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這個罰則很輕了,根本就無關痛癢,李令姝又領頭謝恩,就聽太后和藹地對她說:“好孩子,今日你受了驚嚇,這個懲罰你怎么看?” 李令姝可不想平白得罪人,只垂下眼眸道:“臣妾哪里懂宮中事,自然全屏娘娘做主?!?/br> 太后這才笑了。 過了生辰,她今年也不過四十整,因保養得宜,看起來自是明媚動人,笑起來的樣子也是極美的,說來跟慈祥兩個字完全不沾邊。 但她就是喜歡這么“慈祥”的笑。 “好了,都坐下說話?!?/br> 等人坐好了,太后才道:“哀家要cao心前朝,后宮自也沒什么精力管束,原只皇后一人還好些,現在人多熱鬧起來,自然就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這才把宮事交給賢妃和端嬪來協理?!?/br> “不過,本宮還是太過心急,忘了你們還都年輕,哪里有什么經驗,”太后嘆了口氣,“要不然,也不會出這么大的差錯?!?/br> 太后這話一說出口,賢妃和端嬪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若是剛管宮沒幾天就不叫再管,她們還有什么臉面可言?便是太后不叫她們閉門思過,她們也沒臉再出宮來。 李令姝看太后意猶未盡的,就知道太后不過就是嚇唬嚇唬她們。 果然,太后等了一會兒才說:“唉,但若不然你們協理宮事,交給外人哀家也不放心,思來想去,還是得讓你們繼續cao練,等學會了大大小小的瑣事,哀家才能安心?!?/br> 賢妃和端嬪下意識對視一眼,兩個人強忍著笑意板住臉,好玄沒當場笑出聲。 太后掃了她們一眼,這才道:“宮事繁雜,規矩繁多,想來你們也不太順手,哀家已經選了兩位宮里經年的管事姑姑,讓她們跟隨你們各自回宮,替哀家教導你們?!?/br> 太后話音落下,就看賢妃和端嬪猛地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她。 “怎么,你們覺得哀家不能管教你們?”太后淡淡問。 作為一宮主位,沒有人愿意還被婆婆派人管教,這管事姑姑進了宮,以后辦事就會縮手縮腳,沒辦法隨心所欲。 但拒絕的話,卻又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要不是她們犯了錯,太后又怎么會如此憂心?所以這個管事姑姑派得合情合理,也讓人沒辦法拒絕。 李令姝垂下眼眸,心道:怪不得太后放任她們暗中做手腳,原來等在這里。她恐怕在就想往各宮派人,又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現在賢妃和端嬪自己送上門來,太后若不抓住機會,那她就不是太后娘娘了。 果然,賢妃和端嬪是真找不到借口來拒絕。 賢妃借著受傷,捂著傷口不吭聲,端嬪猶豫再三,只好應下:“娘娘哪里的話,臣妾怕麻煩太后娘娘,若是管事姑姑去了咱們宮里,太后娘娘這少了趁手的姑姑伺候,豈不是臣妾們的罪過?!?/br> 太后慈愛道:“好孩子,還知道體貼本宮,難為你們了?!?/br> 這事不說一錘定音,也差不了太多,賢妃和端嬪就只好起身,沖天后行禮:“多謝太后娘娘賞賜?!?/br> 事情辦妥,太后也不愿意再跟她們說話,便道:“瞧你們一個個累得不行,趕緊回去歇息吧?!?/br> 李令姝立即起身:“臣妾告退?!?/br> 等出了慈寧宮,李令姝才松了口氣。 她也不等賢妃她們,直接坐上步輦,立即就往南華殿行去。 賢妃撐著體面從慈寧宮出來,抬頭就看到李令姝的儀駕離去的背影,她站在那,眼神晦澀難辨。 若梅剛要勸她,就聽后面端嬪的聲音響起:“她倒是運氣好?!?/br> 賢妃沒回頭,自顧自上了步輦,留下一句:“你運氣,也是很好的?!?/br> 端嬪笑笑,行禮送她先行,也跟著上了步輦:“誰說不是呢?” 另一邊,李令姝回了南華殿。 小腮紅正在籠子里老老實實等她,見她回來,立即就張了張嘴:“啾啾啾?!?/br> 李令姝上前摸了摸它的小腦袋:“小腮紅真棒,今日能勇敢救主,勇擊歹徒?!?/br> 赫連榮臻:“……啾啾啾啾啾啾!” 朕當然很厲害! 有朕在,看誰敢謀害朕的皇后! 赫連榮臻驕傲挺胸,覺得自己今天真是英勇過人。 李令姝看它那小模樣,終于笑起來。 “有你在真好?!?/br> 赫連榮臻心里想的也是這句話。 從人變鳥,便是作為堂堂皇帝陛下,他也并非如表面上看的那般安然。 害怕和驚慌,一開始也是有過的。 若非皇后始終陪在身邊,跟他說話,逗他玩耍,夜深人靜的時候,又同他念叨過去的事,讓他漸漸放下心防,全心全意在乎起她來。 他如今也不會這般穩妥。 所以若可能,他也想對她說一句:“有你在真好?!?/br> 作者有話要說:陛下:朕的皇后娘娘天下無雙,無人可比! 第60章 這一天過的很是跌宕起伏。 李令姝用完晚膳,領著小腮紅在院子里玩。 “太后興許早就想往各宮安插人手,到底事出無因,現在賢妃她們把機會好好送到太后面前,太后自然要抓住機會?!崩盍铈?。 蘇果陪在她身邊:“娘娘說得在理,奴婢在御膳房也聽聞,道賢妃娘娘和端嬪娘娘的處事風格同太后大相徑庭,御膳房和織造所都很不適應,宮人們就忍不住發牢sao?!?