就急了,三步并作兩步跑進去,一看里邊場景,也給嚇得呆了。 反應過來之后,他趕忙跪在趙氏身邊勸慰:“娘,你這是怎么了?快起來!” 趙氏一邊撒潑一邊哭:“沒有天理了,兒媳婦敢動手打婆婆了!我淪落到這地步,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韋良瑜看母親哭成這樣,如何不惱火憤恨,只是顧及著自己的攻略任務,這才暫且忍下火氣,抬眼去看傅寶寧,喘著氣問:“寶寧,這是怎么回事?我母親說的是真的嗎?你對她動手了?” “當然沒有,我怎么可能做那么粗魯的事情?” 傅寶寧滿臉無辜:“我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子,你母親卻是個身體健壯的中年婦人,真打起來,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對手?” ……這倒也是。 傅寶寧是刁蠻了點,也沒人性,但身量卻纖細,實在不像是個能打人的。 韋良瑜知道自己母親是個什么秉性,現下不禁有些狐疑,用力將趙氏從地上攙扶起來,他低聲道:“阿娘,您也太不小心了,摔得一臉血,可是嚇了孩兒一跳……” 趙氏從懷里摸出手帕擦血,聞言怒道:“難道我會冤枉她嗎?就為了冤枉她,我有必要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嗯?!” 韋良瑜聽得蹙眉,扭頭去看傅寶寧,便見她神情委屈,有些惱怒的道:“你自己摔倒,還能怨我嗎?咱們頭一次見面,我打你做什么?” 她生的好看,眉眼有些傷心的斂起,脾氣再一軟和,最能叫男人心動了。 韋良瑜看得有些心軟,暗想自己是不是誤會傅寶寧了——難道她是個外冷內熱的姑娘,只是表面上表現的刁蠻了點? 電視劇里邊不也經常有嗎,有的女孩表現的很叛逆,實際上卻很需要別人的關愛也呵護…… 對,一定是這樣的。 韋良瑜仿佛看到了攻略任務的曙光,先是幫趙氏打了水洗臉,然后又把滿臉委屈的傅寶寧給拉出去了。 “我母親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但人不壞,寶寧,請你多體諒他幾分……” 傅寶寧嘟囔道:“那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啊,我什么時候打她了,真是的!” 她兩頰本就圓潤,這樣嘟著嘴的時候更是可愛,韋良瑜見她這樣嬌俏的模樣,心都熱了,語氣也更柔:“寶寧,我代母親向你致歉,你別氣了?!?/br> “算了,我也應該道歉的,”傅寶寧善解人意道說:“要不是我跟她吵起來,也不會鬧成這樣。所以說——” 她湊近韋良瑜耳畔,發出惡魔低語:“你還不快把那個老女人趕走!” 第8章 虎狼之言 還不快把那個老女人趕走…… 把那個老女人趕走…… 老女人趕走…… 韋良瑜簡直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否則,怎么會聽見傅寶寧說叫自己把母親趕走? 那是他的親媽,生他養他二十多年,就這么把她趕走了,那是人做的事情嗎? 原地石化了一分鐘,韋良瑜艱難道:“寶寧,是我理解錯了嗎?你剛才說,要我把我母親……” “這么簡單的事情為什么還需要我重復一遍?” 傅寶寧眉毛蹙起,有些埋怨的道:“我說,你還不快把那個老女人趕走!” “……”韋良瑜聽完這話,只覺一股火氣從腳底板直接沖到了天靈感,心里默念了三遍“這是攻略對象,不能得罪”,然后才暫時忍下怒火,咬牙說:“寶寧,那是我的母親!” “我沒說她不是啊?!备祵殞幱忠淮沃貜偷溃骸拔抑皇墙心惆阉s走?!?/br> “還有你meimei,”她想了想,又補充說:“姑娘家早晚都是要嫁出去的,你也沒必要再管她,叫她跟那個老女人一起滾好了?!?/br> “……”韋良瑜忍無可忍:“你給我滾!” 傅寶寧愣住了。 她詫異的看著他,難以置信道:“你說什么?” 韋良瑜臉色鐵青,一指門外,揚聲道:“我說,你給我滾!” 傅寶寧臉色冰冷下去,抬手一拳打歪了他的下巴:“韋良瑜,你不過是個鄉下來的土雞,誰給這么大的勇氣,對著我大呼小叫?真是反了天了!” 韋良瑜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拳,整個人倒著飛出去三步遠,一屁股摔在門前的仙人掌上,下頜處的疼痛還沒有傳來,屁股就先一步熱了。 他終于明白自己母親的鼻子是怎么破的了。 