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她輕聲說:“若太后是聰明人,心在立即從宗室中選出年歲適合的世子入宮,搶占先機,說不定還有一線機會?!?/br> 可能一開始,太后就沒想讓皇帝死。 她只想讓他受傷重病,讓他在乾元宮中茍延殘喘,卻不會立即要他性命。 讓他大婚,給他娶一個“門當戶對”的皇后,也不過就是掩人耳目,向世人展現她的慈母心腸。 憑瀾也深吸口氣,漸漸冷靜下來。 她理智地想,陛下肯定不會有事,楚逢年此舉或許有其他深意,這才讓自己冷靜下來。 “娘娘所言甚是,是臣著相了?!睉{瀾回來給李令姝溫茶。 李令姝道:“等過兩日我送走小腮紅,就去看看陛下,我總歸是能進乾元宮的?!?/br> 此時的乾元宮中,太醫們戰戰兢兢的,全部守在偏殿哪里都不敢去。 出了太醫院正和太醫院副留在太醫院,其余幾位醫正都在乾元宮,給陛下調理身體。 他們也是沒想到,皇帝陛下昏迷了幾個月,竟然還有醒來的一天。 王壽安跟沈千山一起推敲脈案,王壽安低聲道:“之前陛下的病,是院正瞧的?” 沈千山眼皮都不帶抬一下:“這不是咱們該管的事?!?/br> 王壽安只好閉了嘴。 可他心里卻嘀咕,以前這個方子下的,便是給陛下所用,也太四平八穩了一些。 說好聽一點是太平房,說不好聽的就根本沒用,一點都不能治病。 但沈千山不愿意多談,王壽安也不敢再多言。 現在他們都被關在乾元宮中,只能一門心思治好陛下,若是治不好,估摸著也不用回家了。 此時的赫連榮臻雖然還是不能起身,手腳卻都可以小幅度動那么幾下,喉嚨也清潤不少,能簡單說一些詞語。 楚逢年陪在他身邊,幫助他坐起躺下,鍛煉腰部力量。 不過幾組動作下來,赫連榮臻就出了一頭汗。 復健的過程很難熬,不僅不能著急,還得忍受肌rou的酸痛和生活不能自理的不便,這三天他只能在床上躺著,那煩躁勁兒就更別提了。 那么多湯藥吃下去,也不見迅速好起來。 但這一切,赫連榮臻卻從不抱怨。 無論身上多疼,無論復健多難熬,他都咬牙堅持下來,對于他來說,早一天好,就能早掌握一天的主動權。 楚逢年看他已經渾身顫抖,很是心疼,勸道:“陛下,咱們歇會兒吧?!?/br> 赫連榮臻躺回床上,輕輕喘了口氣:“再來五組?!?/br> 楚逢年沒辦法,只能幫他繼續復健。 等到這一切都做完,也到了晚膳時分,現在赫連榮臻的膳食都是非常好克化的流食,大多都是燉煮得軟爛的粥,因為怕葷腥引發腹痛,他也不過就用些炒至干燥的rou松,倒也能多用半碗粥。 用膳的過程也很漫長。 他需要慢慢吞咽,喚起喉嚨的吞咽能力,吃飯比復健還難。 每到這個時候,都是高歡和方圓伺候他,楚逢年是看不下去的。他怕自己忍不住沖到慈寧宮,把那殺千刀的老妖婆狠狠捅死。 要不是她,陛下哪里會受這么多苦。 赫連榮臻倒是還算淡定,用完晚膳,他又出了一身汗。 楚逢年進了寢殿:“陛下,歇會兒就去沐浴吧,晚上也別多練,王季平說多練反而容易拉傷?!?/br> 赫連榮臻點點頭,聲音還是略有些嘶?。骸班?,朕知曉?!?/br> 說完話,他就閉目養神,差不多休息足了,他才道:“皇后,如何?” 楚逢年道:“聽聞皇后娘娘不肯把神鳥送去奉先殿,也不聽人說話,似乎不是太好?!?/br> 他頓了頓,又道:“近來陛下這邊事多,是臣疏忽了,這就讓人去同張大福打聽,馬上就能給陛下回音?!?/br> 赫連榮臻輕輕嘆了口氣。 “她不是……不是這么……”后面的話他沒說出來,楚逢年沒有聽清,但赫連榮臻心里卻是很清楚。 李令姝絕不是這么軟弱的人。 此時她的這個表現是最好的,能逼得太后不得不嚴查,便是最后結果不是最好的,也不能輕易放過對方。 說幾句話,赫連榮臻就被宮人抬著放到軟椅上,抬著去了暖室里沐浴。 往常在乾元宮,他都是去暖池那邊泡湯的,如今要去暖池實在太過費事,只能在寢殿里用浴桶湊合。 即便是如此,他也覺得很是舒心。 他整個人躺在放了草藥的浴桶里,閉著眼睛,聽楚逢年給他說外面的事。 無論是以前的還是以后的,最好事無巨細,樁樁件件都要說清楚。 楚逢年仔細給他洗頭,聲音壓得很低:“太后娘娘之前非要給陛下選妃,皇后娘娘無法違抗,只得點頭答應?!?