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他腦子非常清楚,清楚得可以回憶起昨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這么可能連自己做過手術的事都忘記了呢? 葉先生回到家,越下越害怕,被這嚇出了一身冷汗,晚上也不敢睡覺了。 出事后他整個人都是茫然的。老伴早就離婚了,兒子女兒不在身邊,自己的經歷太過離奇,現代社會根本不會有人相信。以前他是一個無神論者,對這一類事情該如何處理更沒有相關經驗。 害怕,恐懼。 他只能四處找人打聽,還專門打電話回老家,問了那邊的老人。最后在別人推薦下,請了一位巫婆給他作法。 結果不成想,喝了那人給的臟東西,傷口真的發炎了。 那幾天他躺在床上, 大約在一星期后,又是一個早晨,他發現剛剛愈合起來的傷口,再次被拆開重縫了。 這次傷口處特別疼,讓他幾乎站不起來。 他忍無可忍,哭著給兩個孩子打了電話。 兒子生氣道:“你生什么病了???做手術都不告訴我們!” 葉先生百口莫辯:“我沒有??!” “沒有怎么會這樣?你別跟我說是鬼??!你瘋了吧?” 葉先生拉開柜子,發苦道:“我的病歷卡在這里,不信那么自己看,我真的沒有啊。還有我昨天一直在家,你問問鄰居,我到底有沒有去醫院!” 兒子將信將疑去找人查證,發現竟然是真的。 這下慌神的從一個變成了一家。 兒子覺得既然真有鬧鬼,那肯定會有靠譜的道士??伤麄儾恢涝撊ツ睦镎?。旅游景區的那些,一看就是騙人的。于是思前想后,把事情發到網上進行求助。 帖子出來沒多久,就被管理員以宣傳封建迷信為由,封賬號封ip。 緊跟著葉先生報警,但這讓警察怎么立案?接線的小jiejie覺得他們純屬整蠱,沒有理會。 隨著時間流逝,葉先生惴惴不安。 再這樣被嚇兩次,他真是死的心都有。 但是很快,第三次剖腹縫線又來了。 兒子女兒根本不敢陪在他身邊,兩人自己有家庭,要上班,要照顧孩子,重要的是自己也怕鬼怕死。 在第三次出事以后,驚駭之余,他們主動遠離了。 家里只剩下一個需要照顧的老人。還好他平時有一定儲蓄,家里房子還沒賣,自己請了一個看護,這才支撐下來。 人在瀕死的時候總能爆發出強烈的求勝欲。葉先生再次爬起來,在網上發帖,重金求靠譜的和尚跟道士。 他想起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孔溯下降頭事件,就在微博發完后,順手@了她。 這一次的帖子和文本,還是被刪了,但在刪除之前,孔溯竟然真的轉發了。于是事情成功擴散出去。 江風聽到這里嘴角微抽??姿葸@人閑得這么蛋疼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宗策第一次出現,是附體的不是本人 第68章 醫二 江風等人看到葉先生的時候,他已經躺在床上動不了了。 昨天晚上,又經歷了新一次的手術。 護工見他們過來,主動起身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 葉先生努力仰起頭,虛弱問道:“你們真的是道士嗎?” 褚玄良點頭,將手伸進懷里準備拿出道士證,被江風按住。 說真的,就一個普通人的感覺來說,道士拿出所謂的道士證,感覺更像是賣假證的。 江風說:“我們先來了解一下情況?!?/br> “你們問吧?!彼穆曇粝袷怯昧男厍焕飻D出來的,帶著費勁的喘息,和偏低的音調:“但是我已經沒多少錢了?!?/br> 褚玄良說:“這件事情危害社會秩序,道門協會不能袖手旁觀,我們是主動插手,不會收錢。如果你是無關受害人,還能得到一定補償?!?/br> 葉先生應該被騙過很多次,但依舊不放棄希望,聞言只是眼淚連連,點點頭卻說不出話。 褚玄良掏出錄音筆,點開開關,問道:“最近有去過什么地方,碰到過什么臟東西嗎?” 葉先生:“沒有。是醫院,我從醫院回來后不久就這樣了。不是說醫院陰氣重,鬼多嗎?而且這是開刀縫合啊,除了醫院還有什么地方嗎?咳咳……” “您先冷靜一點,我只是想要知道具體的情況。這世界上巧合是很難說的?!瘪倚祭^續問,“你的腹部,是只進行了開刀手術嗎?除了刀疤,內部器官有沒有出現異常?” 葉先生搖頭:“沒有。我去醫院拍片,醫生說身體狀況一切正常,只有肚子被割了一刀,要我好好保養?!?/br> 褚玄良:“那你之前住院的時候,有碰到什么靈異事件嗎?疑似的也可以?;蛘哒f,有聽過別人說過類似的傳聞?” 葉先生虛弱吐出一口氣:“沒有?!?/br> 褚玄良頷首,拿出一個折疊好的符箓,先塞到他枕頭底下。 葉先生趁機抓住他的手,緊緊扣住,問道:“道觀真的有用嗎?這個符怎么買???我撞見這種事情以后,還去過道觀,去過寺廟,可是都沒用啊?!?/br> 褚玄良垂下視線,從他腹部掃過。 他沒有在傷口上看見任何陰氣,即便去道觀,的確收效甚微。 醫院那么多人,他出院這么久了,那鬼東西還跟著他,一般來講,是跟他有密切聯系的。 褚玄良安撫道:“符箓你可以去道觀買,我可以把名片給你。