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楚染到了廠子里的家時，秦懷信正在門外站著——

    「在這里干嘛？二堂姐呢？」楚染好奇的問道。

    「二堂姐在里面，姑姑剛才幫著換了衣服?！骨貞研胖噶酥妇o閉的房門。

    「我媽在開導二堂姐??？」楚染小聲的嘀咕，秦懷信搖頭。

    「不知道，二堂姐堅決不想再回家?！?/br>
    「??？那她有什么想法？」楚染記得上一世是沒有這一出的，二堂姐被黃桂花嫁了出去，與其說是嫁不如說是變相的賣。跟大堂姐的命運沒兩樣，幸運的是她出嫁不久就懷了孩子，后來還生了個兒子，婆家看在孫子的面子上，對她還算不錯，就是不允許她回家，二堂姐倒是沒大堂姐那么軟，硬是出嫁十幾年都不曾回來過，黃桂花到處說她不孝順?？纱謇锏娜硕贾皇切π?，黃桂花什么樣的人，他們都看在眼里，都覺得這二丫不回來也好。

    秦懷信攤了攤手，剛才他就從屋子里出來了，怎么會知道現在談得怎么樣。

    「那我進去瞧瞧?！钩居行┎环判?。

    「去吧?！骨貞研艓椭昧碎T，不過他自己沒有進去的打算，楚染也不強求。

    「mama，二堂姐?！钩疽娗囟疽呀洿┥狭顺囊路?，瘦骨伶仃的穿起衣服來空空蕩蕩。本來放在當下十分新潮的衣服也被穿出了土味兒，楚染也不知道說什么，就縮在一旁坐了下來。

    「染染，給你二堂姐沖一點麥乳精?！钩愿懒艘痪?，又轉頭拍了拍秦二丫的肩，「喝點暖和暖和?！?/br>
    「我…不用?！骨囟镜痛怪^，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那么貴的東西怎么能給她喝呢。

    「喝吧，二堂姐，甜甜的喝了舒服?！钩緵]有提起村里那事，只是面帶笑容把沖泡好的麥乳精往秦二丫面前遞了遞。

    「謝…謝謝?！骨囟咎ь^看了一眼，伸手接了過來。

    「不用謝?！钩净亓藗€甜甜的笑容。雖然兩房接觸不多，但在她還小的時候，二堂姐還幫著她挖了好幾回地瓜吃。

    秦二丫端著杯子一口一口的喝著，像是在喝什么美味一般。這是她長這么大第二次喝到這么好喝的東西，第一次還是幾年前，楚染給泡過一回。

    「謝謝楚染，謝謝…姑姑。我得先走了，如果我奶知道我在你們這里，她怕不是會鬧得天翻地覆?！?/br>
    「不用擔心，二堂姐?！顾齻兡睦飼曼S桂花?！覆幌牖厝ゾ驮谖覀冞@里待著，想回去我們一起送你回去，我爺已經去了你家，三奶奶不敢做什么的?！?/br>
    秦二丫搖了搖頭，面上帶著苦笑。

    「沒用的，我奶那個人一輩都是那樣兒，即使害怕大爺爺，也頂多能管得了一時。我…不想回去了?！?/br>
    「那…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聽說現在有些人出去外地打工，一個月能掙不少錢?！顾匆路r，聽別人說了一嘴。

    楚染知道確實越來越多的人往南方沿海一帶跑，都覺得那里遍地是黃金。七八年這個時候在外地打工沒有什么特長，一個月也不過能有一百多塊錢，但是工作時間卻有十六七個小時，十分辛苦。

    「二堂姐，那地方很遠的，坐火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會到，而且語言不通，你就一個人去，半路被人騙走都說不定?！骨囟具@連秦莊都沒怎么出過，一個人出遠門的結果，不是無功而返就是半路被人擄走賣掉，這世道終究還是不太平。

