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童銘菲把筆記本電腦拿到餐廳,又翻出來跟顧則之前簽的合同,想要結算他們短暫合作期間的收入。 任喻霖洗了碗就出來餐廳陪她坐下。剛坐下不久,他手機便響了起來,是一個工作電話,他站起身一邊接電話一邊朝窗邊走去。 童銘菲忍不住抬起頭看他背影。 窗外有風吹進來,吹得任喻霖的白襯衣裹在腰身上,勾勒出極好的身材曲線。 童銘菲突然想要提醒他冷,去把外套穿上,可是剛要開口時又覺得自己僭越了,她閉上嘴,在任喻霖掛斷電話將要轉身之前低下了頭。 任喻霖走回來,將手機放在餐桌上,倚靠著椅背,神情專注地看著童銘菲。 童銘菲有些不自在了,對他說:“有工作你就去忙吧,不需要陪著我?!?/br> 任喻霖回答她:“工作沒關系,就想看著你?!?/br> 童銘菲知道自己臉紅了,她只能盡力維持表情的平靜,裝作認真的模樣一邊看電腦,一邊用左手在筆記本上記錄摘抄??墒撬睦锸莵y的,寫了許久低頭看一眼,發現自己寫了好幾串重復的數字。 任喻霖突然說:“今天是中秋節?!?/br> 童銘菲停下來,轉頭看他。 任喻霖笑了,眉梢眼角都帶著溫柔,“晚上我帶你們出去賞月?!?/br> “去哪里賞?”童銘菲不自覺問道。 任喻霖說:“不知道,我們開著車,在這個城市找一個月亮最圓最大的地方?!?/br> 童銘菲沒有回答,她低下頭看著筆記本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數字。 任喻霖問她:“好不好?” 童銘菲還是不答。 任喻霖手臂搭在餐桌邊緣,身體前傾趴了上來,從下往上看童銘菲,“可不可以?” 童銘菲有些惱怒地看他一眼,最后說道:“祺祺可以就可以!” 下午,任喻霖抽空回去家里換了套衣服。 再過來的時候,他不再是西裝領帶的打扮,而是換了件寬松的毛衣加上長牛仔褲。 童丞祺睡醒了午覺,任喻霖帶他下樓去打羽毛球,童丞祺亂打一氣,只當作是運動鍛煉了身體。 吃完晚飯,任喻霖照著他對童銘菲說的那樣,開車帶他們出去找月亮。 出門的時候其實天都還沒黑,根本不知道從哪里看月亮會是最漂亮的。更何況這個城市陰天的時候比較多,大多數的晚上都沒辦法看到月亮,不知道今年這個中秋節會不會有例外。 出發前,任喻霖把給童丞祺買的小零食忘在了家里,他讓童銘菲和童丞祺在車上等他,自己拿了鑰匙又回去樓上一趟,過一會兒提了一個塑料袋放在汽車后座。 童丞祺便一個人坐在后座,身上綁著安全帶,一會兒撕開糖紙吃一顆糖,一會兒有拆開包裝吃一片餅干。 童銘菲擔心地回頭去看他,說:“不許吃那么多!”可惜她身上的安全帶都是任喻霖探身幫她系上的,活動自然不方便,也看不到坐在自己身后的童丞祺。 童丞祺默默地將包裝紙都收到塑料口袋里,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天漸漸黑起來,任喻霖也開車出了城。崇豐市市區是一片平原,但是離開市區不管往北還是往東,一個多小時車程便能看見山。 童丞祺一直將臉貼著車窗玻璃往外面張望,他知道他們今天是出來看月亮的,他很希望能夠看見一輪又圓又大的月亮。 可是直到任喻霖把車開上山,在半山的觀景平臺停下來之后,天空還是一片漆黑,沒有月亮的影子。 他們打開車門下車,童丞祺努力抬起頭張望天空,失望極了。 任喻霖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腦袋叫他不要亂跑。 童銘菲靠在車前蓋上,用手機查看今晚的天氣,又搜了一下本地的新聞預告,確定今晚沒有月亮了。 任喻霖還彎著腰問童丞祺:“要是沒有月亮我們就回去了好不好?” 童丞祺說:“好——”尾音拖得長長的,透著nongnong的失望。 