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林小酒:“……”您現在這樣亡羊補牢地優雅,是不是晚了一點。 可林小酒作為一個有眼色的“大師”,出口的話卻是:“封大佬,謝謝你救了我?!?/br> 封寄海擺擺手,表示這都是他應該做的,無需言謝,而后提醒:“一會兒出去,你別忘記狠狠敲那個李老板一筆?!?/br> 林小酒:“啥?”總覺得作為一個鬼,還是鬼大佬,說出這種話有種一言難盡的違和感。 封寄海的聲線再次恢復了陰狠怨毒,聽起來涼颼颼的,“那女鬼一定給過他什么提示,就在他的夢里,可他瞞著不肯說,這也可能是那么多風水師都失敗了原因?!?/br> “那為什么你不受干擾呢?” 封寄海露出個有些得意自負的笑,“他們沒把握將那厲鬼打散魂魄,便只能‘超度’,我卻不然?!?/br> 林小酒心道:您是直接吃掉。 封寄海深吸一口氣,頗為愜意道:“這里挺舒服,我們多留一會兒吧?!?/br> “大佬啊,”林小酒道,“這工廠不是后來又死了兩個人嗎?” 封寄海搖搖頭:“不是每個人死后都會滯留在人間做鬼?!?/br> 林小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卻是提起了另外的話頭,“封大佬,剛剛那個女鬼……好像缺了思考能力,只憑本能行.事?!?/br> 就比如自己,比如那些無辜被害的工友們,都和女鬼無冤無仇,卻都成了她泄憤的對象。 封寄海聞言,目光幽深地點點頭,“鬼本不該滯留在人世,不過是憑借一腔怨氣的逆天而為,在人間待久了,就會失去神志,尤其是厲鬼最終大多只憑本能殺戮?!?/br> “那么你呢?”林小酒擔憂道,“你不會也變成她那種樣子吧?” “不會?!狈饧暮蒯斀罔F。 林小酒:“為什么呀?” 封寄海卻道:“霧散了,我們該出去了?!闭f罷便鉆進了林小酒胸前掛著的古玉中,而空曠廠房里那唯一的窗戶上,塵埃盡除,陽光暖融融地射了進來,打出一片光束。 林小酒摸了摸.胸前的古玉,而回到古玉中的封寄海也神情晦暗地默默補充了答案:因為有你。 走出廠房后,工廠上方驟然聚集起來的烏云也漸漸散開,工人們見年輕的“大師”全須全尾地走了出來,先是不可置信地行了一會兒注目禮,而后便七嘴八舌地圍上去:“大師,您做完法了?”“‘那東西’怎么樣了?”“大師,我們是不是沒事了?” 林小酒高深莫測地點點頭,“你們老板呢?” …… 李老板整整昏了兩個小時,終于悠悠轉醒時,人已經在醫院,睜開眼睛就見到吳韜,聽到“厲鬼已除”的消息后,再一次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等人終于精神抖擻地活過來時,李老板也徹底相信了“林大師”的本事,因為在病床.上睡的那一覺,一夜無夢,安逸得渾身舒暢。 下了床,就忙不迭找‘林大師’答謝,而林小酒一沒辦公地點,二不想在家里接待客人,最終選了一家最近的星巴克約李老板見面,李老板卻再不敢戴著有色眼鏡看人,絲毫不嫌星爸爸的氛圍不夠仙風道骨,現在他對‘大師’心服口服,就算林小酒約他去吃麻辣燙,李老板也能吃出高深莫測的玄妙味道來。 面對恭恭敬敬、雙手遞過來的支票,林小酒卻云淡風輕地推掉。李老板登時有些慌:“大師,您這是?” 林小酒淡淡道:“李老板,不是這個價?!?/br> 她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在裊裊咖啡香中,輕啟紅唇,氣勢卻不怒自威,哪里像十八.九歲的黃毛丫頭:“現在,您可以告訴我,那個夢的后半部分是什么了吧?!?/br> 第63章 李老板看著林小酒, 對方年紀雖輕, 一雙大大的杏眼, 卻透著洞察一切的銳利——鬼大佬早已給了她答案,林小酒自然胸有成竹。 而李老板早就認定眼前的少女就是“高人”,心知自己糊弄不過去,期期艾艾道:“其實……也沒什么, 那個夢里, ”他道, “后來又多了一段,被‘那東西’嚇到之后,我就沖出了設備間,在走廊里跑了很久很久, 跑到盡頭的衛生間里,我很怕她追過來, 所以急忙關上門,躲起來,可衛生間里的鏡子上, 突然自己泛起一層水霧,而后像是有人在上面寫字似的?!?