    「我…」

    「而且，那些地方人生地不熟，你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不管你想做什么，最好是先待一段時間，好好計劃一下，不要盲的亂跑，否則真出了事，后悔就來不及了?！?/br>
    「可是…我奶找不見我，要是知道我在你們這里，一定會來鬧你們?！钩霉糜蟹蒹w面的工作，她不想她奶來找姑姑鬧。

    楚琬琰沒說話，以她對黃桂花的了解，她確實會做這樣的事情，她雖然并不懼怕她，但終究在廠子里鬧事不太好。

    楚染眼珠子一轉，想到了。

    「mama，要不然讓二堂姐去縣里吧，倩jiejie那里還能住人?！巩敵踅o趙倩租房子時就租在店鋪樓上，也有當作員工宿舍的意思，里面可不止一張床，她給添了一張上下床。

    「也是，那地方也比較安全?！钩咀獾匿佔游恢煤?，所以樓上的房子也安靜，沒有什么麻煩。

    楚琬琰點頭表示同意了。

    「那你跟懷信先回村里，我把二丫送過去?！?/br>
    「好?！钩究蓻]有自告奮勇帶人去，她還是個下個月才滿十一歲的娃呢！

    …

    兩天假期很快就過去了，黃桂花鬧了半天并沒有什么用，秦紹慶并不理會她，秦紹伯知道二丫的去處，也沒有著急的喊人去找。

    到底只是個孫女，丟了也就丟了，黃桂花一點兒也不可惜，她只是覺是得不到彩禮錢。雖然沒人上門來問，但她降低點條件想要把二丫嫁出去還是容易的，就像大丫嫁個殘廢也沒什么不好。就是不像她，肚子一點兒也不爭氣，別說兒子了，連個蛋都沒下。連帶著二丫行情也不好了，黃桂花對大孫女十分憤怒。

    楚琬琰回來后，一五一十的把在京城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秦紹伯。也在一旁聽著的楚染傻了，怎么也沒想到這一世這么不同，她一直想要買房子，結果她們家在寸土雨金的京城擁有了一套房子，聽她媽的意思，房子還很大。

    媽呀！突然覺得被餡餅砸中了是怎么回事？只想仰天大笑三聲。

    不過想想也是，上一世她mama從銀行代辦點出來，一直就是一個普通職工，更別說去京城培訓了，自然也就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看來我們當年猜得沒錯，大人物終究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情，而且還算是幫了大忙?！?/br>
    「估計也是為了他自己的名聲好聽，他的目的可從來不在錢上面?！鼓俏欢⒅目墒巧厦娴奈恢?，把這些小事情處理好，搏一個美名，何樂而不為。

    「即使有他的目的，但結果是好的，就行了。你父母也算是入土為安，你也有個祭拜的地方。那我們之前擔心的事情就不存在，你也可以考慮恢復自己的身份?！骨亟▏m然舍不得這個女兒，但楚家畢竟就這點兒血脈了。

    「爸爸，這是不要女兒了嗎？」

    「說的什么瞎話，我就算不要兒子也要你這個女兒?！?/br>
    兒子秦建國：他是撿來的嗎？

    孫子秦懷信：…

    楚染樂不可支。

    「好啦，即使你恢復了自己的身份，也還是我的女兒，還有你們三個…也是我秦紹伯的孫女兒?！骨亟B伯沖著三小，一臉嚴肅。

    「爺爺?！谷水惪谕?，甜甜的喚了一句，令他開懷的笑了。

    「那…這事兒再從長計議吧?！钩行┆q豫的應下了。

    …

    1989年的新年過得更加熱鬧，秦建國的「美滿果汁」名氣越來越大，賺得腰包鼓鼓，因此他還特意買了煙花回來放，引整附近村子的人都爭相出來觀看。

    秦懷信秘楚染的期末成績依然正常發揮，穩穩拿下年級第一，大家都已經覺得稀松平常。反而是這次楚蔓和楚湘均考進年級前二十，班級前五，更加令大家高興?？戳司碜映静惑@訝了，因為在她的督促下，兩姐妹的英語成績都非常不錯，為她倆的總成績貢獻了不少分數。

