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他守口如瓶,從不對她這個枕邊人透露一言半語。 是啊,金風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那是他與她的故事,跟她這個局外人何干。 舌尖又苦又麻,心口也是酸澀難當,挺直腰,芳洲邁著平穩的步子緩緩走回內室。 “腓腓,你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 劉蟬衣扶住芳洲肩頭,滿臉關切。原以為小兩口偷會后你儂我儂情更濃,誰知女兒不僅沒有喜色,反而一副失魂落魄之態。 芳洲心中一熱,恨不能撲到她懷里向她傾訴委屈。這世上,除了阿翁、魏無恙、曾大母和白澤,真心實意對她好的人,就只有她了。 看到她就像看到阿母。 “我……”目光觸到她焦急的眸子,芳洲忽然醒悟,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怎么能哭哭啼啼,壞了興致。 “無事,就是日頭有些大,曬得人心里發慌?!?/br> 劉蟬衣松了一口氣,扶她到床邊坐下,溫柔一笑:“那你趕緊歇歇,仔細中了暑氣,我讓人給你煮酸梅水喝,再加些冰糖,酸酸甜甜的,保證你喜歡?!?/br> 女兒小時候最愛喝的就是這個。 芳洲看著她微微笑:“好?!?/br> 少女巧笑倩兮,滿眼孺目,劉蟬衣看得高興,再次掀唇,鼓樂恰巧奏起,喜娘來請她去拜堂,芳洲也笑著將她往外推,來不及說什么,她被眾人簇擁著走了出去。 萆荔本來吵著要去看熱鬧,被郝賢一把拎回來塞進房里,見芳洲獨坐發呆,她立即湊了過去,歪著頭打量她。 “腓腓,你跟魏無恙鬧別扭了嗎?” 芳洲驚得瞪大眼,她已經表現得這么明顯了嗎? “哎呀呀,你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怪滲人的?!陛衫蟊е觳?,數著上面泛起的小顆粒嬌嗔。 “你是怎么發現我和他……鬧別扭的?” “這還不簡單,就憑你和大司馬恨不能長在一起的粘糊勁啊。阿媽在前頭拜堂,你的大司馬肯定也在,你不去看他,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里發呆,不是鬧別扭是什么?” 連劉蟬衣都沒發現的事居然被她發現了,芳洲對這個粗中有細的異族少女有些刮目相看了。 “嫂嫂,如果有一天,表兄在你之外又愛上別的女子,你會怎么辦?” 萆荔沒有絲毫遲疑:“我會帶著孩兒回匈奴?!?/br> 她褪去一貫嬉笑之色,換上肅穆表情:“無愛就無痛,一旦愛上了就會斤斤計較,我是為了他才留在這里的,我全心全意付出,必然要求對等的回報,若他眼里不止我一個,我留在這里還有什么意義?” “雖說男子多薄幸,但還是有我阿爸和大將軍這樣的情種。所以,我相信,一生一世只愛一人的承諾,只要男人愿意就一定做得到。若做不到……” 若做不到,不是變心,就是貪心。 芳洲陷入深深的沉默。 回家路上,她一言未發,洗漱過后就早早上床歇了。 魏無恙赤著上身從凈室出來,他下身只穿了件犢鼻褲,好身材一覽無余。往常這個時候,芳洲都會趁他不注意偷偷欣賞他,今天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安靜。 她穿著芙蓉色廣袖寬身中衣,背向而臥,輕輕一剝,瘦削白皙的肩膀就露了出來,魏無恙眸中染上異色,捉著她的肩膀輕輕地吻,來回地撫摸。 芳洲沒有動靜。 見她還不說話,靈活的舌又來到她的耳畔,一口含住她的耳垂,挑.逗,舔.舐,她果然哆嗦起來。 “為什么不看我?”他一邊吮.吸,一邊逗弄她的豐盈。 芳洲的身子頓時涌起一股熟悉的情潮,她恨自己不爭氣,恨自己抵擋不了他的誘惑,怕再這樣下去又要哭著向他求饒,心中發狠一把推開了他。 “怎么啦?”魏無恙被她推得一頭霧水。 “沒什么,就是累了,我想睡覺了?!?/br> “不對,你一定有事,中午你還那么熱情……,平時你可是最喜歡我碰你的,來月事都要我抱著你睡……” “魏無恙!” 厲聲喝住他,芳洲羞得無地自容,原來在他心里竟是這么看她的—— 耽于情.欲,恬不知恥。 劉嫮在他心里一定不是這樣的! 她紅著眼瞪他:“你以后不許再碰我!” 魏無恙在路上吃了她的癟,剛才被她推開,現在又聽她聲色俱厲地指責,早就坐不住了。 他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你是我妻子,我不碰你碰誰?!” 哼,居然敢吼她,她也吼回去。 “碰你的劉嫮去!” 如一盆涼水兜頭潑下,魏無恙心中“咯噔”一聲,面上閃過慌亂,連忙抓住芳洲的手,急急問道:“腓腓,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么?” 他曾想過,等時機合適,將劉嫮的事說給她聽。但他沒想到劉熾兄弟兩人都來到定襄,而且陰差陽錯之下,陸吾極有可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們二人都對劉嫮懷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劉熾更甚,憑著一只歧頭履幸了一個又一個。如果陸吾告訴他,以前找的全是贗品,只有芳洲才是真的…… 他不敢想象會發生什么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魏無恙,你也有心虛的時候?” 