/br> “寫了什么?”林小酒忙問, 關于那個夢境,她現在也挺好奇。 李老板咽了口口水, “寫著‘以命換廠’,還有一個大大的‘死’字,直到上個‘大師’來之后, 墻上又多了一行小字,不準我再請風水師?!?/br> “我真的不是有意隱瞞,”李老板苦著臉,“我實在是怕呀,小吳從前提醒過我,那些大師們做法,超度亡魂,都要滿足‘那東西’的愿望,工廠里莫名其妙丟了的東西,全是尖銳的利器,她就是想索我命,給她償命!”李老板的嗓音已經帶了哭腔,“林大師您說我冤不冤?我不過是讓她加加班,她自己出了事故,后來的喪葬費,我也一分沒少,并不欠她的呀,為什么非要我償命?我、我真的不想死呀!” 李老板,一個魁梧肥胖的、脖子上掛著手指粗金鏈子的中年男子,在公共場合忽然哭出了聲,惹得其他客人紛紛側目,若不是報酬還沒拿到手,林小酒簡直想掉頭就走——實在是太丟人了。 “李老板,你冷靜一點,”林小酒嘆口氣,眼珠一轉,開始危言聳聽:“雖然現在厲鬼已除,可你那座工廠的風水局已經破,如果你想要平平安安把工廠開下去,我給你幾個建議?!?/br> 李老板聞言,立即收了哭聲,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眼巴巴看著林小酒:“林大師,您說您說?!?/br> “……”林小酒架勢十足地掐了幾下指決,才慢條斯理道,“厲鬼雖魂飛魄散,但煞氣未除,最好在每個隔間用紅繩系一只葫蘆,每一扇窗戶上放上艾草?!?/br> 李老板聽得認真,已經拿手機一字一句地開始記筆記,而后就聽林小酒自然地切入了正題:“最重要的是,早八點,晚六點之后,工廠內不能留人?!?/br> “這……”李老板聽到這里,立即苦了一張胖臉,“可是晚上不留人,工廠的效益……” 林小酒涼涼道:“效益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你這個廠子,風水局破,好在你遇到我,就并非驚變,不是完全沒辦法挽救,六十四卦《序外傳》說‘物不可以終過,故受之以坎’,就是說你這種情況,如果你不怕冒險,覺得自己命硬,或許能硬坑過去,就當我的話是亂風過耳,不要在意罷了?!?/br> 李老板當即就在心里接話:他的命可不硬,一點也不硬,何況他已經見識過林小酒的“本事”,見對方話說得這樣明白,哪里敢不聽,連連道:“林大師您我都信不過,那我還信得過誰呀?” “只不過,這個廠址風水局破了,不知道搬家能不能解決?”李老板惦記著工廠收益,不死心地問道。 林小酒冷笑一聲:“如果搬家就能解決問題,還要我們這些風水師做什么?” 被“林大師”的“高人范兒”震懾到,李老板不敢再冒然問話,噤若寒蟬地坐了一會兒,便匆匆告辭,連那張準備好的支票也沒敢再遞出去,林小酒倒也不急,果然,當天下午,銀.行.卡便收到了李老板的轉賬,比說好的‘傭金’多了一倍,當然,李老板也附贈了請求,希望林大師能提供一些開過光的葫蘆和紅繩。 林小酒也不含糊,當即在某寶上下了單,一百個把件兒小葫蘆,一百根紅繩,算上滿減的店鋪活動,一共一百五十六還包郵,物美價廉。 封寄海慢悠悠飄出來,嘖嘖感嘆:“沒想到周不阿那么個老古董,竟然教得出你這樣鬼精靈的徒弟?!?/br> 幾句話就把李老板忽悠得翻了一倍價錢,就算是他自己也未必有這樣的本事。 林小酒謙虛道:“哪里哪里,我只不過做一點‘售后服務’?!?/br> 封寄海才是親自出手‘捉鬼’的那一位,自然知道那間工廠已經處理得干干凈凈,不會再有后顧之憂,在心里默默評價一句“小騙子”。 可他對“小騙子”非但生不起起來,反倒生出幾分欣賞,慢悠悠飄到林小酒眼前,“工廠不準夜間有人,是什么意思?” 林小酒翹.起兩條長.腿,毫無形象地搭在吊床外,一邊打開手機消消樂,一邊塞一把烤雞味薯片,咯吱咯吱嚼得暢快,小倉鼠似的鼓著腮幫子,含糊道:“給他買個心理安慰唄,不然也瞎琢磨,說不定會得個抑郁癥什么的,不是我的售后服務做的不好了?” 封寄海卻幽幽點破了林小酒的用意:“背井離鄉、外出打工的人不容易,一沒技能不敢輕易換工作,二沒文化不懂法律維權,也挺可憐的,他那個破工廠,至少近幾年不敢再壓榨工人了?!?