/br> “這是自然的,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習慣,當你無法改變別人的時候,只能強忍著改變自己?!?/br> 赫連榮臻在她身邊飛,聽了她這話,倒是若有所思。 雖然他這個皇帝當得跟傀儡無疑,但父皇早年間身體康健時,也主理過很長時間的朝政,那會兒宮里的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因為上面坐著一個誰都不敢撼動之人,所以人心便是安穩的。 宮人朝臣無一敢挑戰皇帝的權威和尊嚴,都是強迫自己去改變,去適應。 現在呢?現在自不是如此。 別看太后似是一手遮天,那也只限于長信宮中。畢竟前朝還有一個呼風喚雨的攝政王,太后在前朝的力度,還是要差上不少。 尤其是近來陛下又突然重病,宮里更是人人自危,總覺得會有大事發生一般。 畢竟,陛下才剛大婚,膝下空虛,并無子嗣。 一旦小皇帝真待殯天,那……皇位要傳給誰呢? 赫連榮臻收回翅膀,平穩落在李令姝肩頭。 安親王攝政這么多年,他想不想當皇帝?太后已經習慣高高在上,她想不想做太皇太后?前朝官員繁多,勢力龐雜,每個人都想讓自己心儀的主子上位,人人都想坐龍椅。 但龍椅是這么好坐的嗎? 赫連榮臻蹭了蹭李令姝的臉頰,只要他赫連榮臻一日不死,別人就休想染指龍椅,也休想欺負他的皇后。 李令姝還在跟蘇果說太后的打算,突然就被小黃雞蹭臉,不由問道:“怎么了小腮紅?” 赫連榮臻咕了兩聲,張嘴卻說:“娘娘美?!?/br> 李令姝原本還憂心太后又有什么動作,被小腮紅這么一哄,倒是心平氣和起來。 “無論太后想做什么,咱們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br> 蘇果福了福:“是?!?/br> 晚上,自是點了鵝梨帳中香。 李令姝很習慣這個味道,躺下來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困頓,不過因著冰鑒被搬到廳中,寢殿里略有些悶熱。 她躺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熱,就直接把帳幔掀開,只留了垂紗隱隱約約罩在架子床周圍。 徐徐暖風從隔窗鉆進來,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熱和煩悶。 李令姝呼吸漸漸平穩,終于沉入夢境之中。 赫連榮臻這會兒倒是沒有睡,他在認真想著白天發生的所有事情。 先不管賢妃她們到底為何突然要對皇后出手,他卻是為自己奮不顧身英雄救美的行為震撼到了。 因為是三皇子,下面又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幺妹,赫連榮臻在先帝跟前并不怎么受寵。 先帝國事繁忙,除了要關心并不健康的大皇子,還要督促未來的儲君二皇子課業,而小公主玉雪可愛,自要被捧在手心里疼愛。 卡在中間什么都沾不著的赫連榮臻,就成了被漠視的那一個。 從懂事起,他就明白這些,也漸漸習慣。 若不是母妃對他跟大哥一視同仁,若不是大哥對他一直很好,他恐怕早就成了一個怨天尤人,不甘平凡的憤懣者。 如此看來,他是不幸的,卻又是萬幸的。 別人所沒有的親情,他從母親和大哥身上全部獲得,他還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人人都羨慕他們天潢貴胄,含著金湯匙出生,生下來就高人一等,住在金碧輝煌的長信宮中,有成群的宮人服侍。 只有他們自己清楚,要從牙牙學語到長大成人,這整個過程里,每一天都要萬分小心,一步都不能走錯。 就像他這樣,坐上了龍椅,娶上了皇后,那又如何? 不還是一樣成了“植物人”,只能寄居于一只不會說話的鸚鵡身體里,每天都數著日子過。 赫連榮臻原本以為自己心硬如鐵,同他父皇那般冷漠無情,可到頭來,他才發現自己心底里還是留有一片誰都不知的凈土。 如果不是今天他下意識飛出去勇斗歹徒,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所以,待到夜深人靜時,他才有機會審視自己,探查自己的內心。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毫不猶豫沖出去救李令姝,當時他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那只蠢鳥要攻擊李令姝,他就大腦發熱,恨不得直接把對方撕成碎片。 要不是李令姝后來叫他,他跟對方的纏斗肯定不會停。 不再攻擊,他的目光也死死盯著對方,生怕它再殺個回馬槍,往李令姝這邊撞過來。 當時情況復雜,場面熱鬧,赫連榮臻腦子發熱,奮不顧身英勇救主也在情理之中,旁人并不覺得詭異,可冷靜下來的赫連榮臻,還是被自己的行為所震撼。 這是他平生第一次,奮不顧身去救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