另外,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才能保證你的安全,明白嗎?” 葉先生點頭。 褚玄良:“你在住院的時候,有沒有得罪哪個醫生,或者覺得哪個醫生有異常?” 葉先生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那是我出院以后的事情了,但肯定跟他有關!就是急癥室的趙醫生,我聽說他自殺了?!?/br> 褚玄良:“什么時候?” 葉先生:“一個多月前?對!就是我第一次被剖腹的時候!” 他說話太過激動,把自己給嗆住了。臉色急速飆紅,瘋狂地咳嗽。 褚玄良等他緩過勁來,出聲問:“那他為什么要自殺?” “艾滋病吧?!?/br> 葉先生現在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褚玄良將耳朵靠過去,才聽清他說:“他在做手術的時候被病人感染了,然后就自殺了。當時我已經出院所以也不知道,是以前認識的病友告訴我的?!?/br> 褚玄良:“那他跟你有什么關系嗎?” 葉先生閉上眼睛:“其實沒什么大關系。那時候我摔傷住院,就是他給我做的手術。之后我轉去別的科門,就沒什么交集了?!?/br> 褚玄良將名字記下,就關掉錄音筆。 他看葉先生狀態不好,也不樂意配合了,只能問到這里。決定先去醫院看看。 三人重新動身,去往市三院。 三院是a市有名的三甲醫院,在外科上尤為出色。 此時大廳里人來人往,各個護士行色匆匆,忙得腳不沾地。 葉警官掏出證件,找了個看起來年輕的小護士配合調查。 “他是自殺?!?/br> 被他們攔在雜物間邊的護士用手遮掩著悄悄道,“趙醫生在手術室里,用手術刀刺進了自己的肚子……我說切腹不是日本人謝罪的死法嗎?他為什么要在手術室里自殺???不過,不管怎么樣他都好可憐啊。這件事情,醫院下令不準再說的?!?/br> 褚玄良捏著錄音筆,不動聲色。 自殺的人一般會成為地縛靈,不能離開手術室。但將手術刀刺進自己的肚子,這死因聽起來跟葉先生好像又有點關系。 也可能是巧合。 葉警官若有所思地點頭:“那他死前有什么異樣情緒嗎?或者想自殺的傾向?!?/br> “看不出來呢?!弊o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趙醫生平時性格比較內斂吧,沒看出什么特別的。但是得了這種病,接受不了也是很正常的。反正如果我因為救治病人感染了hiv,我心態平和不了。想想,以后不能生孩子,伴侶也會跟你分手,出門要受到歧視,找不到任何工作,還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下半輩子怎么過???這落差,正常人都轉換不來吧?” 葉警官咋舌兩聲,接著問:“他平時為人怎么樣?是小氣,喜歡記仇,還是怎么的?負面嗎?” 小護士搖頭:“不是,趙醫生人挺好的。負責,認真,技術高超。雖然總是喜歡板著個臉,但我覺得他是個好人。起碼,是個合格的醫生。艾滋病患者的外科手術,不是什么醫生都敢做的,這上了手術臺,是拿命在搏啊?!?/br> “‘但你覺得?’”旁聽的江風插嘴道,“也就是說,別人不這么覺得?” 小護士閉上嘴巴,搖了搖頭說:“你們去問主任吧。他就在最前面走到頭的辦公室里。我還要去給病人量體溫呢,先走了?!?/br> 她抱住手里的文件,背部貼著墻,從葉警官面前溜出去,小跑著進了一個病房。 “這什么情況?”葉警官摸著下巴道,“自殺就自殺唄,有什么好不能說的?這趙醫生如果真是為了病人做手術而感染hiv最后不堪自殺,醫院怎么的也應該盡盡人道主義,為他宣揚一下吧?” 褚玄良:“不然想怎么樣?追封謚號?嚇跑一群學醫的年輕學生?” 葉警官說:“做道士不要這么摳。有關部門還給發個小錦旗,寫篇小報道呢。人為民捐軀,表揚一下總是要的?!?/br> 褚玄良不得不贊同他的話。 三人再次去找護士說的那個主任醫生。 指明了在走道的盡頭處,這個還挺好找的。江風駐足,科室外面掛的名字是“孫熠”。 葉警官率先敲門走進去。 里面的人頭也不回道:“出去?!?/br> 葉警官:“警察,來問點事情?!?/br> 孫熠不說話了,但也不招待。對著電腦按動鼠標和鍵盤,似乎很忙。 三人都進來,反手合上門。 葉警官自發地坐到旁邊的小圓凳上,半邊身體趴著桌子,問道:“趙醫生是怎么感染hiv病毒的?” 孫熠戴著一副眼鏡,神色冷冰冰。聞言終于抬了下頭,聲調平坦道:“外科醫生,還有急癥室的醫生,經常要做手術拿刀,受傷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的手術刀非常鋒利,可以說削鐵如泥,割下去的時候,戴醫用手套是沒有用的。所以受傷這種事情無可避免。而且手術中難免會出現各種意外,打針的時候一下子沒按住,也會被暴露了。這沒什么好說的?!?/br> 他拿過桌上的表格,在上面唰唰簽字:“做醫生的就是這么危險,我們也沒有辦法,這是我們的工作。只能說他命不好。他最可惜的,是做了一輩子醫生,最后也算是死在手術臺上,卻要被人看不起?!?/br> 江風:“他為什么被人看不起?”