他的焦急和沉默無不令芳洲氣苦,原以為他會解釋,他卻還是什么都不肯說。 “小祖宗,你能把話說清楚嗎,我心虛什么了?” “我送你的香袋呢?”芳洲盯著魏無恙一瞬不瞬。 “被我收起來了,怎么突然問這個?” 魏無恙這回是真的心虛了,妻子好不容易開竅,送他情意綿綿的信物,卻被他不小心弄丟了,他悔得腸子都青了。今天去過的所有地方全找了一遍也沒找著,明天還得再接再厲。 芳洲繼續追問:?“收在哪里了?” “放在……我忘了,明天肯定拿給你看?!?/br> “是嗎?” 魏無恙一把將她抱在懷里:“是的,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準拿給你看。好腓腓,剛才是我不對,我不該那么說你,其實是我喜歡碰你,我們好久沒親熱了,不如……?!?/br> 咬著她的耳朵,大掌朝她身下探去,卻被她一把抓住。 芳洲睜著如水美眸問他:“無恙,在你心里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 魏無恙有心緩和氣氛,打趣道:“你才知道啊,你就是天字一號小傻瓜,是我的心……” “我累了,要睡了?!狈贾薮驍嗨脑?,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孤單寂寞的冷清背影。 魏無恙愕然,這還是他們婚后生活中頭一次如此,芳洲十分依戀他,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時光,哪怕來了月事不能親近,也要他抱在懷里才肯入睡。 “腓腓,你怎么了?” 回答他的只有輕微的鼾聲。 魏無恙長長嘆了一口氣,將她摟在懷里,直到下半夜才闔上眼。 第二天起床,他習慣性地到處摸,沒有摸到熟悉的溫熱,倒是摸到一個柔軟的小袋子,他喜得跳了起來,抱著小袋子又親又啃,可不就是他掉的香袋嘛。 魏無恙興奮不已,跑到前廳,芳洲正跟父親在用飯,顧不上失儀,他舉著香袋向她炫耀:“腓腓,你看,我找到了?!?/br> “在我們臥房床上找到的,原來我把它塞到枕頭底下了?!?/br> 芳洲幽幽嘆了口氣,香袋是魏無恙睡著時,她偷偷塞到他手中的,這是她給他的第二次機會。 放下木箸,沉默良久,她才開口問道:“這個香袋你是不是從不離身?” “是啊?!蔽簾o恙點頭,“除了睡覺摘下來,平時與我寸步不離,連阿賢好奇里面的東西,我都沒給他看過?!?/br> 芳洲定定盯著他瞧,眼神里是他看不懂的陌生和疏離,他忽然有些心慌。 想說些什么打破無言的隔閡,芳洲忽然笑了:“沒事了,快吃飯吧,下午還要去軍營呢?!?/br> “好?!?/br> 坐下用飯的魏某人并未感到輕松,總覺得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芳洲的臉上平靜無波,他心底卻籠上了一層陰影。 魏無恙走后第二天,芳洲問自己父親:“阿翁,您常說游歷可以增長見識,要不我們跟大長公主一起去匈奴轉轉吧?!?/br> 劉熾對這次漢匈聯姻看得很重,不僅私下稱狐鹿姑為“姑父”,還將云中郡以北的廣袤草原劃為其部的永久居留地。 早就想見識大漠孤煙的劉康欣然應允。 又過了九天,魏無恙回家了,迎接他的只有張寶一人。 “外舅和翁主呢?” 張寶老老實實回答:“他們去云中了?!?/br> 魏無恙眼皮跳個不停,不由得想起芳洲當年從皇宮“逃跑”的經歷,急切問道:“去云中干甚么?” 張寶知道他的擔憂,連忙安撫他:“大司馬勿憂,翁主和大王只是去匈奴轉轉,陛下特意派了逸侯護送大長公主,不會有事的……” 話未說完,魏無恙連家門都沒進,跨上躡影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第61章 魏無恙騎著躡影,只用了半個時辰就趕到云中郡,聽說他來了,劉蟬衣喜得親自出來迎接。 都說女婿如半子,她心里清楚從迎她歸朝那日起,魏無恙就將她視作外姑,像對待劉康那樣,親近有加,執禮甚恭,由不得他們不喜歡。 “好孩子,你今天怎么有空過來?”劉蟬衣掩唇一笑,恍然大悟道,“肯定是想腓腓了吧,你們兩個還真是焦孟不能離啊,我就說腓腓這些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原來是想你想的啊。難怪萆荔常常笑話你們,說你們長到一起了,現在看看還真像那么回事?!?/br> 魏無恙聽說芳洲跟他一樣相思成災,頓時就咧嘴笑了,俊臉上晴空萬里,提著一路的心終于松快下來。 他朝劉蟬衣行了一禮:“也不全是為了腓腓,大長公主回匈奴,無恙沒有親自送行,心里十分過意不去,所以也順道來看看您?!?/br> 劉蟬衣聽得愈加歡喜,恨不能有個這樣的親生兒子,拉著他低聲說體己話。 “下個月腓腓就該出孝了,你們抓緊時間圓房,多生幾個孩兒,讓我也跟著高興高興?!?/br> 魏無恙的老臉難得紅了,在對方殷殷目光下,微不可察地點頭。劉蟬衣見他恭順有加,心里比喝了蜜還甜,領著他往室內走。 她邊走邊介紹:“今天來了位客人,跟阿康很投緣,你也一道去見見?!?/br> 魏無恙頷首,能跟劉康說到一起去的必不是俗人,見見也無妨,若能結交一二,不失為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