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一看,被射斷腿的馬兒腦袋一歪,口中吐出許多白沫。 吳王嚎了一嗓子:“我的赤峰,你死的好慘??!” “嚎什么呢?!” 皇帝也從臺子上下來,皺著眉站在自家兒子身后。 吳王一聽他的聲音,連滾帶爬地到了皇帝跟前,跟受了委屈的小兒似的,一把抱住了皇帝大腿,嚎得那叫驚天動地:“父皇啊,你看??!誰不知道赤峰是我帶來的,肯定是有人給它下了藥,這是我沒騎它進山林,我要是稍微不那么謹慎點,它就帶著我去死了??!父皇!” 吳王是真的給嚇壞了,他不似那些武將,曾下過戰場,直面過生死,作為王爺,他掌握了府上許多人的生死大權,平日里打殺那些個低賤下人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可輪到他自己,姜祟才感覺到死亡有多可怕。 他還年輕,側妃前些時日還為他誕下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在他的父皇跟前,又為他添了一樣份量不輕的籌碼。 錦衣玉食的生活,他還沒享受夠,絕不能,絕不能就這么死了??! 吳王哭得這般可憐,涕淚齊飛,全都抹到了皇帝身上。 在皇帝心里,吳王是繼后生的孩子,雖然比不上太子在皇帝心中分量重,但那也是他的親生子。 看兒子哭成這個慘樣,皇帝一面覺得吳王樣子慘不忍睹,丟了他這個做父親的臉,一方面又忍不住心生憐惜。 這孩子哭成這樣,傻的不行,一看也知道這事情不是吳王能夠算計出來的。 他看向馬腿上的箭矢,又看著站在那里的魏寧。 先前刺客的事情,同魏寧有關,吳王的事情,似乎也有魏寧的身影,方才發了狂的馬兒腿,也是魏寧冷靜射中的,雖然魏寧在其中起到的似乎都是正面作用,但皇帝生性多疑,不免多想幾分。 他示意魏寧過來,又問清楚這情況。 “這馬兒的異常,到底是怎么發現的?!?/br> 先前吳王說,是他自己查看馬兒,發現異常??涩F在一看,就他這個傻兒子的樣子,能心細到如此地步才有鬼。 魏寧便事情說了一遍:“臣先前遇刺,便想著,山林中危險,若是有個閃失,只怕有去無回,便在林外檢查了一遍,然后幾位大人見臣如此,也紛紛勒住馬兒檢查?!?/br> 吳王也說:“對對,我看他們都這樣,也叫人來替我檢查馬兒,結果馬倌一看,說我馬兒有問題。所有人都沒事,只有我的馬兒出了事!”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心酸可憐:“兒臣都不敢再騎這赤峰,在諸位大人中環視一圈,看魏大人英武可靠,便讓他捎我一程?!?/br> 這樣來說的話,魏寧牽扯進這件事情,只是一場意外。 皇帝環視四周,是了,昨兒個和今兒個,都在的不僅僅是魏寧一個,許多文官都在。 只是魏寧表現十分亮眼,一下子就從這些官員中脫穎而出。 不得不說,吳王的話十分的富有感染力,被他這么一帶,皇帝再看魏寧,也覺得他讓人充滿了安全感。 冷靜沉重,比那些只會到處閃躲的文官強多了。 這種時候,皇帝還是要安撫一下文武百官的:“是不是旁人害你還另說,指不定只是馬兒突然發了狂?!?/br> 吳王道:“這是父皇送我的愛駒,我平日里一直好好看顧,愛如生命,而且來的時候,它還好好的,今兒個早上的時候,我還給赤峰喂了草,它看著我的樣子,溫順極了,怎么可能會突然發狂?!?/br> 不得不說,吳王還是有點腦子,這個時候也不忘記在皇帝面前剖白自己的赤子之心。 皇帝沉默半晌,然后說:“你方才不是還說,讓人把這馬兒殺了么?” 