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似已成強弩之末,猛地咬住牙。 他面色如鐵,透著陳舊老鐵一樣的黯淡,卻仍強撐著,從鼻息里散出來的呼吸更是急急喘喘,振得四野風聲凌冽。 薛定雪看著他,忽然笑了。 下一瞬兩條胳膊忽騰起,一下子的功夫就將楚辜翻身撩開,動作流利迅速,又立馬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面前卻站著的是簡錦。 他本是笑盈盈的,然而看到她手里的短笛,這份笑意便僵了僵,隨即又重新笑了起來,用一種哄騙的口吻說道:“好徒兒你到這邊來?!?/br> 簡錦動都沒有動。 杏眸盈盈,卻透著十足的警惕,滿心的謹慎。 她緊緊捏著手中短笛,像是要以此為匕首,他進一步,她便退一步,只要有這把短笛在手,她總是放心些。 然而薛定雪仿佛心里沒有芥蒂,繼續朝她走近,并笑著伸出了手,說道:“還傻愣著做什么,難道還想等燕王再偷襲一回?” 眼看他要逼到眼前了,簡錦緊了緊手心,連連后退,卻一時大意沒有注意腳下,不小心絆了一下,也就是這空檔,眼前人影一晃,接著薛定雪就大步跨到她跟前,笑盈盈地盯著她看。 “好徒兒!”他揚著眉叫了聲,聲音很是洪亮。 簡錦被這突然的一聲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將兩手藏在后面,但已經遲了。 楚辜往她肩頭搭上了一只手,溫柔地拂去了肩上的落葉,而另一只手則攤開伸在她眼皮底下。 統共也就五根手指,常人也就這樣的數目,但是常人卻是做不出來駕馭萬壽蟲鳥的事兒來,簡錦就跟看不懂似的,愣愣的盯著眼前他這只骨節勻稱的手掌。 試想著,若是短笛再度落入他的手心里,只怕這萬蛇纏身的借口將會屢試不爽。 簡錦躊躇裝不懂時,薛定雪只從嘴里吐出兩個字,“拿來?!?/br> 她瞬間沒了話說。 這原本就是他的東西,她沒有道理私藏。 但他這眸底藏不住的緊張,是為了什么? 舌尖抵著牙齒,簡錦輕輕笑了下:“我不過是拿了一下,先生這么緊張做什么?況且,只有先生一人能使用這把笛子,旁人又不會拿它來做什么?!?/br> 猶如醍醐灌頂般,薛定雪眸底一晃,隨即也跟著笑了起來:“也是,你是不會的?!?/br> 正說著時余光早已掃盡周遭,臉上神情并未變,仍是一副笑而散漫的樣子,但方向卻是變了。 他忽然朝一個方向轉了身,頗為奇怪地咦了聲,納悶道:“怎么還睜著眼呢,燕王?” 簡錦心里頭一驚,立馬循著他的視線望去。 跌躺在地上,面色慘白的楚辜就這么突然跌進了眼眶里,教她心里吃了一驚,想想之前每回見面,他都是正裝冠面,哪有眼下這副狼狽模樣。 或許知道自己現在非常狼狽,楚辜緊緊抿著雙淡薄的唇,而他的臉色看上去更是差到了極點。 差就差在了氣色上面。 慘白如被陰雨濕透的紙,額角密布著細細的冷汗,掛在眉眼上,掛在發白的臉頰處,挺直的鼻梁也沁出了幾滴冷細的汗珠。 原本一張臉的線條流麗非常,然而眼下只剩慘淡。 唯有一雙鳳眸微微睜開一條縫兒,卻像是從天光中豁開一道口子,陰霾、怒意、冷靜所有的情緒都摻雜在了一塊兒,直直朝他二人射來。 這恨意如此濃烈,簡錦難以承受,心尖幾乎被一下子被揪住。 正文 034 敵意 楚辜為了她才被蛇咬傷,她本該和他一塊同患難,但眼下卻和害他中毒落馬的薛定雪站在一起。 這在楚辜看來,她和薛定雪已經是同一伙人了。 想到這份上,簡錦心情就低落起來。 不行,她得要尋個法子,不僅要救自己,還要救得了燕王殿下。 正想著時,薛定雪忽然拔腿從她身邊離開,簡錦視線跟著他,卻看到他在楚辜身旁站定,問道:“眼神這么厲害,燕王心中是恨死了吧?” 這話說得這樣毒,分明是要激他心中怒意。 簡錦不由蹙起眉頭,下意識看向楚辜,然而他只是闔了闔眼眸,面上瞧不出喜怒,但是她還是敏銳地從他緊攥著的拳頭捕捉到了他的怒氣。 她瞧見了,薛定雪自然也都瞧見了。 他來京城前做過功夫,對宮里頭幾位皇子的脾氣性情還有喜好都摸索了遍。當今皇上統共十三位皇子,這些兒子里頭,最屬燕王的性子好摸。 往市井街頭打探,無非就是幾個詞。 冷酷、絕情、喜怒無色。 倒是眼下這么一逼,輕易就將他的情緒逼出來了,薛定雪有些驚訝,同時又有些得意,笑了笑后朝他道:“不過燕王您放心,剛才咬你的只是普通的蛇種,毒性并不大,一夜過后就可以恢復如初?!?/br> 說完這話,他轉過半邊臉,問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簡錦,“好徒兒,考慮得怎么樣了,想用哪種法子走出去?” 他問得正是時候,簡錦心中剛好有了計策,不回答他的,先是問道:“真沒有解藥?” 薛定雪道:“又不是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毒,就是被蛇輕輕咬了一口,沒什么解藥?!?/br> 簡錦皺起眉,面帶狐疑道:“那就奇怪了,只是被咬了一口,燕王的臉色為什么這般差,跟死了人一樣?” “這種蛇在西域就叫做毒頭蛇,凡是被它咬傷的人,很快面部發黑,印堂發紫,看上去氣數將盡命不久矣,實則不然,只是麻痹全身,暫且讓人走不了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