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容常曦想想就覺得慪人。 容景興說:“那,那現在怎么辦???三皇兄,常曦,你們說說我該怎么做?” 容景思道:“你欺負七皇弟,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父皇心中一直有數,只是這回你過火了些。一會兒你在父皇跟前先好好將責任攬下來,就說心里煩悶,和景謙打了起來,再當著父皇的面,對景謙道個歉,這事兒父皇不會再追究?!?/br> “什么?”容常曦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我昏過去的這三個月,景興你一直在欺負景謙?你做什么了?” 容景興無辜地看著她:“在你出事的第二天,我就和景昊一起把他抓起來,丟進掖湖里了啊?!?/br> 容景思補充道:“可當時湖邊很滑,景興自己也摔進去了?!?/br> 容常曦:“……” 容景興不高興地說:“三皇兄!這個就不用說了吧!反正,反正我很快就被救上來了,那個討厭鬼水性倒是很好,自己游了上來。之后呢,我沒事兒就小小地整他,剪壞他衣服,踢他一腳,都是些小事兒。他每次都默不作聲的,一點兒都不像個男人,哼?!?/br> 容常曦扶額。 原本她還在猶豫,自己到底是要干脆加入容景謙的陣營,將來落個好下場,還是再接再厲,弄死這個家伙。 現在好了,沒什么好選的。 容景興容景昊算是和容景謙結下梁子了,就容景謙那錙銖必較,睚眥必報的扭曲性格,肯定已經記恨上了容景昊與容景興,搞不好連帶著還恨上了自己。將來如果他當了皇帝,他們或多或少都是要吃苦頭的。 容常曦此生最恨吃苦頭,也不喜歡向人低頭。 這容景謙到底是留不得! 容常曦咳了一聲:“三皇兄,你怎么也不攔著點???” “我攔著他們,萬一你醒來不高興怎么辦?”容景思的反問十分有道理。 容常曦只好道:“景興,你聽我的,以后不要明面上欺負景謙了。不然萬一將來他出了事,那豈不是要怪在我們頭上?” 容景興疑惑:“他會出什么事兒???” 容常曦說:“我怎么知道,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br> 容景興與容景昊似懂非懂地點頭,容景思皺眉,看向容常曦:“常曦,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容常曦無辜地看著容景思,道:“真的沒什么意思,我就是覺得我也沒那么討厭他,好歹也是咱們的皇弟,這樣欺負他多不好啊。我答應過父皇的,要當父皇的小棉襖,不能讓他煩心?!?/br> 容景思不再追問,容景興則立刻表示:“常曦,你放心,我們也是你的小棉襖!” 容常曦翻了個白眼,往下一躺:“你們吵死了,還小棉襖呢,小嗩吶差不多!都快走快走,本宮要休息啦!” 容景興和容景昊悻然離開,容景思好笑地為容常曦掖了一下被角,忽然道:“對了,常曦,你可知明瑟殿里,在你昏睡之時,著過一次火?” 容常曦立刻轉身看著他:“什么?!怎么沒人告訴我?!尤笑!趙嬤嬤!” 容景思趕緊按住她:“別喊了,她們也是怕你剛醒又為此事煩心,明瑟殿里火起的古怪,但很快就被滅了,只燒毀了一兩樣小玩意兒,不必太在意。至于失火原因,應該是那一夜宮人更換蠟燭時出了問題,那幾個宮人已被處理了?!?/br> 其實到了眼下,容常曦最在意的就是容景謙的事情,明瑟殿那些玩物確實沒那么重要了,可容常曦記憶中自己的明瑟殿一直被保護的很好,并沒有失火,那如今這場所謂的火就來的十分莫名了,指不定就是容景謙在作祟。 她道:“三皇兄,我覺得宮人不至于這么不小心,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查一查!” 容景思有些意外:“故意作祟?比如呢?” 容常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反正就是不對勁嘛!你要替我查,晚些父皇來了,我還要讓父皇也替我查一查!” 容景思點頭:“好?!?/br> 昭陽宮外,容景興等了半天才等到容景思出來:“你和常曦又說什么悄悄話啦!” 容景思道:“我將明瑟殿失火的事情告訴了她,還好,常曦沒有太過生氣?!?/br> 容景興驚訝地撓撓頭:“你居然敢告訴她?我還以為她知道了會要整個明瑟殿的宮人陪葬呢。哎,你們說,我怎么覺著,常曦和之前有點不同了呢?” 容景昊也說:“是啊,就像三皇兄說的一樣,懂事了很多?!?