/br> 林小酒埋頭打消消樂,在歡快的背景音樂里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封寄??粗?,眼中常年不化的怨毒,倒是短暫地冰消雪釋,浮現出一點溫柔。 一人一鬼相處久了,也漸漸達成了默契,林小酒窩在懶人沙發、吊床、大床等等各種柔軟的位置打消消樂和保衛蘿卜等等弱智小游戲,而封寄海則從一開始的從滿屋子亂飄,到后來專注盯著林小酒打游戲。 可惜大佬似乎不懂得“觀棋不語真君子”的道理,一邊教育她年輕人不應該浪費時間生命在虛擬游戲上,一邊嘲諷她手殘沒天賦這種水平白白給游戲公司送錢,很快就把林小酒那對大佬洶涌的敬畏之心消磨殆盡,敢于叉腰對封寄海大吼“閉嘴”。 隨著林小酒膽子變大,一人一鬼的關系,竟詭異地和諧起來,比起一開始的“仆從、供養”關系,倒親密了不少。 收到李老板的“傭金”之后,林小酒決定先給自己放個小假,包包首飾買起來,也該換一換原主留給自己的這一身“幼齒”行頭,荷葉邊牛仔衣、小紗裙、帆布鞋,這種天真可愛的少女打扮,偶爾做一做調劑還可以,時間久了,作為一直走性.感路線的狐貍精,林小酒實在是欣賞不來。 現在財大氣粗的林小酒,本想打車直奔最高檔的購物廣場,奈何鬼大佬嫌棄中午陽光太足,不利于他清心寡欲的養魂,非要她晚上再出門,商場通常九點左右關門,林小酒哪里肯,最后一人一鬼各退一步,林小酒選擇乘地下鐵出發,一口氣逛到商場關門再打車回家。 只是,魚龍混雜的地鐵,對于獨自一人出行的漂亮小姑娘,其實算不上友好,甚至有點危險。 許久沒逛街,林小酒精心打扮了一番,化了適合十九歲年紀的淡妝,穿了一條漂亮的小裙子,青春逼人,美得光芒四射,連一向毒舌的鬼大佬都沒挑出毛病來。 林小酒美美地刷卡進站,由于現在是中午,剛好避過恐怖的早晚高峰,車廂里并不擁擠,但也沒有座位。 好在從住處坐到購物中心,還算方便,并不需要導地鐵,半小時直達,林小酒貼在車廂入口的透明塑料圍欄,習慣性掏出手機打消消樂——最愛的保衛蘿卜,打到第三個地圖之后難度大幅增加,遠遠超過了她的能力范圍。 正沉迷游戲,忽然感到身后有人悉悉索索地往自己身邊靠,林小酒眼睛一直沒離開手機屏幕,只當越靠近繁華地帶,車廂里的人越多,并沒有在意。 然而,她的不在意,反被人當做了默許和不敢聲張,身后悉悉索索的小動作愈發囂張,林小酒在感到一只咸豬手幾乎摸上自己屁.股的時候,終于后知后覺感到了不對勁兒。 她向前挪了一步,而身后的人,竟緊跟著也上前一步,兩只手假意往前扶住扶手,幾乎要將林小酒虛虛環在懷里。 “咸豬手”有幾分得意,他家里是拆遷戶,游手好閑地混到二十幾歲,忽然一夜暴富,祖上留下的宅基地,令他成了千萬富翁,他不愁吃喝,也不用上班,終日閑來無事便會在地鐵里買上三塊錢的票,消磨一天,吹著空調,守在車廂里,向林小酒這樣年紀的小姑娘下手。 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簡直是上天賜予他的禮物,年輕水嫩,缺乏社會經驗,膽子又小,即便被摸一把屁.股,掐一下大.腿,也不敢聲張,反倒是羞紅了的小.臉蛋,更惹人興奮。 說起興奮,“咸豬手”今天倒是格外興奮,潛伏在地鐵里“作案”有一陣子了,他還是頭一次見到林小酒這樣的極品,皮膚又白又嫩,跟剛煮熟的雞蛋清兒似的,大大的杏眼,長長的睫毛,淡粉色的唇,薄而小巧,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不諳世事的清純,舉手投足間卻又透著讓人移不開眼睛的嫵媚風情,像極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讓人想不顧一切爬上枝頭摘下,放在鼻尖狠狠吸一口。 他大著膽子去“摘花”,卻沒料到,這不是柔美的小百合,反倒是帶刺的紅玫瑰,剛伸出手,就被刺到。 林小酒一把將他推開,兇巴巴道:“干嘛呢你!” “咸豬手”愣住了,他“行兇”這么多次,還是頭一次被“被害人”當眾揪出來,當即有些慌,面對林小酒瞪得圓溜溜的杏眼,底氣不足:“我、我怎么了?” 