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第26章 (載人) 竹北整個人都被岑野抱在了懷里, 在眾目睽睽之下。 她紅著臉小聲說:“我能走?!闭f完, 就要掙開岑野, 卻清楚感覺到岑野把她抱得更緊了。 “別動?!鄙倌甑统恋纳ひ魪乃^頂傳來, 語氣是難得的焦躁,還有一絲不容置喙。 竹北從未見過這樣的岑野。 他永遠是淡然的,波瀾不驚的, 哪怕是被人挑釁,臉上也永遠不會流露一絲一毫的情緒——竹北在遇到岑野以后,曾經古文中講的胸有激雷卻面若平湖,曾經在她腦海里只有模模糊糊印象的那些詞句,突然都變得格外立體。 但此刻的岑野,卻剝落了永遠波瀾不驚的外殼,他像每一個十六七歲的毛毛躁躁的男孩子,急促又小心地抱起藏在心底的女孩,一路疾步走向醫務室。 竹北能清楚聽到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以及, 他眼底翻滾又強壓下去的濃墨。 從cao場到醫務室的這一條路,是竹北在來到錦西以后,走過最漫長卻又最快的一條路。 初秋清晨的露水從枝葉間滑落, 微光透過縫隙,落在岑野臉上,他薄唇緊抿,喉結微微滾動, 也許是因為奔跑,也許是出于緊張,如擂鼓般的心跳回響在竹北耳邊,而當她小心翼翼把胳膊掛在岑野脖頸后時,她明顯感覺到,少年心跳變得更快了。 竹北咬著嘴,視線有些無處安放,只好在愈來愈稀薄的霧氣里看向遠處,卻始終沒能繞開余光里的岑野——引得無數迷妹在貼吧里尖叫的側顏殺,在竹北無法閃躲的視線里,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瞬間,她十六歲遇到的這個獨一無二的少年,被微光勾勒的側臉輪廓,利落的下頷線,呼吸,心跳,清晰定格在了她的記憶。 也就此住在了她的心底,再無人能替代。 “唷,怎么摔得?這么嚴重?!贬t務室,醫生瞥了眼竹北摔破的校褲,“唷”了一聲,一邊找雙氧水和碘酒,一邊示意岑野幫忙把竹北褲子卷起來。 岑野依言照做,蹲下身,在看到竹北摔得血rou模糊的膝蓋時,一雙眼驀地沉了沉。他一言不發地重新站起,找了把剪刀,對竹北輕聲說了句“別動”,而后蹲下,小心翼翼地沿著破碎的洞口把邊緣剪開,像對待彌足珍貴的心愛之物。 但沒過多久,在即將剪到有些已經和血rou黏在一起的衣料時,岑野遲疑了。 醫生已經準備好消毒,一抬頭,見岑野愣著久久不動,上前,一邊猛地一下撕下一邊輕描淡寫對竹北說:“小姑娘忍著點啊,有點疼?!?/br> “嘶——”沒忍住的竹北當場低低叫了出來,眼睛霎時蒙上了一層水汽,心說您撕都撕了,別和我馬后炮了。 岑野立刻站起身,出聲提醒:“您輕一點!” “喲,小伙子心疼啊?!边@醫生也是個嘴碎愛八卦的,邊給竹北清理傷口邊笑著打趣倆人,說完,又瞧見倆人下意識看了眼對方,還倉皇地移開視線,忍不住樂了,“還好我這是醫務室,要被你們老師看見,指不定就以為你倆真在早戀?!?/br> 竹北磕巴了一瞬:“沒、沒有?!?/br> “哎喲小姑娘害羞啦?!贬t生笑瞇瞇看眼竹北,又看看雖然一語不發、但視線從未離開過她的男孩,仿佛洞察了什么,意味深長說,“早晚的事兒?!?/br> 竹北注意力都在疼得刺骨的傷口上面,沒聽清,而一旁的岑野也一直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竹北,并未察覺醫生都說了什么,倒是屋里另外一個打下手的女護士轉過頭,一臉疑惑:“什么早晚?” “沒啥?!钡鹊浇o竹北處理完傷口,醫生才直起身,丟掉一次性手套,又瞇眼看著男生小心翼翼地扶起女孩出門,嘖嘖感慨,“等著看吧,這倆小孩兒肯定會在一起?!?/br> “為啥呢?就因為這倆孩子好看???”是真長得不錯,她在醫務室呆了這么多年,還是頭次見外形這么出眾的學生。 “不?!贬t生一臉的高深莫測樣,猶如一個混跡情場多年的高手,一語中的,“是因為他倆看對方的眼神?!?/br> “???什么眼神?” “沒聽過一句話嗎,喜歡一個人時眼睛是藏不住的,你別看那個男孩子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眼睛可都一直在盯著女生看,那可是騙不了人的?!?