/br> “呸?!比菥芭d瞪他,“我不是這個意思,常曦一直很懂事好不好!” 容景思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一眼昭陽宮,說:“死里逃生,自然會長大一點,何況過了這信年,常曦好歹也十一歲了。你們呢?功課都溫習好了嗎?一會兒父皇檢查,能對付的了嗎?” 容景興和容景昊一張臉頓時成了豬肝色,容景思一看就知道這兩人壓根沒溫習過功課,搖搖頭,不理會那兩個哭天喊地的白癡,帶著貼身內監江永,徑自走了。 *** 容常曦是真的有些疲憊了,躺下后迷迷糊糊閉上眼睛,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 夢里是那個老太傅,他和以前一樣,留著白色的長胡子,看起來非常嚴厲。 那個瞬間容常曦就知道自己在做夢了,因為老太傅在教了容常曦一年后就因為病而離宮歸鄉了,父皇還舍不得,硬是給他保留了官職,希望他病好后能回宮復職。 之后的那個老師,是個年輕許多的太傅,他與老太傅截然不同,十分懂拍容常曦的馬屁,在容景謙來到后,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容常曦他們欺負容景謙。 夢里的老太傅將容常曦喊起來,問她:“你,真的悟了么?” 容常曦正要敷衍點頭,身后忽然傳來一個似幽魂一般的聲音:“她悟個屁?!?/br> 容常曦猛地回頭,就見容景謙陰沉地站在自己身后,那張慘白的臉活像個鬼。 她尖叫一聲,自夢中驚醒,面前還真有一張慘白的臉,卻是大公主容常凝。 ☆、皇姐 容常曦沒好氣地道:“你哭什么???!” 容常凝雖是大皇姐,比容常曦長個兩歲,但生母出身一般,本就不得皇上喜愛,剩下容常凝沒多久還撒手去了,容常凝便一直是慧嬪養著,這慧嬪也是個倒霉蛋,元皇后剛去世,便被查出有身孕,皇上守信地一碗湯藥送去了承光宮。 慧嬪哭哭啼啼將藥喝了,與那有緣無分的孩子道了別。 待元皇后喪禮大辦完了,皇帝才想起她,索性將容常凝掛在了她名下,權當是補償。 慧嬪與蘭妃關系不錯,但想來是因為當年受容常曦生母所累,平白失了個孩子,并不經常隨蘭妃來巴結容常曦,她身體似乎也沒那么好,常在自己殿里不出來,容常曦對她沒有什么印象,甚至還曾因為她是大公主自己只是二公主而憤憤不滿,惹得皇上給她早早地封了康顯的號。 容常凝沒有生母,慧嬪又是個在宮里沒什么本事的,以至于她性格有些溫順過頭,甚至顯得怯懦了,皇帝并不喜這樣的性格,對她很是一般,容常曦更是不將她放在眼里,在后宮里撞上了,心情好喊一句皇姐,心情不好只當沒看到,仰著頭就走了,容常凝絲毫不敢說什么。 如此怯懦內斂的人,眼下卻在自己床前哭成這樣,容常曦自然沒好氣,容常凝沒料到她會忽然醒來,哆哆嗦嗦地用手帕抹了眼淚,道:“我、我曉得你好了,心里頭十分開心……” “你這是開心的樣子嗎?”對著不喜歡的人,容常曦不自覺又恢復成了上輩子那副跋扈的嘴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死了你在給我哭喪呢。你這是看我開心了喜極而泣,還是看我沒死傷心地在哭???” 容常曦是典型的有理沒理都不饒人,不開心了只管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往外撒氣,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容常曦眼珠子一轉,發現容常凝居然被自己的話嚇的呆住了,她一骨碌爬起來,厲聲道:“合著大皇姐還真希望我死???!” “對不起,常曦,對不起?!比莩D鋈谎诿娲罂奁饋?,“那明瑟殿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br> 她哭道:“當時我帶著尤敏姑姑來看你,尤敏姑姑沒跟著進來,我真的不知道她會膽大包天,偷偷去明瑟殿!” 容常曦冷笑三聲:“尤敏好大的本事啊,進也是她,不肯出也是她,皇姐好歹是公主,怎么連個奴才都管不???” 容常凝確實管不住尤敏,尤敏乃是慧嬪的心腹,是從小將容常凝帶大的姑姑,她一直有些怕尤敏。 她道:“但,但尤敏姑姑也是無心……我一時慌張,帶著她就趕緊走了?!?/br> 泥菩薩自身難保了,還想保那個奴才。 容景謙罵她容常曦天下第一蠢,想來是沒和這位大皇姐深談過。 容常曦陰測測地說:“那當時著火了,大皇姐也沒喊人啊,就那樣跑了?若不是那些宮人反應快,這火勢蔓延到我休息的??