林小酒叉腰:“你摸.我屁.股了!” 見林小酒這樣直接,“咸豬手”更慌了,“你、你別胡說八道??!”兩句話的功夫,車廂里的乘客們也都看了過來,“咸豬手”已經嚇得手足無措,偷偷看了眼電子路線圖,兩分鐘后就到下一站,不如等車停了就跑下去。 然而,那些乘客們雖然看著他,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咸豬手”又有了底氣,“你、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張口就說別人摸你屁.股,你要不要臉???” 林小酒簡直被這個倒打一耙的變.態氣笑了:“你摸別人,怎么不覺得不要臉?” “我沒有!”咸豬手死不承認。 “好,”林小酒道,“這里這么多人……” 說到“這么多人”,那些圍觀的乘客們,紛紛低下頭拿出手機,好像同時想起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急需處理。 “咸豬手”更得意了,“看到沒有?”他低聲道:“小meimei,別天真了,現在被訛的還少嗎,做好事成本太高,哪還有人敢管閑事呦,像你這樣厲害的小姑娘可真少見,說不定他們以為你跟我是一伙的呢,更沒人敢幫你了?!?/br> 說著,還故意往前邁了一步,把林小酒逼到了角落里,幾乎沒有了挪動的空間,正在退無可退之際,林小酒身后的車門忽然打開,車廂里響起到站提示音,“咸豬手”一陣遺憾,到手的鴨子,馬上就要跑了——若叫他追下車去,其實也沒那個膽子。 可林小酒卻沒有趁機逃跑的意思,反倒沖“咸豬手”露齒一笑:“小哥哥,我剛剛跟你開玩笑呢?!?/br> 咸豬手:? 林小酒彎了彎水靈靈的杏眼,邁出地鐵的同時,扯了扯“咸豬手”的袖子,咸豬手沒敢動,林小酒便也不勉強,聲音軟軟的,卻又嘲諷意味十足,“不敢跟過來,怕我打你呀?” “咸豬手”迅速思考了一下,反正自己剛剛也沒得手,就算得了手,她也沒有證據,既然不能報警,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小丫頭,他怕什么呢? 更重要的是,這樣漂亮的小丫頭,肯笑著沖自己說幾句話,即便可能有貓膩,他也不想放過。 在地鐵響起“滴滴滴”的關門提示音時,“咸豬手”義無反顧地跟了下去。 林小酒自顧自往前走,邊走邊偷偷和自家大佬咬耳朵,很快選了個地鐵工作人員的視線盲區,而現在不是高峰時段,這一站連乘客也看不見幾個,“盲區”內只有他們兩人。 林小酒轉過身去,沖緊緊跟著自己的“咸豬手”又是一笑,只是這個是笑容雖然也燦爛,卻含.著不懷好意的狡黠,“小哥哥,給你看一樣好東西呀?!?/br> “咸豬手”莫名覺得心里一陣毛毛的:“什、什么好東西?” 林小酒笑得更甜了,“看好了哈?!?/br> 下一秒,一陣凄厲至極的慘叫響徹了整個站臺,好像受到了極大的驚嚇,明明是男人的尖叫,反倒比女孩子還要尖銳幾分,地鐵內的工作人員忙小跑著趕過去,想看看究竟。 然而,那一片角落的空地里,只有一個一邊瘋狂大叫,一邊向外沒命快跑的男人,嘴里還喊著“鬼啊啊啊啊??!” 不,仔細看去,還有一個被嚇傻了的小姑娘,一個穿黃色工作服,戴紅袖箍的大媽忙跑過去,“姑娘,你沒事兒吧?” 林小酒這才回過神,“嚇死我了!阿姨,那個人是不是神經病???”她心有余悸地連拍自己的胸口,“我好好地等地鐵,好像身后有人,一回頭,就看到他大喊大叫,嚇死我了!” 大媽和幾個穿制服的工作人員,見這么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姑娘,都沒懷疑,而此時,十幾米外又出了事,更讓他們無暇顧及林小酒,還是剛剛的男聲,叫得卻更慘了。 工作人員跑了過去,大媽也在確認林小酒并沒有受傷之后追上去,這次更精彩,那位大喊大叫的神經病,竟從兜里掏出一根鉛筆,站在地鐵軌道旁,高高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