/br> 選妃這件事赫連榮臻從頭到尾都很清楚,不過從楚逢年這里,他能聽到更多細節。 “一開始太后娘娘是請過余將軍的夫人章氏,不過章氏應當是沒有答應,后來太后娘娘那才聯絡的鄭將軍?!?/br> 四方大營,若說哪一處兵力最強,那一個大營最為重要,其實是不分伯仲的。 但對于盛京來說,距離最近的漠北大營卻是至關重要。 若他是太后,他也先向漠北大營下手,如若不成再退而求其次。 赫連榮臻現在說話很慢,卻還是道:“鄭英奇,不傻?!?/br> 他送了女兒進宮,要了高位,可底子卻一點都沒透露給太后,若他早就投誠,那現在的赫連榮臻指定醒不過來。 不僅他只做表面功夫,就連王聽風也是在糊弄太后呢。 楚逢年道:“陛下所言甚是,這里面,也就馮首輔最是向著太后娘娘?!?/br> 可不是,馮坤是太后一手提拔上來的,為了他跟安親王斗爭了多久,整個盛京都有耳聞。且不說馮坤對太后多忠心,只要太后一倒臺,他立馬就要從首輔位置上被拉下馬,他不一門心思支持太后,他還能支持誰? 可四位振國將軍卻完全都不怕太后。 赫連榮臻道:“她太心急?!?/br> 這么多年,她也不過就摸到了御林衛,剩余的一概都沒有收入麾下。 要想造反,光搞宮里這些事有什么用? 赫連榮臻閉著眼睛,整個人看似都放松下來。 “安王叔呢?” 楚逢年道:“皇陵衛一直很安靜,似乎沒有動作,王爺命人看著呢?!?/br> 安親王手里只有一支皇陵衛?;柿晷l顧名思義,便是守衛皇陵,因他以前是副宗令,先帝在世時特地把皇陵衛交由他管轄。 赫連榮臻總覺得,他絕對不會坐視自己成長起來。 他問:“再有十日,朕一定要出宮?!?/br> 楚逢年渾身一震,抬頭看了一眼赫連榮臻,見他面容淡然,仿佛根本就沒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話。 “是,臣明白?!?/br> 赫連榮臻卻想的是,他得去看看他的小皇后。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陛下:鑼鼓,鞭炮,燈光,音響,調動! 第76章 三日后,李令姝自覺精神好了些。 憑瀾便著人把小腮紅從冰鑒中取出重新打理干凈,用它最喜歡的那塊小軟毯給它蓋在身上。 李令姝都不忍心去看它。 待憑瀾給它收拾好,這就要蓋上盒蓋時,李令姝卻開了口:“等等?!?/br> 憑瀾頓了頓,回首看她。 李令姝輕輕嘆了口氣,她把手腕上經常戴的那串佛珠取下,還是走過來往盒子里看一眼。 小腮紅身上的羽毛都枯萎了。 它安靜躺在盒子底,小肚子再也不會一鼓一鼓地喘氣。 那雙晶瑩剔透的小綠豆眼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是那么多散漫無光。 李令姝緊緊抿著嘴唇,還是不顧勸阻,伸手摸了摸小腮紅的頭。 它的冠羽才剛長好,卷翹在頭頂上,本來它還很得意,經常自己站在妝鏡前看,顯擺它的冠羽漂亮。 現在也都軟軟貼在腦后,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李令姝輕輕摸著他的小身子,入手冰冷冷的,帶著冰鑒獨有的寒氣。 “姑姑,我還是不想送它走,”李令姝略有些哽咽,“這幾天我時常想,如果我能更機敏一些就好了?!?/br> 憑瀾也跟著嘆了口氣,她接過李令姝的佛珠,把它放進匣子里,讓它陪伴在小腮紅身側。 “娘娘如此說,那臣的錯是最大的,臣才應當守護好娘娘?!睉{瀾這么說著,心里也是異常難受。 李令姝沉默了。 這件事,不是他們任何人的錯,錯的只有那個幕后黑手。 “本宮明白的,不是你的錯,”李令姝道,“當時小腮紅正好在那盆花的旁邊,它會被花上的顏色吸引,關注它的動向很正常?!?/br> 否則誰會去質疑永寧縣主呈給太后的賀禮?永寧縣住又不傻,她做什么都不會在這花上動手腳。 所以,幾乎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那個下黑手的人,卻到底抓住了人們如此心里。 最終的結果就是,“他”失敗了,卻也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