任喻霖又問他:“很失望嗎?” “沒有!”孩子立即脆生生應道,“很開心?!?/br> 這么一個開著車出來兜風的夜晚對他來說,已經讓他很開心了。至于月亮,那不過是錦上添花。 童銘菲走近任喻霖身邊,湊近他耳畔低語:“今晚不會有月亮了?!逼鋵嵥梢栽缫稽c查天氣的,但是她一直沒有查,就好像一旦早早知道了結果,就沒有借口可以跟著任喻霖一起出來了。 她也像童丞祺一樣,期待能有個人開車帶她出來兜風。哪怕沒有月亮也沒有風景,就在一輛車里面,聽著安靜的音樂,感受身邊這么一個人,也會覺得幸福。 童丞祺從小缺少的,童銘菲其實也缺少。 雖然沒有月亮,但他們還是在車燈的燈光照射下,一起吃了月餅。 開車回去的路上,童丞祺在后座睡著了。 童銘菲靜靜聽著音樂,將頭小心翼翼靠在車窗上面,她能感覺任喻霖開車開得很平穩,不急不緩,于是她偷偷地看向任喻霖,看他神情專注的側臉。 路燈燈光隨著汽車前進次照入,在任喻霖臉上留下不斷斑駁閃爍的光影,映照過那雙深邃的眼,俊挺的鼻梁,單薄的唇,還有脖子上尖尖的喉結。他太好看,叫人不管看上多久都不會覺得厭煩。 有些事情即便不愿去想,童銘菲還是在此時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銘婭。童銘婭那么驕傲挑剔的一個人,喜歡上一個人恐怕不容易,肯生下他的孩子更不容易,如果那個人是任喻霖,倒是可以理解的。 童銘菲想到這里,心里有悶悶地難受起來。 第113章 泥足深陷 把車子停在小區外面的停車位,任喻霖下車先給童銘菲開車門,然后從后座把熟睡的童丞祺抱起來。 童銘菲看任喻霖似乎今晚也不打算回去,她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跟在任喻霖身后上樓。 鑰匙還在任喻霖身上,他走在前面打開了房門,卻沒有急著進去,抱著童丞祺回過身對童銘菲說:“今晚沒有月亮?!?/br> 童銘菲莫名其妙看他,奇怪道:“嗯?” 他們久久沒有動作,樓梯間的感應燈已經熄了,內外都漆黑一片。 任喻霖沉聲說:“我知道今晚沒有月亮?!?/br> 童銘菲不明白:“那為什么我們還要出去?” 任喻霖對她說:“想多和你們待一會兒,不一定要看月亮?!?/br> 童銘菲沒有說話,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接受他的理由,但是她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任喻霖這句話。 任喻霖接下來卻說道:“可是我還是不希望你們太遺憾?!?/br> 童銘菲輕輕道:“什么?” 任喻霖轉過身,一只手抱住童丞祺,另一只手按開了玄關的燈,燈光亮起的瞬間,童銘菲真的看到了月亮。 玄關本來是一盞橘色的吊燈,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換成了白色的燈泡,然后外面罩上了一個白色的圓球形燈罩,掛在頭頂正好是一輪圓圓的月亮。 任喻霖伸手輕輕拍醒了童丞祺,指給童丞祺看:“月亮!” 童丞祺半夢半醒之間,從任喻霖身上滑下來,雙腳踩到地板上,用力仰起頭張望,片刻后才露出驚訝的歡喜神情來,他先看一眼任喻霖,然后又抓著童銘菲的褲子,大聲說道:“月亮!” 童銘菲也在仰著頭看那盞月亮燈,她抽空低頭對童丞祺點了點頭,然后又看著月亮燈出神。 任喻霖站在燈下面,微微笑著說:“時間有限,只能做成這樣了?!?/br> 童銘菲朝他看過去。 任喻霖個子高,舉起手臂幾乎快要碰到了那盞燈,他的毛衣在燈光下看起來毛茸茸的仿佛十分溫暖,他手掌攤開,像是舉著一輪月亮,然后捧到童銘菲面前,說:“送給你?!?