/br> 陽光穿透了烏云,將醫務室的喧囂漸漸湮滅,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又亮堂了起來,終是沒有下雨。 竹北腳尖一踮一踮地往教室走,見岑野一直紳士地扶著她一條胳膊,有點不好意思:“沒那么疼,我自己能走?!?/br> 岑野瞥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那只輕輕托著竹北胳膊的手又稍微加了點力度,并未松開。 竹北只好由他去了。 所幸現在正是早讀時間,路上并沒有多少人,竹北生無可戀地蝸牛速度往教室挪,覺得此刻行動不便的自己就是一個大寫的廢柴,丟死人了。 更丟人的是她褲子還被剪掉了一塊兒,而且岑野大概是有強迫癥,洞口剪得四四方方的,連乞丐風都偽裝不了。 竹北幽幽嘆了聲氣。 岑野無聲垂眸,沿著少女微微癟著的嘴往下看了眼,蹙了下眉,隨即收回視線,在和竹北走到一條長凳時,輕聲說:“在這等我?!?/br> 竹北疑惑地“啊”了一聲,見岑野已經疾步離開,只好在長凳上坐下。 五分鐘后,岑野去而復返,手里多了一件外套。 竹北正要站起,就感覺自己被岑野輕輕按回了凳子上,下一秒,她看到少年徑直彎下腰,將衣服從她背后繞過,小心翼翼地系在了她的腰間。 他沒使勁兒,骨節分明的兩只手分別攥著外套的衣袖,像是怕碰到竹北,又像是怕系太緊,只是松松打了一個結,就松開。 緊接竹北聽到岑野說:“這樣就能蓋住了?!?/br> 原來岑野拿衣服,是要替她擋住破了一個洞的褲子。 竹北仿佛又嘗到了那顆無人知曉的奶糖,甜得一塌糊涂,連傷口都沒那么痛了。 她站起身,寬大的外套從她腰間垂下,恰好擋住膝蓋。 竹北仰起頭,笑著看向岑野,一雙眼比往常還要靈動幾分:“這衣服是你的嗎?我明天洗干凈還你?!?/br> 岑野輕點點頭,撞進少女展顏的眸光時,也不自覺地彎了彎眉,低聲說:“不用洗?!?/br> “不行不行?!敝癖鳖^瞬間搖成了撥浪鼓,“你這衣服是干凈的,我還你時也得是干凈的?!倍?,竹北還有一句話沒說——岑野有潔癖,她怎么好意思把被自己穿過的臟衣服直接還他。 岑野極輕地瞥了竹北一眼,喉結微動。 他想說正是因為被你穿過,所以才根本不需要洗。 可長達數秒的安靜過后,岑野終是把目光又收了回來,并一同收起心底的那句話,和竹北回教室。 “臥槽,奶糖你沒事兒吧?!”竹北剛進門就被來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禮包圍了,還夾雜著楊擎的嚎叫式問候。 竹北忙搖搖頭:“沒事沒事?!?/br> “都走不成路了還說沒事?!睏钋鎻幕蝿拥囊聰[下瞥見竹北膝蓋上的傷,驚呼,“你怎么摔的???貼了這么大一創可貼!” 這句話在醫務室時醫生也問過,竹北當時以一句“自己不小心”搪塞了他和岑野,此刻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全班人被楊擎這么一嚎,登時像圍觀大熊貓似的湊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問竹北。 “我去怎么摔成了這樣?!” “是啊,都這樣了還能參加運動會么?得好好休息一陣吧?” “說到底還是咱學校那跑道不行,太硬了,冬天還好,穿得厚,這夏天穿得少又跑得快,一個人倒了就直接倒一堆?!?/br> “今兒早上跑得也沒那么快吧,都下霧了,領跑的沒敢跑太快?!?/br> 眼看大家七嘴八舌地越扯越遠,要把責任推給領跑的,竹北忙說:“是我自己沒看清路?!闭f完,她又看看一臉惋惜的體委,擺擺手說,“不用去掉我的名字,開運動會之前就能好了?!?/br> 體委糾結地撓撓頭:“能行嗎?不行就別勉強,我再找找其他人?!?/br> “真沒事?!敝癖毙χf。 一群人散開后,竹北臉上強撐的笑意倏然消散,一回頭,卻看到岑野一語不發地看著她。 “怎么了?”她疑惑道。 岑野眸光微冷,視線沿著竹北臉頰輕輕掃過,落至她的膝蓋,沉聲說:“真的是自己不小心?” 竹北下意識咬住了嘴:這人是福爾摩斯嗎?