档罾?,我豈不是要死在里頭?” 容常凝幾乎要昏厥過去:“我只是太害怕了,一時沒反應過來,我絕沒有那樣的想法!” 容常曦盯著容常凝看了一會兒,忽然露出個笑臉:“我知道,大皇姐肯定不會有那么壞的心思的……你誠心來道歉了,我也可以不追究,不過,你得替我干一件事兒?!?/br> *** 祿寬跟在容景謙身后匆匆而行,心里多少有些憤然。 今日七皇子臉上又多了些於痕,祿寬心中曉得,這定又是五皇子六皇子所為——不止五皇子六皇子,其他那幾位視而不見的皇子,也同樣是幫兇。 可七皇子年紀雖小,卻極為懂事,從不抱怨什么,而這也正是讓祿寬最為擔心的地方。 一味的忍耐,只會讓五皇子六皇子更加得寸進尺,長此以往,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就比如今日,皇上去了上書房審查諸位皇子功課,終于注意到七皇子的傷勢,問了兩句,容景謙只說是自己磕碰了,皇上卻不傻,另有所指地說了五皇子六皇子兩句。 祿寬想,七皇子怎么也該乘熱打鐵,哭訴自己這段時日來的憋屈,然而容景謙仍只是沉默不語,似是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煽風點火。 五皇子六皇子認錯后假惺惺地道了個歉,皇上也就不再追究此事,等一出了上書房,五皇子立刻翻臉,惡狠狠地撞了一下容景謙,還指責他沒長眼睛,根本就不見任何反省和歉意。 祿寬為七皇子感到委屈,然而容景謙卻仍是面無表情,避開五皇子,一路回了允泰殿。 殿內一如既往的冷清,除了兩個正靠在院子角落閑聊的小宮女,其他下人都不曉得跑哪兒去了。 容景謙不受寵愛,被分到允泰殿的下人也大多心懷怨氣,加之容景謙自己從不想著規束下人,允泰殿內的氣氛十分松散,比如與祿寬一起來的福宏已通過一個姓錢的老鄉,與二皇子殿內的公公搭上了干系,正一門心思要去二皇子那兒。 祿寬勸過福宏兩次,他們既然是皇上派來允泰殿的,就該專心在允泰殿為七皇子效力,何況七皇子雖然性子冷淡了一些,卻從不苛待下人,他們好好侍奉七皇子,將來七皇子出宮了,將他們一并帶出去,好歹也是個府內大管家,不比在宮中輕松自在許多? 福宏卻反過來勸他,宮內局勢不定,君心難測,七皇子無依無靠,本就得罪了康顯公主五皇子,卻又沒有反抗的魄力,他能在宮中活到多大都是個問題,與其在這允泰殿沉淪下去,倒不如趕緊為自己找個出路。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誰也沒再理過誰,祿寬委婉又委婉地同七皇子說過,讓他無論如何,也該管教一下允泰殿的下人們,七皇子望著他,那雙微微上挑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無所謂:“人往高處走,是我今不如人,怎能怪他們?” 思及此處,祿寬便是一聲嘆息。 那兩個說著悄悄話的宮女見七皇子回來,也不過是行了個禮,又滿不在乎地繼續喁喁私語去了,容景謙神色不變,正要走入殿內,外頭忽然傳來一聲“大公主駕到”。 這下子那群下人都冒了出來,擠擠攘攘地跪成一排,祿寬也趕緊跪下,心里頭十分困惑,大公主比康顯公主大兩歲,過了這個年,算是十三歲了,在宮內存在感十分低。她與七皇子毫無交的,怎么好端端的就來了? 大公主下了歩輦,容景謙迎上,行了個禮:“皇姐?!?/br> 大公主神色有些緊張,她目光在允泰殿周圍打了個轉,最后落在容景謙臉上:“你還知道我是你皇姐啊,行禮都行的這么敷衍!” 祿寬心中一個咯噔。 這大公主一開口,顯然就是來找茬的了。 可,怎么會? 好端端的,連大公主都來找茬了?! 祿寬緊張地偷看了一眼容景謙,他仍是那波瀾不驚的樣子,認認真真地又行了一遍禮:“皇姐?!?/br> 大公主死死地盯著他,似是在醞釀新的風暴。 容景謙回頭,看了一眼祿寬:“祿寬,你去太醫院一趟,將這些藥替我領了。今日父皇已讓于公公去了一趟太醫院,那邊不會再為難你?!?/br> 這種時候說什么領藥的事情? 祿寬顫顫巍巍地接了藥單,果然上邊還是那些藥——容景謙這幾日有些咳嗽,太醫院隨便派了個太醫過來,隨便寫了個單子,但祿寬去領藥時又被敷衍而過,不是這個藥缺了,就是那個藥少了,祿寬等了一個下午,才聽出一些門道,曉得是五皇子打過招呼,不讓允泰殿的人領藥。 如今皇上都讓于公公去吩咐過了,領藥自然是不成問題的,可眼下的大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