    第40章

    順利進入三月，為了即將到來的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秦懷信與安宏澤被選入了國家集訓隊，王勝落選了，雖然有些沮喪，還是在秦懷信出發那日買了一堆東西給他。

    「懷信，這些吃的放包里慢慢吃，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我又不在你身邊照顧，你就自己多注意些…」王勝不停地嘮嘮叨叨，楚染聽得十分無趣，在外地到底誰照顧誰，聽說上交集訓王勝就因為吃太多東西把肚子吃壞了，所以選不上也是相當正常的，畢竟人家是選菁英。

    秦懷信只是挑了挑眉，沒理他徑自轉身走到楚染身邊，不放心的交待。

    「別一個人總往店里跑，如果實在要去就盡量選在中午時間，要不然拉著王勝一起也行?！?/br>
    「好好好！你都說了好幾遍了，我全都記下啦！」楚染捂住耳朵，這話從幾天前他就在說了，有那么不放心她嗎？

    「我這次去的時間比上次長，你照顧好自己?！顾褪侨滩蛔∠雵Z叨。

    聽他這么一說，楚染本來還有些不耐煩，一下子這離別的情緒就被勾上來了，低頭看著地面輕輕的應了一聲：「…嗯?！?/br>
    已經有人在催秦懷信了，學校安排了老師送他們前去，這畢竟是份莫大的榮耀，文縣中學何時有過能進入集訓隊的學生，這還一次兩個，校長這段時間走路都有風。

    楚染送走秦懷信之后，變得繁忙起來，除了學習就是去店里。她自己制作了一本圖冊，放在店里供顧客翻閱，如果有喜歡的就可以直接定。如果有那要得急的，店里也有做好的成衣可供選擇。另外最重要的則是定制衣服，那是楚染訂下的主打，畢竟定制來錢更快。

    八十年代末與以前到底是不一樣了，楚染的衣服賣得相當好，就連成衣也供不應求，更別說定制服裝，因為承諾絕不重樣，因此楚染每星期只接一套定制款。圖冊上的款式則不在此限，只要趙倩忙得過來她就會接下。

    開業至今已經兩個月了，雖然還沒有收回成本，但收入已經比較可觀。趙倩上個月工資拿了一百多，都快高興瘋了，接單子也十分有干勁，楚染承諾她每套衣服額外提成兩塊錢，因此再累她也甘之如飴，尤其是之前在服裝廠工作量也差不多，但是最高也就能拿五十多塊錢。

    店里的生意好得很，卻總是忙不過來。令楚染沒想到的是，與趙倩住在一起的秦二丫，覺得無所事事不太好，便時常幫趙倩打下手，趙倩也不是個藏著掖著的人，時常還會指點一二，秦二丫漸漸的居然學會了踩縫紉機。因此楚染便決定讓二堂姐也她在店里做活，另一臺空著的縫紉機終于有了用武之地。雖然秦二丫沒出師，但手腳勤快，用縫紉機縫補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樣一來效率大大提高，趙倩發現自己賺的更多了，教得也更認真。

    「染染你來了？」趙倩剛裁剪好一條裙子，一抬頭發現楚染從門外走了進來。

    「倩倩姐，你一個人？」楚染見秦二丫不在，好奇的問道。

    「二丫給人送衣服去了?！闺m然店內的衣服都是顧客上門自取，因為為了方便試穿，有需要改的地方可以立刻就改好。

    但總有那么幾個特殊的顧客，得□□。一般這樣的客人都是楚染定制服裝的老客戶，大家都知道這家店有個神秘的設計師，但誰也沒見過，因為衣服都是趙倩做的，之前他們以為她就是設計師，結果卻被否認了，大家都十分好奇。她們從不曾想過原來神秘設計師就站在面前，只不過還是個初中生罷了。

    楚染點了點便沒有再多問，徑自坐到趙倩對面，示意她停下手邊的工作。

    「倩倩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钩具@話說得相當真誠，雖然店里能吸引這么多客人是因為衣服款式新穎，但具體做衣服卻全是靠著趙倩。