傅寶寧這個小畜生,裝純的時候是白蓮花,發飆的時候是李小龍,日常狀態是個人渣,真不愧是主神設置的終極攻略目標! …… 傅寶寧一把拉開韋家那兩扇破敗的木門,眼淚就掉出來了,下一秒,她就演技精湛的抬起手,把淚珠子給擦干了。 韋家這院子小的可憐,壓根進不去太多人,傅寶寧心里邊早就有了算計,叫婢女侍從們留在外邊,自己一個人進去的。 秋容和秋云在外邊等著,隱約聽見里邊說話聲,也只當他們是在寒暄,卻沒多想,低聲聊了幾句,就聽韋良瑜氣急敗壞的說叫自家郡主滾。 兩人對視一眼,就知道里邊是出事了,忙不迭迎上去,沒等開門呢,就見郡主抹著眼淚從里邊出來了。 放眼帝京,誰不知道福安郡主傅寶寧是長安一霸,從來沒人敢惹,能叫她掉眼淚,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可正是因此,兩人才更加吃驚。 “這是怎么了?郡主別哭呀?!鼻锶菝δ门磷訋退脺I:“再哭可就不漂亮了?!?/br> 傅寶寧故作要強的哼了一聲,胡亂擦了一把,就翻身上馬,悶著頭返回齊國公府。 韋家所在的地方很偏,距離齊國公府也有段距離,傅寶寧紅著眼睛,滿臉惱火的坐在馬上,氣鼓鼓的往家走,剛拐過一道橋,就聽前方有馬蹄聲傳來,不多時,一行飛騎出現在眼前。 這一行人腳踩軍靴,形容悍利,為首之人身著玄色圓領袍,一頭烏發被紫金冠束的齊整,面容俊朗,卓爾不凡。 他們打了一個照面,便就此錯開,傅寶寧假模假樣的紅著眼睛,心里卻在想這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俊后生,長得可真不錯,哪知下一瞬,就聽馬嘶聲傳來,那行人調轉馬頭,追了上來。 “是寶寧meimei嗎?”為首之人勒馬停在她面前,目光灼灼的問了一句。 傅寶寧怔住了,就聽他失笑一聲,道:“我是刑文舉啊,你小的時候,我還背著你去逛過廟會呢,怎么不記得了?” 什么亂七八糟的。 傅寶寧心里嘀咕一句,下一瞬,腦海里卻憑空多了關于這人的記憶。 他叫刑文舉,是安國公府的世子,打小便跟她相識,堪稱是青梅竹馬,此前往北境去戍邊,今日正要回京述職。 這人八成也是個攻略者。 傅寶寧意識到這一層,臉上便恰到好處的閃現出幾分親近:“原來是文舉哥哥,你是幾時回來的?這是要到哪兒去?” 邢文舉卻沒回答她,而是面色擔憂,憐惜的反問道:“寶寧,你怎么哭了?是誰惹你生氣了嗎?” 傅寶寧嘴唇動了兩下,卻什么都沒說,她低下頭去,神色委屈的捏緊了韁繩。 婢女秋云和秋容自小與她一起長大,自然極為親近,看自家的小主子委屈成這樣,連回府之后怎么告狀都想好了,現在聽記憶里與齊國公府交好、視郡主為meimei的安國公世子詢問,不曾隱瞞,便埋怨道:“還不是個韋良瑜,郡主好心好意去給他送東西,他卻惡語相向!” “是嗎?”邢文舉目露怒色,看一眼傅寶寧,哄道:“寶寧別怕,有我在,絕不叫那個窮酸欺負你!” “文舉哥哥,你真好!” 傅寶寧嚶嚶嚶的哭了起來:“不要把他打的太重,良瑜是讀書人,還要考狀元呢!” 好的,我一定打斷他的手。 邢文舉聽得眉頭一跳,心里邊也有了主意,再去看嚶嚶嚶的可憐少女,禁不住有些心軟:“寶寧,你先回去,晚些時候我便去看你……” 傅寶寧“嗯”了一聲,催馬向前,走出去幾步遠,又回過頭去,含羞帶怯的看了他一眼。 那眼波溫柔如水,像是江南的細雨,邢文舉看得心頭一蕩,回味幾瞬,忍不住跟系統說:“這就是終極攻略目標?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難嘛!” 系統說:“真要是這樣的話,她就不會是終極攻略目標了?!?/br> 邢文舉也覺得這話有道理,想了想,就多問一句:“查一下,現在她對我有多少好感度?” 系統頓了幾瞬,緩緩的彈出一個零來。 “????”邢文舉呆了,他難以置信道:“零?開什么玩笑,她對我不是挺有好感的嗎?你他媽的是中病毒了吧!” “就是零?!毕到y說:“你以為史上最難攻略是浪得虛名?” 邢文舉的好心情被破壞了,再一想傅寶寧提過的韋良瑜,不禁心頭一沉:“難道是因為那個韋良瑜先來一步,傅寶寧對他動了心,所以我這兒才是零?” 系統說:“我不知道?!?/br> 邢文舉又道:“我要是把韋良瑜殺了,那會怎么樣?” 系統說:“我也不知道?!?/br> 邢文舉再說:“媽個雞我要是把韋良瑜殺了,傅寶寧不會恨上我吧?!攻略任務會不會變得更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