吳王一臉認:“那是因為它橫沖直撞,我怕它傷了父皇?!?/br> 他們兩父子說話,沒人敢插嘴。 皇帝嘆了口氣:“讓太醫來查查,看它有沒有中藥?!?/br> 難得吳王一片赤子之心,他這個做父皇的,也不能對此事不管不顧。 這個時候,有打到獵物的武官斷斷續續地從山林中出來,他們倒是一個個興高采烈的。 見到此情此景,頓時一臉茫然,也不敢向皇帝報喜,了解了情況之后,便規規矩矩地站在皇帝身側。 魏寧瞥了他們一樣,有些人手上拎著斷了氣的山雞,脖子還在那里滴血,看上去便十分血腥。 平日里皇帝和皇子們根本接觸不到這些,也難怪對武官這些大老粗較為不喜。 他們實在是過于直率了些。 緊接著,太子和隨行的侍從也出來了。 一個太子跟前的小黃門喜氣洋洋的報喜:“報!太子殿下方才在林中,獵到了一頭野豬!” 沙林之中,飛禽走獸眾多,養到季秋,各個膘肥體壯, 凡是大型的獵物,能夠獵到,便已是難得。 野豬兇狠,渾身是刺,殺傷力又強,能夠獵到野豬,足見太子多優秀。 皇帝看過去,太子騎在高頭大馬上,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笑容。 小黃門把太子先前獵野豬的場景描繪得驚心動魄,酣暢淋漓。 這原本是件喜事,擱在往日,皇帝也會好好夸贊一番太子,可看一看意氣風發的太子,又看看扒著自己褲腿的兒子,他突然覺得心愛的兒子不那么順眼起來。 太子能討皇帝的歡心,不是因為他有多么出眾的才能,而是因為他的生母是皇帝深愛的元后,而且還是皇帝親手撫養長大。 他對自己的父皇,可以說是十分了解,在皇帝變臉的時候,太子便察覺到了異常,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的干干凈凈,制止了報喜的小太監,又小心翼翼地詢問:“父皇,可是發生了什么?” 吳王狠狠地看著太子,今兒個的事情,算計他的定然是其他幾位皇子。 就算不是太子,太子也不見得多清白。 畢竟太子的生母已經死了,而他的母后還活著。 太醫仔細驗過了馬兒的尸體:“陛下,這馬兒是誤吃了一種白屈菜的草,產生了幻覺,過于興奮,所以如此?!?/br> “報!今日負責喂馬吃草的馬倌,服毒自盡了!” 來報的小黃門氣喘吁吁,但言語之中,似乎有想說又不敢說的話。 “除了這個還有呢?你沒問問別的?!” 吳王說了話,小太監還是有幾分猶豫。 皇帝下令道:“說!” 那小太監便道:“有人說,見到程瀟程大人,曾與那死去的馬夫說過話,之后不久,那馬夫便自盡了?!?/br> 程瀟是太子的舅舅,也是太子的黨羽。 太子心猛地一跳,只見吳王大力地抓住皇帝衣袍,嚎哭說:“是太子,是太子害我?!?/br> 上一世這場災禍,魏寧有所聽聞,但那個時候,他并未進入朝堂之中,而是在邊塞守城。 后來他也知道了這一場災禍的幕后黑手是誰,不是吳王,當然也不是太子。 但他不可能站出來說出黑手是誰,不打算也沒必要。 歷史被他改變了許多面貌,大事卻依然按照原定的軌跡進行,這種時候他只要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必要的時候再推一把,這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魏寧:我就靜靜地在一旁裝逼 徐元嘉:說好的不要亂招惹桃花,吳王是怎么回事 魏寧:吳王他有老婆,大大小小很多的,他三十多了……他長得還沒有你一根頭發絲好看 徐元嘉:拍肩,夫君辛苦了 第60章 吳王會哭, 太子也會哭,他也跟著跪了下來:“兒臣本來就是太子, 陷害吳王做什么?