    「不辛苦，我能掙這么多還全都多虧了染染你?！冠w倩說的是實話，也是真心實意的。

    「這些都是你應得的?！钩緭u了搖頭，并不居功，雖然店是她開的，也不能否認其他人的貢獻?！钢耙驗榈昀锿度氪?，你也知道這都是我自己弄的，我有個想法便一直沒有與你提。我準備從下個月開始，店內的收益給你算兩成，另外我們再招一個人，你看看以前認識的人有沒有愿意來的，現在有收益了，可以給她們許諾高工資?！?/br>
    趙倩聽了直擺手，這可怎么使得，她就是個做工的，連忙道：「染染，這店是你的，我分成算什么，再說了我在你這里做事，已經拿了夠多的錢了?！?/br>
    「倩倩姐，這是我早就想好了，你也別推辭了。我這也是為了留住你呀，如果你被人挖走了，我豈不是損失很大。等咱們以后做大了，我還要開分店呢，到時候也得仰仗你呀?！钩具@小算盤撥得可是很響的。

    趙倩被楚染一通話說得激動非常，但還是堅定的拒絕。

    「不，還是不行?！顾依锶丝啥几兄x著楚染呢，她怎么還能厚顏接受？！

    「我是老板，我說了算！」楚染一副我是老板我最大的樣子，逗笑了趙倩，再一次肯定的說道，「放心吧，這是你應得的，別想太多。就這么說定了?！?/br>
    反正到時候她算好賬就直接給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對了，倩倩姐你可千萬別忘了那事兒，去找人問問有沒有人愿意來咱們店做的?？傻蒙闲男?，這錢可不是白拿的，這多拿了錢自然就要多做事不是？」楚染笑容滿面。

    趙倩當然知道她是為了自己拿錢拿得心安理得，心內對楚染是更加感激。其實即使沒有這事兒，該做的她同樣會去做。

    「染染，你來啦？」秦二丫送完衣服回來，就看到坐在店內的楚染，驚訝又高興的叫道。

    「二堂姐，最近看起來不錯?！钩具@話是實話，秦二丫與在秦莊時完全不一樣了，不僅白了很多，穿著店里的衣服，比以前看上去更是漂亮了幾分，人靠衣裝這話不假。

    「這都多虧了染染?！骨囟疽沧兊瞄_朗了，沒有黃桂花的壓迫，才真正有了十七歲年紀應有的殊色。因為她在店里幫著做事，楚染也給了她一份工錢，雖然她不要，卻被楚染硬逼著收下了。

    楚染不免感嘆，她這個老板做得，發工資都是強制性的。

    秦二丫第一次拿到屬于自己的錢，激動地流下淚來，她終于能靠自己過活，相信也能主宰自己的人生。楚琬琰來看過她多次，也與她談論了很多事情。她一向羨慕這位楚姑姑的生活，如今她也能靠自己了。

    「你們一個兩個的都這么謝我，我可是受不住的，要不晚上請你們這兩個勤勞的小蜜蜂好好吃一頓吧?！顾龥Q定今晚就跟趙倩他們住一晚，不回學校了。

    「好也，謝謝染染老板！」兩人高興的拍手，這「員工福利」她們相當喜歡，這詞兒也是從楚染嘴里冒出來的呢，這讀書多成績好的人就是不一樣。

    「倩倩姐，這個拿去?！钩窘K于想起自己來還有一件事兒，遞過一本硬殼做的冊子，趙倩驚喜的接過來——

    「染染這是你新設計的圖案和款式嗎？」她高興的趕緊翻閱起來，還一邊不停的對里面的樣式連連感嘆。

    「是呀，這眼看著春天到了，我們可以做一批亮色的衣服，搭配一些刺繡的花紋，一定能在文縣掀起一股潮流?！钩緦Υ撕苡凶孕?，「所以當務之急，是招人??！我們太缺人了?！?/br>
    「都怪我只會做些粗活?！骨囟厩榫w低落。

    「沒有的事，二丫幫了我很多，而且很聰明，學東西特別快?！冠w倩連忙搖頭夸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