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年后——

    時光流逝，轉眼到了1988年的夏天，曾經的小孩都漸漸長大。這一年秦懷信要參加中考，楚染也順利從榮星鎮小學畢業了。

    王勝也不是當初那個經常吊車尾的學生，這兩年也一直跟秦懷信當同桌。畢業考時還考了全年級第二的好成績，第一名當然是秦懷信。這一次兩人會隨著老師與另外幾個同學去縣城的第一中學參加中考。

    文縣中學是整個縣城最好的學校，恢復高考以來也是整個縣城考入重點大學人數最多的學校，在全市都能排進前五。

    「為什么你也跟著來了？」王勝在上車之前發現秦懷信身后還有一個小尾巴。

    「陪考呀！」楚染眨了眨眼，認真的說道。

    「你陪考？不是搞笑吧！」這兩年王勝與秦家人越發熟悉，畢竟他爸差點就跟秦建國拜把子了。

    楚染微微一笑，沒有回答他。

    「上車吧?！骨貞研艩恐镜氖稚狭塑?。

    「喂，你們倆等等我呀！」王勝對于這種待遇已經習以為常，拎著背包趕緊跟了上去。

    等汽車發動，一路顛簸，楚染無聊的望著車窗外，有一搭沒一搭的跟秦懷信說著話。

    已經快十一歲的楚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矮子，小學的最后一年她突然就開始拔高，上個月終于長到了一米五，在班里雖不是最高的，卻也已經高于平均水平了。

    少女初長成，亭亭玉立，皮膚白皙，眉眼精致，唇紅而齒白。在這附近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看的女孩子，對此楚染當然是滿意的。但是令她更高興的是，從學校到廠里無人不夸她，在每個家長口中，楚染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在老師口中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氣質好有涵養，自帶書香氣。

    楚染每每聽到都是心花怒放，還要故作優雅淡定之態。就連回到秦莊，那些小時候見識過染姐風采的少年們，都發現原來小jiejie是真的很美很心善，都是他們誤解了，畢竟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

    秦懷信聞言也沒有說什么，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楚染就是他要寵著的小公主，脾氣好與不好都沒有什么不同。

    楚染側頭看了看坐在身旁的秦懷信，兩年時間，他的身上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快十五歲的少年，身材頎長，面容俊秀。他不是很愛笑，但是對著楚染時，卻總能見到他很多的開懷大笑，微微淺笑。楚染尤其最愛的便是當他嘴角上揚到一個弧度時，露出的兩顆小虎牙，可愛又迷人。

    仿佛笑一下都能讓你聽見花開的聲音，溫暖動人。白衣飄飄美少年，點綴了楚染的整個青春。

    「小三，你現在有多高了呀？」楚染靠窗的右手曲起撐住下巴，偏頭問道。

    「上個月不是你幫我量的嗎？」秦懷信微笑了一下，過了變聲期的他，音色溫潤，乍一聽都會以為他是個溫和好說話的人。當然這個話王勝是絕不認同的，他的溫和大約是全部給了楚染和家人，別人很難分到半點。

    「我忘了?！钩緩澚藦澴旖?，故意如此說道。

    秦懷信撫了撫她頭頂不聽話翹起來的幾根頭發。

    「1米74?！?/br>
    「我拼命長，拼命長！結果還是只能到你肩膀?！钩距街毂г?。

    「那不是正好，天塌了有你哥?！雇鮿購那芭呕剡^頭，插了一句嘴。

    楚染理都沒理他，只是瞅著秦懷信不說話。

    「我當你的梯子不好嗎？」秦懷信又笑了，與楚染在一起，總是忍不住笑容，發自內心的覺得很開心?！付椅蚁矚g現在這樣的你?！?/br>
    楚染滿意了，要的不過就是他的一句喜歡。

    車子很快進了城，到了車站后，一群學生跟在唐東明身后下了車。

    「大家不要走散了，拿好各自的東西，我們先去找到住的地方，然后再去考試場地看一看?！顾贿呎泻糁鴮W生，一邊抬頭找路。

    住的地方離車站不遠，這時候的車站都是在縣城里面，不像后世為了坐班車都得出城。

    第24章

    楚染也跟他們一起，就住在秦懷信隔壁。吃住費用都是自費，秦懷信當初給唐東明繳的就是兩份錢。她已經考完試，并且順利通過了文縣中學初中部的小升初考試。也就是說九月開學，她就是文縣中學的初一新生了。

    考試完沒事做，也沒有作業，楚染也想給自己放松放松。秦懷信剛一提議要不要陪考，她就果斷答應了，楚琬琰對此也沒有說什么。

    榮星鎮離文縣縣城并不遠，他們下午兩點出發到了住處也不過才三點鐘，班車大概行駛了四十多分鐘。因為榮星鎮到文縣的路是國道，在這個年代路況算是相當不錯，這也是當初選了榮星建工業鎮的原因。