別人都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唯獨岑野一人,總能不著痕跡地捕捉到她反復掩蓋的小心思。 可要她怎么說?直接告訴岑野當時有人絆了她一腳,而她并不知道對方是誰?還是說她本可以避免,卻因為沒休息好分了心? 不管哪個,都不該成為她讓岑野為她擔心的理由。 “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敝癖痹卺疤ы蛩膭x那,瞬間恢復了笑臉,又假裝不開心地抱怨,“還是怪學校cao場太硬咯?!?/br> 岑野依舊微蹙著眉盯著竹北,似在判斷她這句話到底是不是真的,許久,才斂去眼底的疑慮,低聲叮囑:“以后小心點?!?/br> “嗯嗯?!敝癖彼闪丝跉?,正要看書,又看到岑野極其認真地看向自己,“要是運動會之前還沒好,別逞強?!?/br> 竹北乖乖地點點頭,眨了眨眼:“放心吧,肯定能好的?!?/br> 就算沒好徹底,也不影響她發揮——畢竟,不在運動會上露一手,怎么教那些看她不順眼的女生,知道什么叫知難而退。 想到這,竹北覺得不快點好起來都對不起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女生,她一邊背書,一邊時不時敲打著腿上筋絡,想先從精神上鼓舞自己。 可惜,竹北想得有點美好。 鈴聲響起后,同學們都一窩蜂地涌出教室,活蹦亂跳地去食堂,只有竹北,一只手撐著桌沿,一只手按著凳子,緩慢站起。 站起時還得繃住,假裝不疼,并在別人對她投以注目禮時,還他們一個云淡風輕的微笑。 實則內心早都痛死了。 竹北拖著一條除了好看毫無作用的大長腿,扎緊裹在腰間的外套,準備慢慢挪到食堂進食,卻看到岑野突然站起身,手里拿著飯卡,攔住了自己。 他薄唇微動,似乎有話要和她說。 “北北,你快坐那,我剛和我媽說了,她多做了一份飯,咱倆一起吃?!备]雪從前排回過頭,興沖沖招呼竹北。 岑野即將說出口的話被打斷了。 竹北看著驟然沉默下來的岑野,忍不住咬了下嘴:“你要說什么?” “沒什么?!痹S久,岑野眼眸微微閃了下,“醫務室開的藥我放桌上了,你記得換?!?/br> 竹北“噢”了一聲,看岑野說完,又深深看了自己一眼,疾步離開教室。 直到岑野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竹北才收回視線,她扶著桌子慢慢坐回去,想起岑野離開時欲言又止的眼神,心底有點兒難受。 “北北?!备]雪在此時喊了竹北一聲,她倏然回神,一雙尚未聚焦的眼緩慢地眨了下,然后收起胡思亂想,從竇雪那接過筷子。 竇雪打開飯盒,小聲說:“北北,岑野剛才和你在說什么呀?” 竹北指指桌上的藥。 “很疼吧?”竇雪拿起藥看了眼,又看看竹北的傷口,心疼地說,“我長個倒刺撕破皮時都覺得疼,你這可比撕破小口嚴重多了?!?/br> “沒事,就剛上藥時有點痛,現在好多了?!敝癖睖厝岬匦α讼?,反過來安慰竇雪。 竇雪:“嗯嗯,不過別說我被嚇到,其他人也都嚇了一大跳,說起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岑野那么著急,把你抱起來那個瞬間簡直男友力爆棚!” 咳......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岑野抱她嗎?!不是下大霧根本看不清么?! 竹北差點兒被嗆到,她忙喝口水,捂了捂發燙的耳朵。 “現在貼吧里都在討論這件事?!备]雪大概是近墨者黑,討論八卦的樣子像極了楊擎,“好多人不相信岑野真的抱了你,說什么無圖無真相,我看她們八成又是在嫉妒,學神抱你怎么啦,你長得這么好看,學神也不吃虧呀?!?/br> 竹北現在不僅耳朵紅,臉也紅。 她只好不停拿手扇風,假裝自己很熱。 這股揮之不去的燙意像在竹北心底扎了根,在她下午學習時時不時蹦出來sao擾她一下,久久沒能消褪,好不容易等晚自習結束,竹北忘記了這件事,沒想到讓她更難為情的事還在后面。 車棚里,竹北正要一跳一跳地蹦到自己的車跟前,被岑野突然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