/br> 那一瞬間,童銘菲心臟激烈地跳動,她心里那道防線坍塌得一塌糊涂。 晚上,任喻霖陪著童丞祺睡在他的房間。 童銘菲孤獨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爬起來,將綁帶套在脖子上固定住手臂,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從房間里出來。 她穿過客廳時聲音很輕,也沒有開燈,一直走到玄關,打開了頂上那盞燈。 然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回到沙發上坐在角落,兩條腿搭在沙發扶手上垂落下來,穿著拖鞋的雙腳悠悠晃蕩,抬起頭看著那盞燈。 當然也不是個完美的月亮,如果再遠一點,周圍環境再開闊一點,或許能更像月亮。 但是那白色的燈光就像最純凈的月光,一點點照亮了童銘菲心底最灰暗的角落。她有個不太幸福的童年,爸爸去世得早,mama不愿意管她們,而且她身邊還有個太耀眼的童銘婭。 印象里所有人都是更喜歡童銘婭的,童銘菲是很乖,可是太乖的孩子常常也沒有糖吃。 現在回想起來,對她好的人不是沒有,奶奶就對她好,高中的時候,顧則對她其實也挺好,但是她還沒有遇到過一個會哄她的人??赡芩犜捥铝?,她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沒人當她是個小孩子那樣哄她,到后來童銘婭去世,她自己就開始哄孩子了。 今天晚上,任喻霖大概就拿她當做童丞祺一樣的小孩子在哄吧??雌饋矶嗌蛋?,一個假的月亮,掛在一點都不浪漫的租屋里,可是沒人知道,她就是吃這套。 太久了她渴望身邊有一個這樣的人,然后任喻霖出現了。她一點點淪陷,然后發現是個陷阱,又努力想要爬出來,爬了一半時回頭卻發現這個陷阱越來越深,她只要松手就是泥足深陷萬劫不復。 童銘菲怔怔地看著那盞燈,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童丞祺房門輕輕打開的聲音。 童丞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醒來的。 一個腳步聲緩緩來到童銘菲身后,溫熱的手掌按在她肩上,任喻霖的聲音稍微帶了點擔心,問她:“銘菲?怎么不睡?” 童銘菲轉過頭去仰起來看他,突然沖他笑了笑。 任喻霖很久沒在童銘菲臉上看過那么單純快樂的笑容了,動作不由一頓。 童銘菲想了想,很真誠地說:“謝謝你?!?/br> “謝我什么?”任喻霖問她。 童銘菲說道:“謝你給我摘的月亮?!?/br> 任喻霖于是也笑了,微微低著頭,他專注看向童銘菲的雙眼里就有月亮的倒影。 童銘菲與他對視著,過一會兒抬起了左手,輕輕勾住任喻霖睡衣的前襟。 任喻霖低下頭看著她白皙的手指,不明白她的意圖。 童銘菲于是抓緊了他的衣襟,稍微用了些力將他往下拉。 任喻霖隨著她手上的力道彎下腰,一只手撐在沙發邊緣,兩個人距離足夠近的時候,他不會還不明白童銘菲的意思,于是這個親吻由童銘菲開始,卻是被任喻霖帶領著逐漸加深。 夜晚總是叫人心性脆弱,情感逐漸冒頭壓過了日光下的理智。 童銘菲感覺到自己被困在任喻霖的兩只手臂和沙發椅背之間,如果不是顧忌她肩膀的傷,任喻霖溫熱有力的胸膛應該將她壓得更緊。 未經人事的年輕女孩受不住成年男人這樣的撩撥,何況還是她喜歡的人,她覺得自己溶了化了,她閉上眼睛,等待任喻霖用手把她剝開。 可是任喻霖還是停了下來,他側坐在沙發上,將頭埋在童銘菲肩上,呼吸急促而隱忍,他問童銘菲:“你想好了嗎?” 童銘菲沒有回答,而是張開紅潤的嘴唇,說:“我不甘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