    楚染卻覺得坐了挺久，畢竟后世從鎮上去縣城只需要不到二十分鐘。

    因為臨近中考，文縣的旅店生意好得很，唐東明為了找到一個相對舒適的環境，選了一個離文縣中學比較遠的地方。

    為了避免明早太過慌亂，提前看看明天考試各自都在哪個教室，是非常有必要的。到了住處以后，唐東明便準備帶著學生去文縣中學。

    楚染犯懶不想動彈，想要一個人留在旅店。秦懷信再三叮囑，才十分不放心的離開。楚染覺得秦小三越長大越啰嗦，怎么就那么多人覺得他又俊又帥，難道就因為這時代的人喜歡這種皮膚白皙的？

    秦懷信這皮膚白得楚染都羨慕，平時也沒見他特別注意過，哪像自己太陽大了都不樂意出門。

    楚染一個人在房間里躺了一會兒，80年代的旅店可不會給你安裝電視更別提計算機，又沒有手機，覺得很是無聊。

    起身看了看窗外，樓下就是街道，雖然有些吵，但是四樓的風景還不錯，現在的文縣建筑都不高，一眼能望出去很遠，雖然比較起后世街道要雜亂很多，但是這樣子的年代特色，楚染很久不曾看到了。

    既然難得到了縣城，她還是想出門轉轉。哪知道剛一下樓，就看到另一位帶隊老師坐在樓下旅店門口的沙發上。原來也不止她一個人留在旅店嘛，秦小三真是cao不完的心。

    「秦楚染，去哪兒？你哥可是再三交待老師看著你?！鼓抢蠋熜蘸?，是初三、三班的班主任。她顯然是認識楚染的，當然整個榮星小學、初中不認識楚染的人可算得上是稀有物種了。畢竟這小女生不僅成績好，連帶著與她玩得好的幾個學生成績都非常不錯。而且每年的六一兒童節，秦楚染除了準備個人表演節目，還是節日小主持。

    誰家不想抱回家當自己女兒養啊，反正這位何老師是挺想的。

    「何老師?！钩編е鹦ψ吡诉^去，指了指外面?！肝揖驮诟浇D轉?！?/br>
    「老師陪你一起吧?！购卫蠋熣f著便準備起身。

    楚染連忙擺了擺手，直言絕不走遠，奈何只得十歲的她沒能說服對方。

    「走吧，正好我本來也打算出去，給大家找晚上吃飯的地方?！购卫蠋熜α诵?，率先出了旅店。

    八八年的文縣與后世相比，除了少了高樓，街道方位看上去卻相差不大，房子還很新，除了少了幾分顏色?，F在的縣城其實應該是后世的老城，由于拆遷難度太大，政府最終是直接建了一個緊挨著的新城——北城。如今的北城剛才坐在車上她就已經見到了，與農村沒什么區別，田地、小路、野草…

    何老師本來就是縣城本地人，對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很快便找到一家據她說味道不錯而且衛生的小飯館。何老師去里面點菜，楚染無聊的站在門口亂晃，扎著馬尾的小姑娘無聊的跳著格子，引來了一些路人的關注。

    小飯店斜對面是百貨大樓，這個時間比較冷清，沒有太多人。楚染看了一眼便沒什么興趣地轉頭，繼續觀察其他地方，找找與后世的不同，自娛自樂也覺得挺有意思的。

    胡亂打量時，無意中看到一個男人，大約三十多歲，長得挺好看的。但讓楚染注意到的原因卻不是因為好看，畢竟她覺得自己最美，主要是覺得這男有的長相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待她要仔細再看時，那男人卻轉入了百貨大樓，楚染只能見到一個背影。遠遠的瞧見他似乎跟里面的人在打招呼，但看不清是什么人。楚染好奇的追了上去，卻什么也沒發現，兩個人都不見了。

    懊惱的咬了咬牙，因為剛才看到的是那男人的側顏，但在他轉身的一瞬間，她發現對他的熟悉感竟然是因為覺得有些像秦小三。

    聽舅舅說小三長得像他mama，那他也有可能像他舅舅，那個曾經當紅。衛。兵的男人。

    楚染想找他，自然不是因為關心，畢竟對她而言只是陌生人。但是…如果小三舅舅還活得好好的，那證明那個讓小三mama與姥姥都早早去世的遺傳病，并不是那么可怕，至少有50％的機率不會遺傳到。

    楚染在百貨大樓里找了兩圈也沒有找到，擦了擦汗，只能放棄，回了對面的小飯館。

    等到楚染離開了百貨大樓，才有兩個人從一個貨架后轉了出來。

    「那小丫頭認識你？」說話的人戴著一頂帽子，帽沿壓得很低，看不見臉，看身形十分嬌小，應該是一名女子。而另一個便是楚染剛才一直尋不到的男人，只見他搖了搖頭，回道：「不可能，看她的年紀…出生時我都離開文縣了?！骨安痪盟艅偦貋?，就算遇上認識的人，也不可能是個小姑娘。

