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野山的夜里隱隱有某種奇幽的芳香,他的臉頰似有似無地擦著身前人的鬢發,細軟的碎發凌亂地往后拂,臉就有些癢了,蕭玥皺了皺鼻子道:“你往前坐一些?!?/br> 這話正合她意。 簡錦離他遠一些。 蕭玥卻覺得她避之不及,當即伸拳展臂又箍著她帶到懷里。 柔柔晚風里,氤氳著芳草的幽香,他不甘道:“躲什么躲,我是洪水還是猛獸啊,這么怕我,怎么平日里不見你怕那些勾欄里的小白臉兒?” 簡錦聽了這話未免一笑:“拿勾欄里的小白臉和自己比,蕭二爺這不是在輕賤自己嗎?” 蕭玥被嗆了嗆,一時半會接不上話,只能低頭瞪眼。 簡錦就更低著臉,勸道:“蕭二爺還是小心看路,這林子里野獸常在夜里出沒?!?/br> 蕭玥氣哼哼的,沒再說話,繼續行路。 半個時辰后到了大營。 蕭玥拉著她翻身下馬,將馬吩咐給了下人后又帶著簡錦去了自己的營帳里,吩咐道:“你好好兒待在這里,爺還有些功夫才能回來,要是困了乏了就喊下人,實在不成就在爺的床上躺一會兒,就是不能出去,明白了嗎?” 簡錦只能道是。 看她這么乖順,蕭玥心里極是滿意,這才哼著調子離開。 簡錦轉身來到桌邊,倒了口茶慢慢潤著嗓子,眸光四掃,往這營帳內打量。 和她離開時的沒變多少,照舊是以前的裝飾擺設,這是她這心里著實不安,坐了一會,又喝了一回茶,這幾天來的疲憊困頓都一股腦兒涌了上來,便就著矮榻沉沉睡去了。 過了很久的功夫才聽得外面的動靜,簡錦昏昏沉沉醒來,正巧見蕭玥甩了簾子踱步進來。 帳內燭火仍亮著,把他今日這一身照個十足。 晚上的宴會要比白天穿著鄭重,穿了件錦藍色衣袍,腰間系了香囊,佩戴了光澤圓潤的玉佩,在燭火下泛著淡淡的柔光,這細致處卻將整個人的氣質都襯得柔了,平日里見他慣是張牙舞爪,兇巴巴的,這會他嘴角難得噙著笑,倒是這一趟出去攤上了什么喜事兒。 他的事情到底與自己無關,簡錦不想多嘴,揉了揉眉心就起來了。 蕭玥闊步走到桌邊,飲了一口清茶,然后放下茶盞看著她道:“不用起來,光這樣躺著就成了?!?/br> 他嘴角上揚著,笑盈盈的,可見心情極好。 簡錦就依他的話,靜坐著。 蕭玥倒是玩起了茶盞,在手里悠悠晃晃地轉著,忽然問起她來:“你生辰是哪天來著?” 簡錦一怔,有些不明白他問這話的意思,但還是道:“好像是在九月份,具體什么日子,我記不清了?!?/br> 蕭玥怪道:“自己的生辰,你自己不知道?” 說到這里,倒是牽扯上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 她并不是甄侯府里嫡出的,跟簡照笙也并非一母同胞。 多年前,甄侯和侯夫人也是京城里人人夸贊的一對兒,后來甄侯一趟外出,一年后卻從外面帶來了一個少女。 這女孩子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卻已生得冰雪伶俐,耳目聰穎,一口一聲jiejie地叫著,實在叫人打心眼里起了憐愛之意。 侯夫人也并非善妒之人,況且侯爺膝下子嗣單薄,她有這責任幫他開枝散葉。 只是,這少女實在太過明艷,倒是讓她心里生出了隱隱的不安。 但不管她如何想,甄侯將這少女帶回來時肚子已經挺得大大的,侯夫人心中再多擔憂,也只能將人納進了府里。 等到幾個月“簡錦”呱呱落地,府里頭就多了一位歡姨娘。 沒過多久,“簡錦”就被侯爺過繼到了侯夫人名下。外面人不知,以為侯夫人鮮少出門,就以為她懷胎十月,漸漸的,也真把簡錦當做是甄侯府嫡出的孩子。 后來侯夫人病逝,有幾個世家夫人來說續弦的事,甄侯卻沒這心思。 數次委婉拒絕以后,漸漸沒人來說親了,這十幾年來甄侯身邊也就留了個歡姨娘在身邊,到后來歡姨娘病逝,甄侯懨懨地活了幾年后也去了。 整個偌大的甄侯府人丁單薄,簡照笙承了侯爵后下定決心要挽回這頹唐之勢,平日里忙得厲害。 簡流珠還小,丫鬟嬤嬤們自然傾心愛護她,而對“簡錦”這位正夾在中間的少爺自然無人問津。 她便野生野長,越發沒了章法,以至于后來被人帶歪,做出許多不入流的勾當。 如果不是簡錦穿越而來,原主或許早已死在老鐘魂飛魄散,而甄侯府也為此大受牽累,將簡照笙多年來的心血毀之一旦。 這番原委卻是不能告訴蕭玥,更不能向他袒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他定會心存輕視,欺負得愈發厲害了。 “過什么生辰,反正是沒爹疼沒娘愛的人,辦了也是讓自己心里堵得慌,”簡錦懶懶打個哈氣,輕靠在矮榻上,語調漫不經心的,“還不如眼不見為凈?!?/br> 蕭玥挑著眉尖道:“還有這樣的理由?!辈贿^他到底沒再說些什么,撇了這話題扯了些其他的,朝她湊過去,揚著笑問,“你知道今晚這宴上,皇上賞了爺多少東西嗎?” 簡錦道:“我沒參加過這樣的盛宴,反正也是猜不準的,你倒不如直接告訴我?!?/br> 蕭玥這會正得意著,便伸出手掌來,五根手指大張在眼前,簡錦便知他難掩得意,心下好笑,面上卻露出吃驚的神色:“難不成是五頭鹿?” 蕭玥嗤笑道:“是五頭黃紋花斑的老虎?!?/br> 簡錦笑道:“那你也是挺有本事的?!?/br> 可是一方面又不是這么想的。 福兮禍依,這賞賜太重,未必就是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