這于情于理, 兒臣都沒有必要。如果真是兒臣, 又怎么做這種如此容易被齪瘡的蠢事, 這一定是吳王栽贓陷害, 還請父皇還我一個清白!” 吳王跟著嚎:“誰知道是不是太子對心生嫉妒,故意利用這種手段撇清自己,指不定先前那刺客,就是你安排的,父皇死了,我也死了, 你就得逞了!?!?/br> 皇帝心中一稟, 他年紀越大,越渴望長壽,可對太子來說,自己這個活的命長的父皇, 估計就開始變得一天比一天礙眼吧。 畢竟太子在他登基的時候,便被封了太子,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這么長時間, 心生焦慮也是自然。 太子見皇帝神色,便知道自家父皇略優動搖,心中一痛,脖子上青筋鼓起, 對吳王怒目而視:“你這是含血噴人!” 看著兩個兒子一個嚎得比一個響,雖說是為了生死大事,皇帝還是覺得臉頰發燙,他踢了一腳吳王:“別吵了!松開手,擺駕回宮!” 京城路途遙遠,回的這個宮,自然指的是建立在白虎寺的行宮。 魏寧在內的若干官員侍衛跟隨在皇帝之后回了白虎寺。 先是皇帝受到刺殺,又有吳王險些遇害,這秋獵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進行下去。 畢竟敵在暗,我在明,山林中除了野兔麋鹿野狐,還有野豬、黑熊、大蟲這樣的猛獸。 貿然讓士兵入深林搜尋,不過是浪費時間和人力。 涉及到太子謀害吳王,小黃門口中提供線索的人,以及線索口中,曾與畏罪服毒的馬倌有過交談的程瀟自然被帶上來審問。畢竟小黃門所言,只是一面之詞。 那人可以說是程瀟做的此事,也可以說是旁人。 程瀟是自己的舅舅,太子自然希望他清清白白,能夠順利從這件事中摘出來。 畢竟在旁人眼中,程瀟真的做了什么,即便不是他這個太子指使的,同他絕對脫不開干系。 結果程瀟被帶上來,太子便覺得不好。因為程瀟一直在看他這邊,而且看起來隱隱有些心虛。 先前作證的人,是白虎寺本地人,比程瀟后一步帶上來,他一來就指著程瀟說:“是他,我先去看到了,就是他同小王說話,后來小王就變得怪怪的,神情有幾分恍惚?!?/br> 程瀟自然為自己辯解。 結果又有人來報:“在食槽當中,找到了這個東西?!?/br> 那玉佩,正是程瀟遺落的東西,接二連三的證據呈上來,程瀟無從辯解,直接跪了下來:“沒錯,吳王的馬兒,自然是我動的手腳?!?/br> 吳王大叫:“我就說,是太子害我,他都承認了?!?/br> “此事與太子無關?!背虨t赤紅著眼睛,對吳王怒目而視,“前段時間,罪臣的獨子,因為被人推入湖中,一命嗚呼?!?/br> 吳王直嚷嚷:“害死你兒子的不是我,你害我做什么?!” 皇帝若有所思,他讓吳王閉嘴:“讓他把話說完?!?/br> 程瀟又道:“六年前的某一日,吳王為了個女子,害得我兒斷了手腳,內心半點愧疚不說,還嘲笑我兒是個瘸子,害得我兒郁郁寡歡,若非斷了手腳,我兒如何會被人取笑,又如何會被人推入湖中,無法自救!”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程瀟只一個兒子,還是老來得子,平日里呵護的像自己的眼珠子。 吳王害得他的兒子成了殘廢,還害得他兒子郁郁寡歡好幾年,他如何肯放過吳王。 程瀟流下兩行淚來:“臣一直想著替子報仇,可太子是吳王親弟,顧念手足之情,無論如何不會為臣做主。陛下是吳王的父親,當時責罰吳王,不過不痛不癢,臣只能靠自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