    「可惜了，這丫頭…」矮個子女人嘴里嗤笑一聲，沒有把話說完。但顯然男人明白她想說的是什么。

    「別多事，把事情辦好，我們就該撤了?！鼓腥宋⑽⒉[了瞇眼，心里隱隱有些在意那個小女孩為何找他。

    「不用你說?！?/br>
    很快，兩人便消失了蹤影。

    …

    這次參加文縣中學中考的學生一共有十四名，加上兩個老師與楚染，一共坐了兩桌。楚染自然是跟秦懷信一桌，王勝坐在秦懷信的另一側，楚染旁邊坐了一個女生，聽他們聊天好像是叫羅靜，但楚染并不認識，便沒有說話。

    秦懷信面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手倒是不停的給楚染夾著菜，這一桌子都是正能吃的少年，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吃飯不抓緊一些，一會兒你就會發現沒菜可吃了。

    楚染旁邊的女生倒是吃得很斯文，比同桌的其他人賞心悅目多了。楚染覺得如果她不要時不時的看她兩眼，也許自己能吃得更歡。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那叫羅靜的想看的人是她的投喂者。之前在班車上的時候，她就總覺得有人在后面偷偷打量，等她轉過去看時，便發現這個羅靜立刻轉頭與身旁的好友說話，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樣子。

    楚染給秦懷信加了一個頭銜——招蜂引蝶秦小三。

    吃完飯，一群人被老師約束著回了旅館。一路上羅靜都沒說話，跟在楚染幾人的身后。楚染都為她著急，這要說不說，欲語還羞的樣子，真是急人。秦懷信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沒有發現，一路上也不與楚染說話。

    等到了旅店，楚染直接被秦懷信拎著回了房間。

    「干嘛呀，小三！」楚染不高興的拍了拍他，這種姿勢真是難受極了，「以為長得高就了不起啊?！?/br>
    「你不是跟我講想在旅店休息嗎？怎么就跑出去了?！顾貋頃r發現楚染不在，心里慌得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我跟何老師一起的呀，又不是一個人?！钩静恢浪@是在鬧什么，他都安排老師看著她了，還這么緊張。楚染不想理會，徑自轉身去包里拿洗漱用品。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沒亂跑是因為何老師不放心，非要拉著你一起的緣故嗎？」秦懷信有些生氣，他差點就不顧自己是不是還要考試，只想出去找到她。結果就看見她與何老師一同出現在旅店門口，那顆心跳得難以抑制。

    「唉呀！我都這么大了，又不是幾歲的小孩子，那里就那么容易丟了?！钩韭牭煤苁菬┰?，也不高興了，把手里的包一下就砸在床上。

    「不是幾歲？你以為你多大！十歲就比九歲靠譜了嗎？」秦懷信沒了平日里的淡然，握緊拳頭牙咬得死緊，努力控制住自己想揍她屁股的沖動。

    「秦小三，你怎么就管得那么寬，我就沒點自由了！」他是不是搞錯什么了，染姐她什么時候跟人低過頭了，看在他對自己好，跟前跟后的，才對他顏色好了幾分，現在是不想當馬仔，造反了是吧！

    「秦楚染，我是擔心你?！骨貞研乓蝗拊趬ι?。

    「誰要你擔心，你以為你是誰！」楚染也不知為何自己就是控制不住，只不管不顧的喊了一句。

    他從來沒有這么對她大小聲過，楚染當然知道他是關心她，也知道他對她的好。但氣血上涌，一時昏了頭，嬌脾氣的小公主…不高興了。

    秦懷信愣住了，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楚染抿了抿唇，有些懊悔，她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跟秦小三吵架，丟人！有心想要說點什么，又覺得拉不下面子。

    篤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

    「懷信、楚染你們沒事吧?！?/br>
    秦懷信站在那兒，不言不語。楚染只得走過去開了門，門外是王勝。

    「我們沒事啊，怎么了？」楚染扯了扯唇角。

    「哦，我就想讓懷信冷靜一下，你是不知道，下午我們從文縣中學回來的時候，路上有一家人哭鬧得特別厲害，他們家剛五歲的女兒走丟了，完全找不到，大家都說是被拐子拐走了。結果一回來就發現你不在，懷信都急死了。剛才我就見他那臉十分不好看，還怕他動手打你呢，沒動手就好…就好?！雇鮿偻嶂^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情形，努力緩和著氣氛。

    楚染自然是不知道原來之前還發生了這樣的事，只得尷尬的沖王勝笑了笑。

    「我們沒事，我正在整理東西呢…」好說歹說總算是把王勝給弄走了。

    楚染揪了揪頭發，這下可好了。她讓場面變得這樣糟糕，該怎么收場才好呢。

    見秦懷信依然不說話，也不理她。楚染默默地走到他身側，討好的拉了拉他的手。

    「小三…」嬌滴滴的喚了一聲，見他不理會她，只得又搖了搖。

    「哥…」楚染嘟著嘴，可憐巴巴的眨了眨眼，「別不理我嘛，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誰叫你對我那么兇的，從小到大從來就沒這樣兇過我…」

    前面這道謙聽著還像那么回事，這說著說著，反而開始抱怨起來。秦懷信嘆了口氣，只得伸手攬過她，把她的頭抵在自己胸前。這嬌氣娃娃…脾氣都是他寵出來的，不認栽他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